江离

    鬼魂生前名叫弦月,本是末世年代的一个空间异能者。

    见证了和平年代跨入末世年代的可怖过程,从生活在蓝天白云下的自由高知变成了苟活于天昏地暗下的储物囊。

    父母亲人皆异变成了丧尸,她被迫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成为了无所不能的作战队长,一个专攻丧尸病毒研究的生物博士。

    丧尸围城,无处可逃,她在最后关头进入了时光穿梭机器,然而机器本就是失败品,她的身体被碾得粉碎,只有魂魄落在了这个世界,当了不知多久的孤魂野鬼。

    蓝天白云,绿地清风,丝丝春雨,她记忆中的一切美好这里都有。

    红烛摇曳,商弦月盖着盖头,强打精神,已经坐了两个时辰。终于,推门声传来,太子进来了。

    他拿起秤杆,挑下商弦月的盖头,商弦月闻到些许酒气,但并不重,她微抬下巴,慢慢看向太子,瞳孔逐渐放大,面露震惊。

    太子一身素色麻布衣裳,白带束发。

    但商弦月并不是因此震惊,而是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桃花眸含情脉脉,眼尾一点红痣,百媚生姿,实在和他的老师太相似了。

    弦月之所以能在末世基地有一定地位,离不开老师谢伦博士的提拔和帮助。大多时候谢伦都带着他的作战部队在外搜获物资。

    弦月不常见他,却又莫名和他很熟悉。

    太子淡漠地瞥了一眼商弦月,并不在乎她的表情,只道:“你且安置吧,不必等我。”

    说完这句话,他自顾走到床铺对面的屏风之后。

    透过屏风,商弦月看到他的身影落坐在棋盘旁边,她摘下沉重的凤冠,走了过去,轻轻坐在了棋盘对面。

    太子的视线落在棋盘上,正在思考黑棋下一步的走法。

    商弦月等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太子仍举棋不定。

    她纤长的食指点在棋盘上某处,太子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将黑棋放置在商弦月指点的位置,同时将黑棋篓递给了商弦月。

    两人沉默对弈,直到天明。

    弦月也曾与谢伦对弈,谢伦并不精于此道,每每冥思苦想,弦月总耐心等待,再稍加提点。

    太子和谢伦博士太像了,弦月心里感激,所谓人生幸事,其一莫过于他乡遇故知。

    不用拜见公婆,也不用等三日后回门,他们该上路了。

    太子的行礼很少,甚至连伴读都没带,他语气冷漠疏离对着河生道:“此去天高路远,你就不必跟着本宫受苦了。”

    河生一怔,红着眼睛看着太子的背影,他们主仆二人,终是......走到头了。

    商弦月的行礼,浩浩荡荡,堆了整整五十辆马车,太子也小吃了一惊。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陆成江。

    马车驶到码头,随行的下人将行礼搬上船,半个时辰后,麒麟舟缓缓开动,远离航岸。

    船上只有太子、太子妃以及三名大宫女,七名临时买的随从小厮,东宫的太监和侍从一个也没带。至于商弦月,她本也没有知心之人可带,陪嫁的几个丫头,也都留在了东宫。

    清风几万里,江上唯离人。

    太子晕船,白日里一直睡在卧房,此时夜色降临,他了无睡意,来了甲板看风景。

    时局动荡,战事未平,朝臣结派。皇帝年过半百,正直将老未老之时。所出五位皇子,皆有所建树,朝中抵制太子,暗中推崇其他皇子的不在少数。

    先皇后裴氏生下太子和景王两位嫡皇子,其生前志愿便是太子有朝明君,景王为贤德纯臣,辅佐兄长。

    裴氏裴渊为皇丈,贵为太保,属意太子,但无实权。裴渊嫡子裴澄任户部尚书,属意景王,甚至太子流放一事,他亦推波助澜。

    太子并非不知皇帝此番历练他的用心良苦,只是逼得太傅身死,他心中难抒愧疚。

    若是早先就告诉太傅,骠骑大将军已经接了陛下密旨前往北地,太傅明白其中深意,本不必因担心而猝死。

    两岸青山陷入夜色,轮廓不明,太子暗暗下定决心,此番历练归来,他定要坐实太子之名,让曾经所有陷他与不忠不孝不义的人,全部付出惨痛的代价!

    江上皓月白,山间夜风凉。弦月拿了件薄大氅,披在了太子身上。

    “夜里寒凉,殿下紧张些身子。”弦月的声音一如清涧流水,凉而不寒。

    白色的发带随风飘起,太子以拳抵唇,微咳几声,眼神落在朦胧月色下的丛丛山花上,又停留在江岸上的万家灯火,哀愁道:“山花如绣颊,江火似流萤。”

    看似在赞叹这江与夜美轮美奂,实则却只是强撑颜面。

    弦月烦他矫情,却又怜他可悲,安慰道:“不如面对这清风皓月,好好生活。‘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殿下何解?”

    太子苍白的唇微微弯起,第一次正眼看向了弦月。弦月也看着太子,他满身皆是如明月般清冷俊雅的气质,偏偏长了一双含情目,眼尾红痣过分妖娆,饶是弦月,也没能逃过他的盛世美颜。

    弦月眼睫扑闪,耳垂微红。

    太子记得昨夜,掀起盖头时,弦月看他的那一眼,含娇含笑,残红窈窕,惹人怜爱,只是他已心有所属,当不起这份爱与担当。

    “五弟来找过我,希望我与他同去寻父皇求恩。”

    弦月仔细听了,觉不出太子是已怎样的语气说出了这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弦月中规中矩道。

    “听起来倒像是我那弟弟的一厢情愿了。”太子再次道,用那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他这话听着是在看不起景王儿女情长,实则是在责怪弦月狐媚惑主,弦月自然听的出来,可她既是要活着的,也怎么轻易讨论这些上不了明面的事情。

    “妾身不敢妄言。”

    太子挥袖而去,弦月微微伏身恭送,心里却轻嗤:倒是都成商弦月这个弃子的错了,商家让她替嫁受苦,景王怪她始乱终弃,太子厌她水性杨花,却无人为这可怜的女子考虑一二。

    弦月攥紧了衣袖,心里愤恨得紧。既是愿她余生快乐,那她便要自己真正快乐,商弦月的往事悲哀,她放不下这仇怨,她要助太子正名,夺回实权。到时回到恒安城,挟恩图报,以太子之名,商弦月之手,为冤死的商弦月讨回公道,让那些欺辱她的人十倍百倍地偿还商弦月曾受过的苦。待到大仇得报,她要在这盛世蓝天下,游遍大好河山。

    此夜,同床异梦。弦月翻身面对着太子,她指尖轻点那颗红痣,看着这样一张脸,她的心很安定。烦躁事渐渐褪去,不多时,她沉沉睡去。

    太子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他伸手轻抚过弦月触碰的那颗红痣,眼神晦暗不明。

    在船上漂泊半月,雨季已去,春夜褪去寒凉,多了些温热。

    轻舟已过万重山,此日停靠曲州码头。

    远远看见冷家的招牌,弦月同太子打了招呼,便拿着信物走了过去。见到表小姐,下人纷纷行礼,码头江风甚大,弦月的衣裙翻飞。

    一箱箱的行礼被搬下了船,再运上冷家的货车,花费了半个时辰。

    “我此回曲州,不便去见外祖,请表哥代我向外祖请安。”弦月匆匆向冷之确道了句,便赶回了麒麟舟。

    冷之确是商弦月舅舅的儿子,是冷氏大房长子,乡试解元,今年秋天便要赶赴皇城帝都参加会试,是个不可多得的科举人才。冷之确望着弦月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没有妹妹,也曾把弦月当成他的亲妹子,可惜却护不了她半点。

    曲州之后,麒麟舟一路向北,愈来愈冷,压箱底的棉服又拿出来穿上。

    船夫来报:“再往前去,水路便冰封走不通了。”

    弦月捧着汤婆子,问:“那还能走多久?”

    “就这一夜了。”

    “那行吧,明晨停岸,咱们改陆路。”

    吩咐完之后,弦月看了眼江面薄冰,依船而破,再看月黑风高,总觉得心里不安。

    白日里嫌冷没出来看,此时却发现轻舟竟又驶入了万重山,乌压压的一片,十分逼仄,看不见来路,亦看不清前途。

    弦月躲进暖窝,把寒气关在了屋外,捧起热奶茶,满足地喝了一口。

    太子解衣上床,准备安置。弦月剪了烛芯,继续捧着奶茶安静地喝着。喝完一碗之后,弦月看着壶里还剩很多热奶茶,想着喝不完放到明天也是浪费,于是继续续了一碗喝着。

    一壶奶茶没喝完,外头传来躁动,是爪钩落在船上,有人上岸的声音。

    水贼截船?麒麟舟乃太子专用之船,什么水贼竟如此大胆!

    不,不可能有水贼疯了来截杀皇室的行船,他们是刺客,来杀人的。

    弦月急忙看向太子,只见他已快速起身,拔了佩剑。弦月亦从空间取出一把军刀,藏于袖中,轻轻放下热奶茶,吹灭了蜡烛。

    外面很快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叫声,和悲哭着求饶的喊声,伴随着利刃割喉的骇人声。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太子与弦月缓步移到门前,最先两人进来时,直接被他俩从门后偷袭,捂着嘴抹了脖子,再有人冲进来时,弦月一脱大氅,挥向刺客,盖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将他们盖翻在地,而后下刀快准狠,鲜血喷洒,弦月面色不改。

    太子来不及震惊弦月这杀人的手法,低声:“快走!”

    弦月耳廓微动,只听得船板震动,不知有多少人正在靠近,且不说还有人在持续上船,唯有快逃,才能有一线生机。

    弦月快速蹲下身查看了死者,皆是无身份证明的死士,根本看不出来是何人想刺杀太子。

    太子再次催促:“快!”

    弦月拖着两个死士的尸体,将人先后扔下水,而后拉着太子猫着步子走到了船的另一边,待到追杀之人全部顺着船的另一边赶到落水之处时,两人已经从另一个方向跳水潜逃了。

    听到另一边传来跳水声,此刻才发觉被骗了,不禁咒骂。

    “无妨,两岸皆是雪山冰地,他们跑不远,追!”

    寒冷的江水像是刀刃割在身上,两人游到岸边,确实按照刺客的猜想,逃向了雪山,这里也没有第二条路,在水里多呆一刻,他们便要被活活冻死了。

    太子身上只穿了中衣,他本就风寒未愈,此刻更是半死不活了。

    大雪纷纷扬扬,两人留下的脚印很快被新雪盖去了踪迹,那些刺客要追到他俩并不容易。

    雪山上稀稀落落地生长着梅花树,香气沁人心脾,越往里走,梅树生长越密集。弦月在逃亡途中不忘根据所走的路推测地形,她跟着感觉找到了一个高斜坡,往下只能看见腊梅枝桠疯长。

    她心一横,将染血的衣角撕下一部分,往回跑了两步,挂在低处的树根旁,将刺客引向另一边追杀。

    而后,看向那处深渊,眼神示意太子。

    太子想,这女子真是奇人,一招声东击西用的熟练生香,而后,他率先跳了下去,弦月一惊,紧随其后。

    依靠枝桠减速,两人最后没被摔死,太子落在了谭边,身上满是擦伤;弦月落进了潭里,爬上岸时,身上结满了冰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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