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服务生端来牛排上桌了。林生瑜拿起刀叉切了小块吃。林岳清看着她的举动,也学着握起刀叉。

    好奇后桌上了什么菜,陈明妮回头看了一眼,便看见那寸头男生正在用抹黄油的刀切牛排。她低低笑了一声,对陈明祝小声道:“哥,你看,后面那个,他刀都拿错了。”

    “在餐厅里不要东张西望,阿姨教的礼仪都忘了?”陈明祝说。

    陈明妮吐吐舌头,“这里又没有阿姨在,干嘛管我这么严?”

    “既然不喜欢被管教,为什么又要管别人?”他语气有些严苛,对她无礼的行为颇不赞同。

    陈明妮吃瘪,只好瘪着嘴不说话了。

    林生瑜听到了身后的对话,拿刀的手顿了顿,看向刀具盘里放着的另一把刀,在将错就错和换一把之间犹豫了一下。

    停了片刻,她还是继续用手上的刀叉切下了牛排。

    错了就错了吧,错了又能怎样?天不会塌下来,人生也不会就此完蛋。

    “这个牛排还挺好吃。”林岳清乐呵呵说。

    林生瑜对吃的没什么挑剔和癖好,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看见妹妹平和的样子,林岳清对自己的没见过世面的新奇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又更挺了挺肩臂。

    他这个妹妹啊,从小就和他不一样,情绪稳定,从来不会大哭大闹,做什么事都有条有理,从上学开始,奖状就是一大摞一大摞地往家里拿,什么第一名、一等奖、优秀班干部......

    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家里长辈重男轻女思想转变不了了,但林岳清总觉得,他这个妹妹啊,一定不是池中物。

    和林氏兄妹正儿八经来这吃晚餐不一样,陈氏兄妹就是来吃个下午茶,陈明妮拍了几张照片,坐了不到半个小时,便要走了。

    去结账的时候,陈明祝自然不可能真要妹妹付钱,买单时,他指了下身后那桌,道:“那桌的单一起结了。”

    服务生有些惊讶,“四位是朋友吗?”

    “嗯。”陈明祝应了一声。

    陈明妮正对着吧台处的镜子补妆,从镜子里往回看了一眼,一看她就认出来两个人中唯一的那个熟面孔了。

    “哥,那个是学校门口那家咖啡厅的服务生吧,你认识她?”她讶异地问。

    “嗯。”他简单应答。

    见他付完款就要走,陈明妮追了两步问:“哥,不去打个招呼吗?”

    “不打扰他们用餐了。”

    陈明妮又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抓住他袖子说:“那个是她男朋友吧?哥,你也太好了吧,人家和男朋友出来吃饭,你还帮忙买单,有这么熟了吗?”

    陈明祝没有回答,只是推开西餐厅的门,示意她先走。

    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林生瑜才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便只看到两个人的背影。

    是了,走在陈明祝身边的,怎么也应该是这样精致的大小姐。

    她能和他做朋友,已经很好很好了。

    那时的她,也仅仅只敢这样想。

    “到了。”

    纯黑的梅赛德斯停在民宿门口。

    时间已晚,街道漆黑,亮白的小房子里却灯光通明。

    林生瑜走下车,站在门口仰头看向民宿的整个外立面。比起在玉溪的那两家,昆明的这家给她一种更熟悉的既视感。

    门口的小射灯,两侧的盆栽,二楼的假小阁楼设计都无比眼熟。

    陈明祝从后备箱里给她拎出行李箱,见她打量着门口。他道:“进来吧。”

    她跟着他走进民宿里,迟疑了一下,问:“陈明祝,你不觉得这个建筑很眼熟吗?”

    陈明祝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什么眼熟?”

    是啊,这是他的店,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可她又为什么会觉得这栋小房子这么眼熟?就像记忆里的画面被点睛成生动鲜活的真实出现在她的面前。林生瑜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栋小房子,只觉得很久很久前,好像在记忆里就拼凑过这样的一栋小楼。

    是在法国看到过吗?是在旅行的时候看到过吗?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想起来在什么时候看到过这样的建筑,最后只能作罢。

    在前台办了入住,陈明祝帮她将行李箱送到了房间门口。

    没有再送进房间,陈明祝抬手看了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明祝。”她叫住了他。

    陈明祝回头看她,好看的眉形微微上扬,问:“怎么了?”

    “营销方案我马上发你。”她说。

    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陈明祝轻轻笑了一声,摆摆手道:“今晚不急,先休息吧。”

    房间内的装饰都大同小异,不过林生瑜在这家的林小筑里却发现了之前有人住过的痕迹。

    在水池旁的小收纳盒里,她看见了一枚巴宝莉的领夹和马术骑士镀钯金袖扣。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不确定这会是谁的物品。

    在即将抵达的大宅门口处,陈明祝收到了林生瑜发来的文件,她说:[陈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再协商]

    他都能想到她说这话时那有点儿骄矜的语气和神情,不禁笑了一下。

    车缓缓开进豪宅庭院,身后的大门感应后自动合上。

    顺着一侧的柏油路,小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车库里的车都停得七七八八了。陈明祝看了一下,老大和老三的车都停在位置上,还有两台不眼熟的车,看来今天晚上来得人还不少。

    大宅子里的管家听到了车开进来的声音,快步迎到了地下车库来,道:“二少,可回来了,快劝劝三小姐吧,老爷都要动家法了!”

    陈明祝不紧不慢地往电梯走去,问:“世伯也来了?”

    “是,原老先生和原家大少都来了,说定了退婚。”

    他一哂,在电梯内站定,“看来今晚比唱戏还热闹了。”

    陈明祝乘着电梯上到一楼,电梯门一开,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家里的女佣各个屏声闭气,看见陈明祝来了,才纷纷出声道:“二少好。”

    黄花梨木椅子两侧排开,陈盛望坐在主座,脸色铁青。陈明妮跪在中间,陈明朗坐在右侧,原家父子就坐在左边。

    看到陈明祝来了,先起身的是原风逸,喊道:“二哥。”

    陈明祝朝他点点头,又在正中站定,朝几个方位的人微微颔首,道:“爸,世伯,大哥。”

    感觉裤腿被拽了拽,他低头看去,陈明妮正拉着他的裤腿向他求救。

    “跪好了!”陈盛望一声怒喝,吓得陈明妮飞快放开手又低下了头。

    陈盛望气得都要站起来了,指着她道:“就该让全家人都来看你笑话,我陈盛望竟然养出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东西!”

    陈明祝只在晚上接到管家电话催促他快些回家,大致猜到是陈明妮想逃去国外的计划败露了,这才有了今天晚上这三堂会审。

    “父亲,时间不早了,您和世伯也累了,大哥和风逸明天还要上班,我和她好好谈谈,别的事,白天再说吧。”陈明祝道。

    原家父子也早坐不住了,原丘通闻言道:“时间是不早了,叨扰这么久,我和逸儿也该告辞了。”

    陈明朗起身将原家父子送出门,陈明祝将父亲扶回主卧,大厅里,女佣将陈明妮扶起来。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开场,最后在看客的昏昏沉沉里潦草收了尾。

    父亲年迈了,不复当年甩起木杖抽人时的龙虎精神了。陈明祝帮他脱了外套,换上睡衣,扶着他颓靡地在落地台灯下坐下。

    陈盛望老迈的手拍了拍自己肩膀,道:“明祝,按按这里。”

    陈明祝捏住他肩膀,不轻不重地给他按着。

    管家走进来,将陈盛望睡前要吃的药放在桌前。知道两父子有话要说,又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就着温水,陈盛望将一把药都一口抿了。

    陈明祝能看到他因年迈而起皱的皮肤,微颤的双手,沉重呼吸带动的身体浮动和吞咽药物时那哽塞的喉咙。

    他实在是老了。

    年轻时操心太过,中年时又时刻不停歇,赚取的每一份钱都在摄取他的生命力。不过六十出头的年纪,缠身的疾病让他还不如有些七十出头的老人健壮。

    吞下的药艰难地滑进了肠胃里,他歇了一会儿,才眯起眼睛慢慢道:“明妮小时候不亲人,就爱跟着你玩,你的性格,她也学了十成十去,现在,你不想管家,她也把家里事抛开,只顾自己痛快,我不求她有大志向,可她和你不一样,你能混日子,得过且过,可她是个姑娘,不好好的结婚生子,以后老了,怎么办?”说到这,他咳了几声。

    陈明祝没有接话,只是继续沉默地给他按压着肩膀。

    “我走了,这个家,就只有你大哥一个人撑着,这外头虎视眈眈的狼那么多,都想上我陈家咬一口肉。我们陈家,从你们太爷爷那辈下南洋积起来的家产,难道就要败在你们手上了吗?”

    听他又旧话重提,陈明祝才开口道:“父亲,明妮经营的家装线做得很有起色,是您选择性地看不见,要将这条线收回给大哥。明妮从来没有把家里的事抛开过,是您要将她推出去了。”

    “胡说!我是她父亲,我让她嫁人,那是害她吗?”

    陈明祝稍顿,道:“父亲,您还记得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他突然提起这段陈年往事,让陈盛望神色多了几分僵硬,他回头道:“你提起这事做什么?你母亲是自杀的!”

    “是的,她是自杀。因为您摧毁了她的理想,她是个舞蹈家,父亲,是您生生折断了她舞蹈的腿。”

    陈盛望怒而扶住了椅子扶手,起身道:“我说过,那是意外。”

    陈明祝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并不多费力气地将他按回位置上,继续说:“您让舞蹈团开除了她,您让她在家里相夫教子,您让她成为你心目中女性应该有的样子,父亲,是您逼疯了她。”

    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往事,可他字字平静,句句温和,就像,已经爆发过的火山,缓缓流淌过的熔岩已经积起了厚痂,他再不会那样言辞激烈地同人争辩,只是平和阐述既定的无有争议的事实。

    陈盛望被他的狂悖气得直喘粗气。

    陈明祝抚了抚他的背,道:“现在,您又来逼疯您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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