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赵荆眼眸顷刻暗了下来。

    徐念念侧身朝前探望,远处镖队众人三两聚在一块儿用夕食,有些已经用完夕食,兴致高涨,在喝酒划拳,刘静水拨弄胡琴,哼起悠扬的曲子,一派宁和之景。

    徐念念咬唇,忧心忡忡:“赵郎,明日便要出山,过几日抵达武陵,大伙舒展松懈,好似无人发现馕饼被添了药,这可如何是好?”

    赵荆:“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念念低头,盯着那张烤的刚好的馕饼,不解:“孙氏兄弟几人要贪钱财,给我两人下药就好了,为何要把药下到馕饼中,让一镖队的人都吃?”

    赵荆嗤了一声:“我是财,这一车队驮运的药材身价可未必比我低。”

    徐念念微愣神,乱世之中,物价飘在寻常人够不着的天上,何况是连朝廷军队都紧缺的药材,也就是说,不论当时那人有没有看到赵荆的通缉令,都会在车队抵达武陵前下手,选在出山前日夜里,既能让镖队其余人替他们将货物运到武陵附近,还能把人在山里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一石二鸟。

    人心险恶没有止尽,徐念念抖了下身子,扔掉馕饼,拉过赵荆的手说:“要不我们跑吧。”

    赵荆:“既得人一路相助,这会儿就不能跑。”

    徐念念一颗心怦怦跳,脱口而出便是:“可我不想管别人,我只想管你我的死活。我们只是误卷入了这场早已设计好的阴谋,并非我们害了刘氏姐弟。”

    她崇拜刘静水,也知道刘影深待她不错,她感激两人捎他们上镖队去武陵,但她更想活下来。

    她鬓角都被吓出汗,唇瓣毫无血色,眼巴巴的望着他。

    她与赵荆共同经历过生死,足够了解他的秉性,他不会退让,无论面对何事都不会当逃兵,但她会当逃兵,因为她本就是世间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她渴求地看赵荆,内心深处仍保留有一丝暗暗的祈盼,盼赵荆能为她改变所为。

    赵荆字字斩钉截铁:“此事不容商议。”

    眼泪滑落的霎那,徐念念转身回到马车内,不再理会他。

    她眼目如下雨般朦胧,面颊湿漉,内心情绪纷杂,害怕即将到来的夜晚,为自己舍弃镖队而羞耻,对赵荆认为镖队比她重要而忿怒,还有不知所措的彷徨。

    嘤嘤哭声由马车布帘内传出,搅得赵荆心烦意乱。

    赵荆随后走进马车,在她身边坐下:“别哭了。”

    徐念念嘴巴瘪下去,她好委屈:“呜呜,我一点都控制不了自己......”

    赵荆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梨花带雨”,他一颗心像被人用手攥了一下,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徐念念抓过赵荆衣摆抹眼泪,断断续续说:“我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我没你那么厉害,我只是一个凡人,做不了什么的,我能护住自己一条命就不错了。”

    她与赵荆真的很不一样,她也很想有他的气魄,可她从来都没有......

    赵荆叹了口气:“到头来老子跟你讲的都是废话,要你信我能护住你,你信到阎王爷那里去了?”

    徐念念顶着红兔子眼睛,呆呆地望着马车侧壁,下巴磕着膝头,双手环抱住腿,嚅嚅道:“对方人多,你又受了伤,看上去打不过人家。”

    “我是受了伤,”赵荆倾过身,指腹抚过她潮湿的眼睑,带去那些雨后残露,徐念念整个人僵住,赵荆对上她的眼,她傻愣愣的看着赵荆放大的俊脸,满是震惊,他声沉沉,“但是我有给你擦眼泪的力气,接骨之后,骨痂会慢慢形成,我的身体一直在好转,你照顾我照顾的好,我好转的自然快,而且我的脑子没受伤,给军队带的药不会有致命的毒药,他们几人往馕饼里添的是只会是安神的药,让其余人夜里睡死,他们好动手。”

    徐念念反应一会儿,小腿伸过去踢赵荆一脚:“赵郎,你怎么好意思骗我伺候你这么多日?”

    赵荆大言不惭:“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伺候伺候我怎么了?”

    徐念念思绪逐渐清晰,她气鼓鼓的瞪他,还要再踹:“你就是耍赖呗,馕饼那么轻,你拿不起来?自己不能吃?非要我喂你?”

    “耍点赖通体舒畅。”赵荆灵活的跃下马车。

    马车布帘落下,赵荆屈拳,闷声笑了出来,徐念念瘪起嘴,只是很快,嘴角还是没压住抬了起来,她随即把脸埋进掌心内,红扑扑的面颊一片热意。

    忽然,徐念念想起什么,撩开布帘,找一圈,赵荆居然跑到一棵粗壮的树上去了,他倚在树干间,她走过去,仰颈:“赵郎,你怎么上去的?”

    赵荆垂眸:“力气大、蹬的够快就能上来。”

    徐念念歪歪脑袋,由衣襟中取出胡刀说:“我把刀给你。”

    赵荆淡淡一说:“刀你拿着护身,爷用不上。”

    徐念念认真:“赵郎,你以前有没有因为狂妄无度挨过揍啊?”

    赵荆想笑:“也就只有你踹了老子还能安然无恙站在树底下好不?”

    他裤腿上都还有她留的脚印。这家伙两套标准,不准他动她一下,因为她细皮嫩肉,比不得他一身糙,但她又直接把他的臭毛病学身上了。要换别人,早就被他揍的哭爹喊娘了。也就是她,赵荆舌头顶了下腮帮,低低的笑。

    他朝前观望一眼,说:“你回去,一会儿别怕。”

    徐念念鼻尖嗡嗡,应了一声,快步躲进马车里。

    夜幕降临,人们比以往更早感受到在火堆边的人睡的四仰八叉之时,火把与脚步渐渐靠近徐念念与赵荆原本所居的马车,几人交头接耳:“先杀了他们两个,再去弄镖队里的人。”

    “我他妈早想动手了,跟着刘家姐弟真是没奔头,连饭都吃不饱,多发一张馕饼都算恩赐了,好笑。”

    “也该让这镖局改姓孙了。”

    手举火把的壮汉撩开马车布帘,火光刹那映亮四壁,徐念念就坐在马车四壁之内,与徐念念四目相对,他下意识说:“你怎么......”

    孙三儿推他一把:“孙老二,别废话,赶紧解决了。”

    孙老二眸光变得凶煞,伸手要拽徐念念出来:“赵荆去哪里了?快说!不说杀了你!”

    徐念念吓得心跳骤停,抓住胡刀的手哆哆嗦嗦,她目光移向这三人身后,树影森森,她咬咬牙答:“我......我不知道。”

    赵荆自树干处跃下,一记横踢撂倒三人:“老子在这里。”

    孙家三兄弟摔倒在地,孙老二最先爬起来,拔出弯刀冲向赵荆,赵荆拦腰抱起他反摔在地上,屈膝顶扣在孙老二后脖颈,手肘往他脑瓜上一敲,原本负隅顽抗的孙老二登时眼冒金星,一片迷糊。

    赵荆与孙老二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赵荆处理他就好似处理一只地上蚂蚁般轻易。

    另两人瞧出不对劲,脚步忧疑,赵荆徐徐立起身,左右活动脖子,走向他们:“想跑,跑得掉吗?”

    孙三儿后退两步,弯刀横在身前,与赵荆打商量说:“看来你们已经猜到我们要干什么了,我们只是想求财,你二人可以走,把车队药材给我们,我们就饶你们一命。”

    赵荆邪气的笑了:“三个鳖孙没胆还想学山贼掠财啊?”

    火光明暗交错间,少年宛如煞神,孙三儿甚至没看清楚赵荆是怎么反夺的弯刀,只是感觉手腕猛地一下巨痛,他嚎叫道:“老孙救我,快杀了他,杀了他就有钱了!”

    老孙咬咬牙,心一横,举起弯刀劈向赵荆,赵荆侧身避过,与他打斗起来。

    在赵荆身后,徐念念看到孙老二一点点爬了起来,手伸向掉在地上的弯刀,徐念念一惊,脑中已无法再权衡其它事,拿着胡刀冲向马车外,高声道:“赵荆,背后有偷袭!”

    她说着,胡刀已然刺向孙老二,孙老二本就被赵荆降服,此刻起身不过是强弩之末,他未能躲过徐念念迅速的一刀,尖利的刀刃攥进孙老二后腹刹那,徐念念头皮一麻,随即更狠的将整个刀身都放进孙老二身体内。

    那头赵荆解决了两人,回头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徐念念眉头凝起,唇色浮白,眼中流露害怕却也很坚定的将胡刀抽出,孙老二块头大,倒下时大地好似都震了一下,徐念念身子为之一颤,她眼睫抖动,目光寻上赵荆,咽了下口水。

    赵荆勾起唇:“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徐念念胸脯起伏,仍为方才所为余悸,半晌,她答:“跟着赵郎,我胆子渐长。”

    赵荆没有居功:“在我看来,你总看低自己,兴许你本身就不俗,只是你以前可能不知道,以后你多知道一些。”

    徐念念一时怔在原处,直讷讷地望着赵荆。

    赵荆双手搓过她脑袋,她的短发哗啦啦好似秋风扫落叶,他向篝火处抬下巴:“我在这看着,你去把刘家姐弟叫醒,若论军法处置,叛变者死,但这是刘家的人,应当由刘家自己决定如何处置。”

    徐念念一抬眼,刘静水手提弯刀,背对着火光映照的营地,缓步坚定的走来,说:“在我刘家,背叛亦是死罪。”

    徐念念轻声哝哝:“静水姐姐,你没睡着?”

    刘静水嘴角扯出一丝荒诞的笑:“馕饼不够分了,我就没吃,没想到是躲过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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