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陈明祝。”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他环紧了她的身体,问她:“你还记得你曾经承诺过什么吗?”

    渺小时,她仰望过他的背影,在心里暗暗做他的簇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陈明祝一句话,她就会义无反顾地出现在他面前。所以,她说过——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

    她这个人常常给自己立誓,却很少向别人承诺什么。可她答应自己的事都做到了,却失信于他。

    “你撒谎了。”他语气平淡地指出这一点。

    她离开了六年,不是六天、六个月,是两千多个日夜,四千多次日升日落。

    人生也不过短短三万天。

    她抿住了唇,一会儿,她笃定地说:“可你原谅我了。”

    颇有些仗着偏爱的有恃无恐。

    大约是被她气到了,陈明祝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林生瑜勾了勾他的手指,刻意耍赖的孩子似的。

    他躲开了她的手,当真生气了。她只得捧住了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从今往后,我林生瑜会一直陪着陈明祝,哪怕他不再需要我,有违此誓,我......”她稍顿。

    她的信誉额度在陈明祝这里已经欠费,他并不当回事地问:“哦?你就怎么?”

    她轻叹了口气,郑重地说:“有违此誓,我林生瑜此后做什么亏什么,一辈子发不了财,变成穷光蛋!”

    陈明祝终于笑了,终于被她气笑了,他松开了手,置气说:“林生瑜,在你心里,只有发财是一等重要,你去跟钱过日子吧。”

    “钱是一等,你是特等。明祝,我不想做个被豢养的宠物,变得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你何时是宠物了?”陈明祝问她。

    林生瑜说:“你不喜欢钱,但我喜欢,可这并不冲突。我赚更多的钱,你可以安心开个小店、养养猫、练练字,做你想做的事,我们都很快乐,这不好吗?你以后可以不是陈总,不是陈家二少,你就做我林生瑜要好好供着的大少爷,不好吗?”

    她想,钱是多好的东西,因为有了钱,才给了她足够的底气,因为有了钱,她才不再觉得他们之间的矛盾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想金屋藏娇啊?”陈明祝被她逗乐了。

    她很认真,“我想无论以后去哪里,我都知道我身后有一盏灯,有一个人,有一个家,那儿什么都不缺,只独独在等待一个我。”

    他的喉结微滚,静静地看着她。

    “陈明祝,现在的我,百分之八十都来源于你,”她的手指滑过他的鼻梁,轻声道,“你曾说我走到今天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可没有你,我绝无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你教给我为人的原则,恪守的底线,换位思考的能力,是你把我重新养了一遍。所以于我而言,你不仅仅是爱人,还是兄长,是父亲……”

    所以当年在上海转机时,她就做了人生中第一件疯狂的事——她把行李扔在了机场,买了最近一趟回程的票,跑回了昆明。

    她不管什么法国巴黎,不管什么对赌协议,她什么都不管了。

    她还记得那天是凌晨20:15落地浦东机场,她买的21:40机票回昆明,落地昆明的时间是1:15……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两张机票她一直收在包里,反反复复摩挲到机票近乎已失色。

    情理之中的,陈明祝没有见她,只是接了她的电话。

    那是一个冬天,绵绵的细雨淋在她的身上,让她狼狈不堪,在萧瑟的冷风中,她听到他平和近薄冷的声音说:“生瑜,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头,选好了路,就别回头了。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我看过了,你也去看看吧。”

    她知道那一刻,他是真的放弃她了。

    无论她再怎么纠缠,怎么闹,他都不会再回头。

    因为,被抛弃的人是他。

    他所看过的广阔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怀着这样的信念,她步履不停地往外闯,以为已经翻山越岭,过了千山万水。

    可一抬头,那座无声的山依然横挡在她的面前。

    为人的头等大事,是该活得无愧于心。

    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什么都缄口不言的小姑娘了,他叹息说:“六年前你怎么没有这样的口才。”

    林生瑜气恼起来,“我又不是哄你,是真心实意。”

    “好好好,都听你的。”

    正说着,手机响了,陈明祝看了一眼手机,同她道:“是明妮。”

    只是电话而已,但林生瑜还是轻咳一声,扶着扶手从他腿上站了起来,跳了两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电话甫一接通,传来了陈明妮惊惶的声音,她压着声音道:“哥,陈明朗疯了!他带人回来砸门了!”

    陈家。

    十几个气势汹汹的保镖冲到家里,不分青红皂白便往楼上冲。

    家里佣人吓得连连尖叫,陈明妮也推开卧室门走了出来。

    佣人诚惶诚恐地站在走廊上,垂目不敢言。

    陈明妮只听到一群人“蹬蹬蹬”上楼的声音,她蹙眉问:“谁来了?”

    “是……大少爷,他带着一群人上楼去了。”佣人低声道。

    陈明妮走到楼梯处,若有所思地抬头往上看了看。陈明朗装了几天的孝子,每天都在门外守着,颇有点金石为成所开的架式,不过这才演了一个星期,他就按捺不住了。

    听到楼上传来的巨大砸门声,陈明妮惊奇道:“他疯了?”

    她乘电梯上楼,一到五楼便看见十来个人围在陈明朗身边,四五个人正在捣鼓顶楼的巨大防盗安全门。

    陈明朗负着手站在门外,面若寒霜。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惊愕问:“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陈明朗问她:“父亲有多久没有下过楼了?”

    她道:“十来日吧。”

    没有父亲镇压着,陈明妮难得出入自由,何况楼上那么多医生护士都在,还有管家报备情况,也没什么好过度担忧的。她又说:“管家说了父亲只是最近身体血压有些不适,需要静心疗养,大哥何必弄出这种阵仗。”

    “管家?”陈明朗冷笑一声,“他只是我陈家的一条狗,却敢在董事会议上以董事长的名义大放厥词,究竟是想管我陈家,还是想接管我们陈氏集团?”

    管家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也握着公司5%的股份,有父亲授意,他代父亲出席会议也并无不妥。

    陈明妮在心里翻了一个偌大的白眼,面上还是规劝道:“大哥,你这样会让父亲动怒的。”

    “父亲若是动怒,现在就该出来了,可父亲呢?!”

    今天的董事会上超半数董事同意转让部分股权,提高了公司老职员股权比例,扩大了公司核心圈层范围,削弱了现有领导层级的影响力。这无疑动摇了陈明朗的利益。

    “大哥,你就不怕,这是父亲有意为之吗?”陈明妮问。

    陈明朗微眯起眼睛,盯向了她,“这个家里,现在除了我就是你,父亲一病倒,职工股份涨了,董事会迅速表决换了财务总监和仓管总监,你说他是在给谁铺路?”

    陈明妮觉得荒谬,“你怀疑父亲让我分你的权?”

    她在分公司待了四五年了,可陈盛望从没有丁点让她回总集团的意思。

    他转回头,对安保只有一个字:“拆!”

    被暴力破锁的安全门拉响了尖锐的警报,一声声暴力踹门声,强拆声将整座宅子搅得天翻地覆。

    陈明妮不可思议道:“你真的是疯了!”

    “送她下去。”陈明朗冷声道。

    三四个身材魁梧的安保围过来,不由分说地将陈明妮“请”下了楼。

    楼下佣人们都在向楼上张望着,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楼。

    陈明朗真的疯了!

    在巨大的撞门声里,陈明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二哥。

    整栋楼震响了十分钟,十分钟后,顶楼的门终于开了。

    管家站在门后,脸色发青,但还是微微躬身道:“大少爷,老爷允许您进去了。”

    陈明朗冷瞥他一眼,带着保镖便要往里面闯。管家拦下了他,接着道:“老爷只许您一个人进去。”

    他冲身边保镖们摆了摆手,大步向内走去。

    管家瞥了一眼被踹得外门凹陷的大门,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造孽”!

    顶层通铺的大理石板泛着冰冷的光泽,再冷却也冷不过他眼里的冷戾。

    他大步流星,穿过过道,走到了唯一守着人的房间门口。

    两位保镖立定在门口,见管家挥了挥手,这才替他推开门。

    陈明朗便又冷笑了一声。

    管家跟着陈明朗的步伐往里去。陈明朗脚步一顿,冷声道:“我和父亲谈话,你进来做什么?”

    管家低了低头,站在了门口。

    一走进房间,他便看见了病床上的父亲。

    陈盛望高高在上地靠坐着,晦暗冰冷如雄狮般的目光盯着他。陈明朗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心下还是一跳,他放慢了步伐,缓缓走到了陈盛望床边。

    “父亲。”他低下了头。

    “嗯。”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陈明朗抬起了头,语意关切,丝毫没有了进门前的狂躁。他问:“父亲得的是什么病?”

    “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挤出来的,说得很费劲。

    陈明朗何其敏锐,他向父亲伸出手,强硬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陈盛望震怒,手指发颤,含糊不清地呵斥道:“逆、子!”

    他的手全然无力,原来那威势不过是强撑出来的气场,陈明朗在微愣后,身上那谨小慎微的劲儿顿时消失了,他随意地拉过一条椅子坐下,道:“父亲您老了,给您养老是我应该做的,您为何还要处处防备我?”

    “你、要、做、什、么?”陈盛望仍是问他。

    陈明朗握住他输液的调节器,贴心地给他调慢了些流速,温声道:“父亲,您爱我们,我们自然也爱您。”

    陈盛望盯着他,喉咙深处发出了沉哑厚重地咳嗽声。

    陈明朗伸手替他拍了拍肩背,又说:“可您若是不慈,也就怪不得儿子不孝了。”

    咳了好一会儿,陈盛望终于缓过来了,他疲累地说:“你要什么?”

    “我要您手上25%的集团股份。”他已毫不掩饰他的野心。

    陈盛望摇了摇头,“不、可、能。”

    陈明朗脸色沉沉地笑,“父亲,您更改公司股权结构,号召全体股东推动改革,把公司交到了外人手里,您糊涂了。”

    “你难道想逼位?”陈盛望说。

    陈明朗宽大的手掌握了握父亲干瘪的手背,又安抚似地拍了拍,“错了,您当然还是我们的太上皇。只是父亲,您年纪大了,公司的很多事也看得不那么清楚了。您看看,现在公司究竟是谁在扛起大梁,是你那个扶不上墙的儿子,还是您天真的女儿?是我啊父亲,是我二十年如一日地奉献给公司,是我替您维持了公司的稳定,也只有我才能让您安安稳稳地坐在您太上皇的位置上,您,还看不明白吗?”

    陈盛望在商海沉浮了一辈子的,他这个野心勃勃的大儿子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他衰老沉闷的声音说:“你还记得我交给你去做的那家珠宝行吗?”

    陈明朗想了想,勉强想起这事,“当然记得。”

    “那家店,可还在你手里?”

    陈明朗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当年赔了也就赔了。”

    “可它赔了吗?”陈盛望声音嘶哑缓慢地说,“一个女人,能用一家苟延残喘的铺子撬动七八倍的资产,可你呢?你的心里被仇恨蒙蔽了,你看不到别的东西,你错把明珠当鱼目。”

    陈盛望太清楚,他的这个儿子性格偏激狭隘,一旦集团让他独大,他会不计一切后果地排除异己,即便自损八百,他也要伤敌一千。

    到时,集团大乱,陈家大乱,祖辈基业毁于一旦,陈盛望就是下九泉也不能瞑目。

    所以,他掌控陈明朗的把柄,削弱他的权力,让他成为铁链能拴住的猛虎。

    陈明朗笑了,他施施然站起身,撑着病床哈哈大笑着道:“父亲,我敬爱的父亲,原来您将二妈遗产交给我,是为了试探!”

    “我明白了!我一切都明白了!您真正的儿子,从来只有那一个,我不过是您拾起来的弃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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