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开学之前，帖子的主人终于露面，公开向乔鹿道歉。舆论已经对乔鹿的名誉造成了伤害，现在道了歉，无论乔鹿应或者不应，最后都会被道德卫士谴责。最后乔鹿选择了一言不发，帖子又热闹了几天，当事人不出现，看热闹的人自然也就散了。

    季遂乐找徐聈清打听了那对小情侣现在的情况，徐聈清没怎么关心路逾天的感情问题，最近没怎么见到他人，也不见企鹅空间或者褚利丰晒他们的照片，估计还没有和好。他不想季遂乐太担心这两人，只说了自己不太清楚。

    季遂乐也没追问，她忙完了实践报告，正研究着徐聈清的成品游戏。比demo版本剧情完善，又多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长。他说可以快速通关，但探索过程里能拿到许多隐藏道具，达到全收集之后才能开启真正的结局。严格来说游戏流程不算长，但道具是线性解锁，一环套着一环，错过一步就达不成完美通关。

    第一周目总结的时候，她的收集率才86%。

    她没继续开第二周目，优先写起了心得报告。徐聈清没给她提要求，但是作为首批正式玩家，她的意见也许能用在徐聈清的课程汇报里。她做事一贯认真，徐聈清也没拒绝她的好意，只是自己埋在游戏的彩蛋要延迟许久才能被她发现，未免有些可惜。

    游戏里的家园季遂乐也照常管着，她靠着种花卖药在服务器里挣到了不小的人气，长期在交易行附近蹲点的玩家都熟悉了她的角色名，也互加了好友。【兼蝶】经常一上线就收到满邮箱的消息，找她订花订药。常规色的花虽然卖价不高，但因为可以制作成花束，男玩家自己懒得去种，就来订花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

    褚利丰偶尔上线看着季遂乐在交易行门口被无数人围堵着交易，再想一想她现实里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割裂。

    这话他有天夜里随口跟徐聈清一提，徐聈清却反问他割裂在哪里。

    这下他能说的可太多了。

    “会被人这样围堵的，不是生意人就是女神。季同学的性格肯定当不成左右逢源的老板娘，那就只有后面那个可能咯。但实话实说，季同学现在是比以前有魅力了些，但离大美人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反正不会是那种挥一挥手就能招蜂引蝶的人。”

    徐聈清在微信上打给他六个点。

    看得出徐聈清又要开始说教，褚利丰赶紧峰回路转悬崖勒马：“不过我忽然觉得，不当女神做个普通女孩子也挺好的。就比如乔鹿那个脾气，除了咱天哥还有谁能忍得了。啧，自从天哥去了平城，我过一段时间就要面对他俩隔空吵架，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是个话不停的性子，徐聈清不接话也能继续自娱自乐：“你说他俩这是这一年里第几次吵架了？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好端端的两个人将来成了怨偶，你说将来跟谁说去。”

    是啊，现在尚且如此，以后要如何经营一段婚姻。徐聈清半晌没有说话，褚利丰发现自己无意中又踩了雷，十分自觉地闭了嘴。

    徐聈清退出微信，反扣下手机，扶着额头苦笑两声。徐时非端着水果盘走进来，放在徐聈清手边，然后顺手插了一片苹果。徐聈清侧目看了他一眼，眼神并不是那么和善。

    徐时非手一顿，把苹果放下，对他做口型：“这么小气？”

    徐聈清干巴地笑了下：“不是。”

    徐时非将信将疑地看向电脑屏幕，徐聈清还挂着跟季遂乐的企鹅聊天，背景里挂着游戏。聊天框的边缘可以看见游戏里一双人影。徐聈清动了动鼠标，把企鹅聊天缩小，游戏里一双人坐在花园旁边，白衣剑客盘膝打坐，紫衣药师跪坐在药炉面前煮药。

    徐时非看得出徐聈清在跟谁一起玩游戏，他拍拍徐聈清的肩，朝他扔去一个感情丰沛的眼神。徐聈清半晌无言，正要去拂开他的爪子，徐时非却自己先撤退，三步并两步走出房间，还贴心地关了门。

    也不知进来这一通操作是为了什么。

    徐聈清没有细想，与季遂乐说了一声就下了线，对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发着呆。

    手机又开始不停地响，是徐时正打来的电话，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徐时正的电话。他不回家向老爷子赔罪认错，却又想见到他这个儿子，想法设法地把他约出去见面。徐聈清当然不会理他，不单单是因为徐明贤的嘱咐，他与徐时正本就无话可说，见了面反倒各自讨嫌，没那个必要。

    从徐时正打电话来的频率看，他回国找宋菲的事很不顺利，否则应当没有这么多精力来关心他这个不重要的儿子。

    他端着水果盘起身去找范秋颖，任手机响着，不予任何回应。

    转眼便是开学，徐时非开车送徐聈清去学校，除了行李之外还顺带捎上了他的自行车。头一学年徐聈清没把车带过去，学校门口有租车的地方，两块租用一次，他用车的频率那么高，偶尔要用到时租个车就行。这一学年开始他时不时要去见季遂乐，学校虽然离得不远，但如果算上校内到宿舍的距离也不容小觑，对车的需求量增加，还不确定归还时间，有自己的车还是方便一些。

    季遂乐也是这么想的，但她重新买了一辆新车。旧的那辆车在搬去新家的时候撞坏了车篓，扔在新家楼下无人问津两个星期，历经风吹日晒，前座杠杆已经锈迹斑斑，十分不美观。付燕把车要过来自个儿骑，另外给了季遂乐五百块让她自己去挑一辆新车。她去专卖店转了一圈，漂亮的公主车都超了预算，她贴了点自己的零花，选了一辆乳白色的老款，底盘重，骑着稳当。

    搬去学校还是借了付玮的车，这次付明晨来送他，他的女朋友也在，换了一任，前一个分手了半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也不知怎么就掰了。新女朋友不如上一任纯真可爱，明显世故许多，头一回见面，打了招呼之后见季遂乐没有多说的意愿，也不打扰她。她一路上只跟付明晨聊天，天南海北的，聊到些私密的事，季遂乐恨不得自己的耳朵也听不见。

    过了一个暑假，程柯羽脸晒得黢黑，她的社会实践是去做志愿者，艳阳天里顶着近四十的高温满大街地跑，比军训那会儿还要折磨人。

    另外一对舍友曹呓跟于嘉希也带了各自家乡的特产回来，曹呓回宿舍还是男朋友送到楼下的，两人都有了男友，于嘉希是从高中就谈的，感情一直稳定，还都报了宁中医。曹呓是暑假实习时遇见了一位师兄，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都有了好感，快开学的时候师兄对曹呓告了白。

    程柯羽心情复杂地嚼着曹呓带来的鸡脆骨：“不会吧，就我一个人苦海无涯，你们都被翻红浪啊！”

    读了许多“文学名著”的曹呓被她的直白震惊到，几乎立刻去堵她的嘴：“什么被翻红浪……我们还是纯洁的拉拉小手的关系！”

    程柯羽痛心疾首，望着最后的独苗：“组织的未来就靠你我了！”

    季遂乐赧然一笑：“呃……”

    “……不会你也要背叛组织吧！”

    季遂乐动了动唇，她跟徐聈清还没到曹呓于嘉希她们的程度，但是要让她否认，她也不能清白地说出口。

    毕竟无论是她一个假期的行动还是内心都不那么清白……

    程柯羽单手扶墙，视死如归：“唉，罢了，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于嘉希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行了啊，不要演苦情戏，上学期不是有人给你递情书了嘛。”

    程柯羽的脸色跟她现在的皮肤一样黑：“算了吧，他长得像老三国里的张翼德一样，黑不溜秋的，胳膊有我一个半粗，我才不……”

    于嘉希使坏戳了下程柯羽的脸蛋：“嘿，可不能说别人黑，不然要误伤自己。”

    “哎呀你好烦！”

    程柯羽跟于嘉希绕着宿舍打打闹闹，曹呓赶紧护着自己的零食躲到一边，季遂乐想劝架，可这俩人也不是真的在打，她横插一脚倒是多余。她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挪到写字台边。

    擦完桌子整理好衣柜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于嘉希跟程柯羽也闹够了，直接爬上上铺瘫在床上不肯动。曹呓的师兄男友当了回苦力给宿舍四个人都打了午饭，虽然是开学但男生还是不给进女寝，季遂乐陪着曹呓下楼去接。

    师兄两手各提着一个塑料袋，饭盒还热乎着，贴着皮肤把他熏出了汗。

    曹呓先走过去接，师兄顺手搂住她蹭了蹭侧脸。曹呓素来是个胆子大的，但也没有在宿舍楼下亲热的勇气，何况舍友就在身后，红着脸推了推他。季遂乐早在曹呓走上前的时候就移开了视线，没有看见他们俩的腻歪。

    她往旁边一瞧，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视线。

    咦……

    因为离得远，季遂乐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他又不是宁中医的，开学季应该很忙才对，怎么会忽然跑来他们学校。何况她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宿舍在哪儿，他不可能这么巧合地走到她的宿舍区来吧，学校几个宿舍区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心里有了疑问，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徐聈清发个消息。

    低头打着字，曹呓已经拎着饭盒回来：“我们上去吧！”

    “哦、嗯……”季遂乐专注发消息，应得有些许敷衍。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来了。

    季遂乐朝曹呓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曹呓心领神会比了个OK，跑去跟舍管阿姨聊天等她。

    “我还在宿舍，你应该看错了。”

    “哦……”季遂乐松了一大口气，也对嘛，徐聈清也不会无故跑来，忽然出现在她宿舍楼下扔出一个重磅炸弹，这种唐突行为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我确实有过去的打算。奶奶给我带了拌饭酱，她自己熬的，带了两瓶我应该吃不完，给你一瓶。”

    季遂乐懵了：“啊？不用这么麻烦吧，分给同学也可以呀。”

    “不麻烦，以后得经常过去。”

    徐聈清轻笑着，笑声似乎有实质，吹进了她的耳朵，她耳朵里有些痒意。

    “我是来，认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