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遂乐懵了。

    这是告白吗？好像不算，他没有提出要交往，只是试试。试一试？她听说过试婚，却没听过试爱。

    心脏砰砰乱跳，有紧张，也有不易觉察的雀跃。今天之前她没有考虑过恋爱的事，觉得还离她很遥远。但如果是徐聈清，她好像……拒绝的意愿并不强烈。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徐聈清：“为什么？”

    “我很需要你。”

    徐聈清的话太过直白，吓得季遂乐的脸快绕烧起来。

    “以后我们还会像今天这样见面，如果你不喜欢，随时都可以离开。”

    两段话似乎没有什么前后逻辑，季遂乐脑子还是乱的，没能及时挑出徐聈清的错。

    实际上徐聈清也拿不准自己应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实在匪夷所思，可他必须在开始前就把话说开。季遂乐往后或是会是他身边最特别的存在，日复一日的亲近无间，会让两人都产生他们是甜蜜恋人的错觉。但他们之间还没有产生爱，他不能骗她上一艘贼船。他觉得自己终有一日会喜欢上这个女孩，她很难让人不去喜欢，但若是她没有意思呢？他不能用虚假的幻象欺骗，自己变成虚伪的骗子。

    他说请自己的理由，除了自己会喜欢她这件事，他所说的尝试，在他心里几乎已经有了准确答案。只是在确定感情是双向之前，他不想给她负担。她总是想着要回报他，他不能让她把喜爱与恩情混为一谈。

    季遂乐有时觉得徐聈清的理性难能可贵，有时又觉得他太过刻板。

    别人吐露心声都是在等待对方的回应，他却像故意给了她退后的空间，反倒显得他自己没有那么坚定。季遂乐心思一顿，又忽然明白，他也同样给他自个儿留了退路。

    难怪要试，两个人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哪还能算得了恋爱。

    不对、不对，她鼓了下腮帮，都还没有恋，哪来的爱。

    徐聈清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脸上不见任何急躁，仿佛即便今日她没有给他答复，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季遂乐想起徐聈清以前说起过他的奶奶，他给足了别人情绪价值，那么现在的他到底是怎样的心境呢？

    人世间的杂音堆在他的脑袋里，他还是那样波澜不惊。他可以抱怨，也可以适当地告别坚强，不要绷着自己。

    他的小心谨慎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如果是，那么谁来满足他的情绪？

    季遂乐第一时刻想到的不是报答，而是心疼。

    她无意勘破他的秘密，却想照亮他的内心。

    “我想好了。”季遂乐主动伸手点了点徐聈清的手背，“那就试一试。”

    徐聈清松了口气，笑起来：“好。”他看了眼时间，站起身，“东西应该做好了，我们去拿吧。”

    季遂乐端着还没喝完的酸奶小碎步跟在徐聈清身后，店家已经把钥匙扣改好，给他俩一人装了一个小袋子。可能店家也觉得三十块加工费赚了不少黑心钱，又额外多送了一对可替换的挂绳。

    徐聈清把一个袋子放在季遂乐空着的手心里，眉眼柔和笑看着她：“纪念品。”

    饱含深意的三个字惹得季遂乐脸颊一红，故作镇定地把钥匙扣收进口袋里：“嗯……纪念品……”

    徐聈清差点儿就想伸手捏下她的脸，他搓了下指尖，稍稍偏开了视线：“走吧，我送你回……去车站。”

    季遂乐到家倒在床上，破天荒地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电脑。

    她举着弹珠钥匙扣看了快五分钟，视线的焦点已经慢慢挪到了天花板上。天花板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点，她盯着那个黑点，它在视野里绕起圈圈，看得久了她感到眼晕，重新再看黑色弹珠时候，觉得它格外眉清目秀。

    她到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一个小礼物怎么送出了交换信物的感觉？

    吴云梅来喊她吃饭，她慢慢从床上爬起，又盯着钥匙扣发了几秒的呆，然后才把它塞回包里。

    吃饭的时候季遂乐也一直走神，吴云梅还担心她今天出去跑了一下午，是不是给晒中暑了。中暑是不可能中暑的，地下堕落街的空调吹得她差点儿感冒，她忘了带件外套。徐聈清本来是想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拉链都拉了一半又放弃，最后还是临时挑了个打折款薄衫给季遂乐披着。薄衫是他付的钱，挑了件粉红色的，背后有一只巨大的兔子，季遂乐穿在身上都觉得自己幼稚了十岁。

    吴云梅跟付严彬倒是很喜欢，都认为女孩子就该穿得可可爱爱。季遂乐心里一囧，徐聈清跟老人家的审美倒是高度一致……

    下楼绕了一圈消过食，回来洗完了澡，她已经清醒了很多。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冲动地答应了徐聈清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还是徐聈清那句“我很需要你”激发了她的使命感。

    她有些羞耻地遮住脸，她当时的表情是不是特别义无反顾？徐聈清看见会不会觉得她傻里傻气的。

    她哀嚎一声，蔫巴着打开电脑，照常登上了企鹅。

    正准备点进空间写一篇日志，徐聈清的头像先闪了起来。季遂乐没看清他的话，先是疑惑地打了一行字。

    【始终】：你怎么知道我上线的？

    【原点】：我设置了上线提示，你又改名字了？

    【始终】：啊，嗯嗯。

    她视线上移，看到徐聈清最先给她发来的话。

    【原点】：不要有压力。

    季遂乐压下唇线，对着电脑屏幕吹了吹气，然后才抬手打字。

    【始终】：我知道啦。

    【原点】：要一起玩会儿游戏吗？

    【始终】：可以啊，不过你……不影响吗？

    【原点】：没事的，不用听声音。很久没玩，最近的活动也没参加，可能得你带带我了。

    季遂乐那奇特的使命感又冒了出来。

    【始终】：好哦！

    期末考期间季遂乐也一直没有登录游戏，七八月份是网游在线率最高的时间段，这期间游戏公司都会安排大型更新以及接二连三的活动。刚放假那几天季遂乐登录游戏做了几个简单任务，不过她的角色门派受限，虽然也有攻击性但她主玩的是做药跟当别人的医师，战斗力薄弱了一些，被精英怪暴打两回之后她深受打击没再继续。

    这下有了徐聈清这个劳动力。

    两人合作一贯默契，【岁秋】顶在前面输出，【兼蝶】跟在身后收集资源，给【岁秋】加血加状态。组队做任务效率翻倍，目前开放的又只是预热活动，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做完现有的任务，任务板上写得敬请期待后续更新。

    两个游戏角色站在最后的NPC面前交完任务，NPC摇头晃脑地往下个预定任务地点走，离开主城很远，都没有回去整理仓库逛交易行的心思，心照不宣调了方向一起往小山丘上爬。游戏内也会随着时间变换白天黑夜，现在是夜晚，月亮刚刚爬出山坡，月光洒向大地，【岁秋】找了一处位置坐下，【兼蝶】十分煞风景地在周围采起了草药。

    季遂乐有些强迫症，是玩游戏一定要拔完地图里最后一根可以互动的草的类型。徐聈清看着屏幕里紫衣少女在他附近举着小铲子挖草，游戏对话栏里时不时跳出一行【兼蝶】获得了钩吻，【兼蝶】获得了当归……

    他默了默，网游的资源定期刷新，季遂乐岂不是要采到地老天荒。

    他看着紫衣少女蹲下又站起，小心翼翼把草药放进药篓里，游戏动作设计得精细，徐聈清竟然觉得少女的动作跟现实里的季遂乐有些像。

    就这样看着她也不赖，仿佛岁月静好的意味。

    他挂着游戏，身子后仰去床上捞手机。褚利丰给他发了六条消息，企鹅号被盗了之后他也懒得再注册，玩起了去年初才运营的微信。现在用微信的人还不多，学校也没要求注册，徐聈清本来懒得折腾，但褚利丰非说联系不上他，短信轰炸几天之后徐聈清无奈之下终于注册了一个号，只加了褚利丰跟路逾天两个人。

    褚利丰在微信上发来一张照片，说自己想追这个姑娘。照片是个合照，褚利丰圈出了他说的姑娘。

    居然是王欣妍。

    褚利丰高中不认识王欣妍，文理科难有交际倒也正常，没想到读了大学倒认识了对方。褚利丰念的是三本，但校区坐落在大学城内，隔三差五跟同学去隔壁学校旁听。高中时候没见他这样好学，原来目的根本不是学习。

    徐聈清对他的行为不予置评，发了个微信默认的小黄豆表情。

    褚利丰发来一串字，字里行间里全是幸灾乐祸：“等我追到了，你可就是我们仨里唯一的单身汉了。”

    徐聈清扯了下嘴角，单手打字：“你先追到人家再说吧。”

    “切，你可不要小瞧我的魅力，大学已经不流行全靠成绩说话了好不。”

    徐聈清懒得理他。

    见徐聈清迟迟不回，褚利丰不甘心又追加一条：“听路逾天说你们前两天聚会了？哈，你们三四班怎么还单独联谊的。”

    徐聈清觉得褚利丰的语文应该回炉重造，不然怎么能选出联谊这个词语。

    可他又抬眼看了屏幕里的少女，这场重逢用联谊来形容又格外精确。

    徐聈清没再回复褚利丰。他动了动鼠标，游戏里的【岁秋】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紫衣的【兼蝶】察觉到，踏着轻快的步伐向他跑来。

    【兼蝶】停在【岁秋】一尺之外。

    【兼蝶】：你不用早点休息吗？你还没有康复，玩游戏太久不好吧？

    【岁秋】：好，马上就睡。

    【兼蝶】：呃……你自己决定哦，我就是建议、建议……

    【岁秋】：我知道。明天你还在线吗？暑假不用社会实践？

    【兼蝶】：我有报名去做医导，不过这个名额好多人都在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去成。假期没有其他安排，如果医导做不成就去我妈妈公司当个勤杂工搬砖！对啦你呢，你现在这个样子，实践要怎么办？

    【岁秋】：也可以做程序设计，我打算跟学长合作一个小软件。

    季遂乐自愧不如，这才大一耶，他的自学能力也太恐怖了。

    【岁秋】：所以过些时候，你可能要帮我测试一下。

    【兼蝶】：无偿测试员呀。

    徐聈清笑了声。

    【岁秋】：可以有偿，请你吃饭。

    季遂乐眯了眯眼睛，弯成小小月牙。

    【兼蝶】：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