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晚饭过后,青木便准备走了。林生瑜腿脚不便,只能起身目送他离开。

    他很有眼力见,走出门时还打趣道:“我这灯泡走了,二人世界就留给你们了。”

    林生瑜脑子里还是工作室的事情,叮嘱他:“装修一定要替我盯住了,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

    “行了林总,你好好休养,别操心了。”他又朝陈明祝交代道,“陈总,林总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他这话说得和娘家人交代夫家似的。

    陈明祝也笑,“嗯,回吧。”

    见他上了电梯,陈明祝才关上了门。

    餐桌碗筷收进洗碗机了,桌面还没擦,林生瑜抽了几张纸正想清理零零碎碎的骨头,陈明祝制止了她,“我来处理,你去坐着。”

    陈明祝扶着她,将她稳稳地带向客厅。安排好林生瑜,他才接着去收拾了餐桌。

    林生瑜打开了电视机。

    一个人住时,她不喜欢房子里太安静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她会看看电影、电视,或者听会儿歌。

    她在法国的房子里还有一架复古的唱片机,收藏了不少流派的黑胶唱片。她很多喜好都是跟着陈明祝耳濡目染习得的,收集唱片也是。

    回到国内,林生瑜喜欢把新闻频道做背景乐,主持人字正腔圆,听得舒服,还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

    正调频道,她忽然听到厨房传出有水声,想到陈明祝的手还不能沾水,她放下遥控器,扶着沙发和墙壁小步小步地挪了过去。

    看到水龙头哗哗的,林生瑜吓一跳,错愕道:“你在洗什么?你的手不能沾水。”

    “湿了一点,不碍事。”

    陈明祝将洗好的车厘子和葡萄放进碗里,又用厨房纸擦干净了碗面的水渍和手,接着将水果端了出来。

    走到林生瑜身边时,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臂给林生瑜扶着,顺应她的速度,将她又带回了沙发上。

    蹦这往返两趟已经让林生瑜脑门冒起了汗珠。

    她坐回沙发上,抓着陈明祝手腕摸到了绷带上的水渍,不免责怪,“医生说了伤口愈合前不能捂着水,会感染的,你怎么不听呢?”

    “回去路上我找个小医院换一下药就行。”他不太在意。

    “不行,我卧室有个医疗箱,在床头柜下面,你去拿过来。”

    陈明祝:“不用换,很快就干了。”

    “快去!”林生瑜锤了锤他的背,催促他。

    陈明祝还是起身去了她的卧室找医疗箱。

    门一推开,站在门口的陈明祝就哑然失笑了。

    的确是林生瑜风格的卧室。只见化妆台上凌乱地摆着一些用过的化妆品,被子像一团皱巴巴的纸似的扔在床上,衣服哪哪都是。

    面对这种凌乱的狗窝风,陈明祝还是没忍住随手收拾了。他将掉落的衣服捡起来挂回衣架,枕头放回应该待着的位置,又抓住被角将被子抖开铺平整。

    见卧室稍微不那么乱了,他才蹲下身,将床头柜抽屉抽出来。上一层放着一些药盒还有眼罩和睡眠仪。陈明祝一眼看到了一盒盒的药物。

    盐酸丁螺环酮片、阿戈美拉汀片、佐匹克隆片......

    都是治失眠的。

    他的手停在那些药物上,又顿了顿,放下了手,推回了抽屉。

    医疗箱就在最下层,陈明祝将箱子拎出来,关了房间灯,走出房间。

    客厅里,林生瑜正在一边吃着车厘子,一边看着本地新闻。

    新闻里正说着:“近日,昆明铁路局一位工作人员收到了一份特殊的感谢......这也日用品总合计近十万元,该列车乘务长表示,他们会将这些女性生理用品投放至由昆明出发的每辆列车上......”

    林生瑜笑了。

    见陈明祝出来,她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道:“过来,我帮你换药。”

    陈明祝将医疗箱放在她面前。林生瑜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待陈明祝坐下后,她握住他的手腕,撕开医用胶带,又小心抬头看看陈明祝神情,问:“疼不疼?”

    他的手臂伤口缝了二十多针,紧密排布的线就像是蜈蚣身体一样,从他的腕骨处蔓延到了手肘处。

    陈明祝不在意这些,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他柔声道:“这么多天了,早不疼了。”

    林生瑜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棉球给他伤口消毒,“以后是不是会留疤?”

    他说:“没事,以前就想给自己文个纹身,只是一直没想到文什么,等伤好了,正好在疤上盖一个。”

    “不用盖,就算有疤也好看。”林生瑜认真道。

    她不是拍须遛马。陈明祝白,小臂又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这伤疤给他更添了几分野性,已经不需要任何修饰了。

    “况且,”林生瑜故意用力戳了他一下,听到陈明祝“嘶”一声,她道,“还不嫌疼啊?”

    他笑了,过了一会儿,他冷不丁开口说:“生瑜,我找到以前那个纹身店老板了。”

    “纹身店老板?”林生瑜从记忆里扒拉出了相关片段,“是以前那个教你纹身的师父吗?”

    “嗯。”

    “怎么找到的?”林生瑜惊讶抬头。

    “业内最近有个做很好的覆盖案例,手法眼熟,我去查了一下,发现还是那家店,只是换了地址了。”

    林生瑜迟疑道:“你联系过老板了吗?知道当年他们为什么突然搬出去了吗?”

    “联系了,”陈明祝勾了勾嘴角,神色淡淡,“当年房东突然要收回房子,还答应五倍赔偿他们,只要他们立刻搬走。”

    稍微捋一下,林生瑜就发觉了不对劲,她匪夷所思地抬头看了陈明祝一眼,“这逻辑说不通啊,就算房东是要卖房子了,可买卖不破租赁,带商铺转让也可以,没道理把商户赶走,亏本卖这么急啊。”

    “那一片的商铺,是我二叔手下的生意。”陈明祝说。

    她反应了过来,“是有人故意把他们赶走的?”

    “嗯,也不意外,只是我还怀着一点的......”

    他稍顿,话没有说完,但林生瑜能明白。

    还怀着一点期冀。

    期冀不是自己的蝴蝶振翅改变了别人的命运轨迹。

    这么多年,他难以释怀的不单是那一段戛然而止的生活插曲,更是人生被随意左右而又无能为力的惊怒与不甘。

    林生瑜问:“那家店你想去看看吗?”

    “不了,即使再见也物是人非了。”他笑笑道。

    林生瑜看着他平淡厌倦的神色,骤然越发明白他的性格成因了。

    他喜欢的、想要的,都会失去,喜怒哀乐都被控制。他也曾叛逆、反抗,可一切都像蚍蜉撼树,渐渐的,他不再表露喜欢,掩藏软肋,用冷漠把自己包裹起来……

    她扯开绷带布,一圈一圈地缠回他的手臂上,又问:“疼吗?”

    “不疼。”

    他握了握她的手臂说,“能护你,我很庆幸,心里也开心。”

    陈明祝的距离感已经成为他自身气质的一部分,淡远而疏离,只有非常非常亲近的人才能看见他那冷漠的外壳下藏着入口即化的部分。

    洁癖到和人握手之后都要洗手的男人,在恋爱里却会变成主动牵手,拥抱的粘人精。

    人都会伪装,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人和人的交往本身就是一场随时可能倾覆的豪赌。

    有的人看似披着糖壳,一口咬下去才会发现只是一枚冷硬的石头。

    所以她认识的人越多,反而越念旧。

    她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陈明祝的手心蜷了蜷,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指尖。

    像正负两极的电池蓦地接通了回路,林生瑜感觉到一阵电流般的酥麻直通她的心脏,突突了两下。

    她垂下眼睫,掩饰片刻的兵荒马乱。

    想起她床头柜里的药,陈明祝还是攥紧了她的手指,压抑不了担心,低声问:“生瑜,你最近精神上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她想到了自己床头柜里那些药,解释道:“只是失眠,有时候睡不着,偶尔吃几次药,不经常吃。”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长时间了,以前压力比较大,最近就是作息比较晚,经常熬夜。”

    陈明祝认真盯着她看了看,他们离得太近,林生瑜能清晰地看见他眸子里的自己,不禁呼吸一窒,“......看什么?”

    “看黑眼圈。”他哂笑。

    林生瑜摸了摸下眼睑,“我时差才倒过来,按法国时间可不算熬夜,哪来的黑眼圈?”

    她用剪刀剪断了缠绕纱布的医用胶带,又抬起他的手问:“怎么样,专业吗?”

    陈明祝看着裹成粽子的小臂,睁着眼也说,“嗯,比我自己包得要好。”

    林生瑜认真交代他,“伤没好之前,不能再喝酒了,知不知道?”

    “嗯,不会喝了。”陈明祝说。

    林生瑜不大相信,“真的假的,能坚持一个月吗?”

    陈明祝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真的,撒谎变长鼻子。”

    听他应了,林生瑜也不再反复追问。别人应下的承诺她会记在心里,失信的人她会默默扣分,分扣完了,她就彻底不管了。

    换好药后,趁着洗碗机运作时间,陈明祝将林生瑜还没收纳好的行李都替她整理了一遍。林生瑜看着陈明祝如田螺姑娘一般将她房子都收拾得焕然一新,感叹说:“我这腿瘸得真是时候。”

    “乌鸦嘴。”他用车厘子堵住了她的嘴。

    一切都收拾好了,他将林生瑜扶进卧室。林生瑜轻咳一声,问他:“我这有客房,你是回去休息,还是在我这将就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他有些无奈,“可惜今天得回老宅一趟。”

    “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陈家是一锅乱粥,连林生瑜都对他家的事心有戚戚然,更别说置身其中的陈明祝。

    “回了才知道。”陈明祝已经对这种回家“开盲盒”的事习以为常。

    林生瑜犹豫了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陈明祝读懂了她的目光,俯身轻轻环了她一下,唇也极近地在她额头上贴了贴,“我等你睡了再走。”

    额头上的轻轻一吻,像蝴蝶平稳地着陆。

    好像又回到青涩年代,她的脸颊又热又红,她用手背贴了贴脸颊,试图降降温,结果毫无用处。

    陈明祝调暗了床头灯,留下一点点橙黄光晕,不至于漆黑一片,也不刺眼夺目。

    他坐在她的床侧,轻握着她的手。

    林生瑜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忍打破此刻的平静,她侧头长久地看着他。

    在熟悉的气息里,林生瑜竟不多时就平静地睡着了。

    他坐了很久,在感觉她呼吸平顺后,才慢慢抽出手,给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又掖了掖被子,关了床头灯后,他悄没声地起身离开。

    他开车回了陈家。

    抵达时,宅子里已经是黑漆漆、静悄悄地死寂一片。

    管家下午告诉他,集团有些突发情况,老爷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他回家一趟。

    信息递得模糊,陈明祝却隐隐感觉出老爷子身体应当是出大问题了。

    过去集团是陈盛望的一言堂,他说一不二,集团内部牢固得像铁桶。现在他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集团的大权也落到了陈明朗和二叔还有三叔手上。权力分散,自然就有了矛盾和分歧。现在的集团就像一张偌大的蛛网,看似绵密稳固,实则一阵风雨就能吹破。

    之前陈盛望虽退出了公司幕前活动,但依然掌控着集团最大的决策权。他在,余威尚存,集团的架构就还稳定,他若是真的倒下,一场真正猛烈的暴风雨也就要来临了。

    陈明祝本不想掺和这些事,可他毕竟还姓陈。身处风暴眼,陈家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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