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抽气声,出自水芜。

    阿淮被带上唱宝台的时候,她已经被侍者扔了出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张脸,如何能不惊艳?

    庄绒儿的眉头皱了皱。

    她控制住心绪的起伏,将方才想起的一切都抛于脑后,在外人面前尽量自然地迎上前去,没有质问阿淮“你怎么来了”,而是将阿淮的面具给他重新扣上了。

    她的动作熟稔亲昵,将将唤回了水芜的几分神志。

    水芜喉咙一滚,难以自持地问道:“嫂嫂……他是谁?”

    她这问话一出,阿淮的指头忽地蜷了蜷,抬眸看向她。

    他走过来时便有打量过庄绒儿身旁的两个人,待他露面后两个人都极为失礼地盯住他,女子脸上的神情他并不陌生,而那年岁不大的男子脸上竟然也浮现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痴意,让他觉得十分不适。

    本来他对那男子的警惕和注意要更多些,然而那女子一开口石破天惊。

    嫂嫂?

    她口中的嫂嫂,是称呼庄绒儿的么?

    柳橦在介绍庄绒儿的时候,并没有说过她已经有了道侣。

    若她早已成家,那他现在……算什么?

    庄绒儿买下他的事情,她的那位“道侣”又知晓吗?

    阿淮面具之下的表情逐渐凝固,心念一时间百转千回。

    庄绒儿的手摸上他的手臂的时候,他竟然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忍住没有动作,只是与那双手接触到的肌肤都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庄绒儿回头看去,也有几分不高兴,那余还冶和水芜两个人都死死地盯着阿淮,哪怕阿淮的面具已经被她给扣上了,她也有一种自己的宝物被人觊觎了的错觉。

    她揽着阿淮的手臂想把人带走安置,对于水芜的质问没有丝毫想解释的意思。

    而余还冶低笑着开口:“水姑娘不知道吗?那是庄谷主斥重金买下来的美人儿啊。”

    “……奴隶是吗,我、我能理解。”水芜神情有几分古怪,又在她身后大喊,“嫂嫂,我阿兄虽然不是那种不容人的性格,但你……但你日后也莫要让这奴隶在他身前露脸才好。”

    庄绒儿感受到她身侧之人的身形一僵。

    她心中微动,还是转过头认真道:“我说过多次了,我不是你嫂嫂,不管水珏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误会,都与我无关。你若暂无去处,先跟着我走。”

    “啊?嫂嫂,你说什么……”水芜呆立在原地,没有追上来。

    又是这样,庄绒儿向来没有解释两遍的耐心。

    不过有人听进去就够了。

    阿淮的身体重新放松了,还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贸然进城寻你,是有事对你说……”

    “你来了正好,不然我还得去接你一趟,我们今晚就在城中住着。”庄绒儿若有所思道,“事情如果不算过分紧急……”

    “一定要留在城中?我想说的事情便是有人刻意引你入城,不明意图,但不辞用计针对你。”

    “无妨。”庄绒儿自己也感知到了,然而她不是一个会因噎废食的人。

    既然都说了尤雪泣的鬼魂会在城内现身,她无论如何也应当和故人见上一面。

    更何况破局的法子,方才余还冶说的都差不多了……那个人确实不简单,不过他应当没有说谎。

    她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都得住到城中来,哪怕这个决定会如了某些人的意。

    如果阿淮没有突然现身,她大概会留在那里对余还冶施以一个小小的惩治,她向来讨厌被人算计,然后尽快回地洞中带阿淮重新进城。

    现在距离黄昏也没有几个时辰了,既然阿淮已经“拖家带口”地找到了她,她决定先选一处房子作为落脚。

    今晚沙暴恶鬼又会排队登场,能想象到到时候的场面必定相当热闹。

    他们很快便找了一间离城外不远的房子待下。

    这间房子居于连栋中央,左右的大门都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损毁,唯独这一间看起来还保持坚牢,且还没有修士占用过的痕迹,离修士聚居地也比较远。

    不过一踏入房屋内部,便能看出来建筑荒废许久,尘灰满地,极尽衰败。

    只有主体的结构还算坚实,门板也很牢固——这是应对沙暴和百鬼必不可少的条件。

    阿淮将两个乾坤袋递了过来。

    其中一个是她庄绒儿自己的,另一个却很陌生。

    “所有东西我都收回了你的乾坤袋中,那另外一个,是你走后来了一名偷袭的修士留下的。”阿淮解释道。

    “……他可有伤到你?”

    “未曾。”

    庄绒儿点点头,没有想立刻打开乾坤袋来搜刮一番,只随意放到地上。

    她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心中暴涨的杀意。

    乾坤袋都被人掠去了,证明人已经死了,不然她肯定会将那人好好料理一番。

    想来应当是小蛇护主有功,她用手轻轻地抚了抚缠在她另一只手腕上、如同一串白玉镯子的小蛇。

    小蛇颇为受用地支起头来蹭她,极尽谄媚。

    阿淮看着这一幕,无言地移开了视线。

    “让它继续陪着你吧。”庄绒儿道,“我要出去一趟,去寻水芜。”

    水芜没跟着她过来,而她身边的那个余还冶不是个值得放心的人。

    如果是平日她也不准备多管闲事,但今晚特殊,肯定不止她一个人准备有动作,好歹水芜也算是对她施以了援手,更何况她还是她友人的亲妹妹,她于情于理应当保全她的安危。

    庄绒儿出去了。

    只剩下阿淮与小蛇居于房间的两头。

    阿淮将那把从柳橦手里得来的剑拾了出来,隔着窗户望着外面的天色,波澜不惊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眸光一凝,偏头看向右侧的墙壁。

    隔着一面墙的距离,他敏锐地感觉到了,那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某种粘稠而散发着恶臭的东西,从一个很寒冷的地方而来,那个地方他还曾经去过。

    阿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有这种判断,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小蛇意兴阑珊的反应,走上前以手指贴上了墙面。

    ……

    墙壁背后,一个男人面色霜寒,他紧闭着眼睛,眼皮不断震颤,仿佛陷入梦魇。

    他坐在一座布满蛛网的床榻之上,左手掌上端着一枚圆月大小的罗盘。

    罗盘的盘身为黑色,周边缀了一圈金线,而罗盘的表面上刻画了密密麻麻的朱砂符文,让人望一眼便头痛欲裂。

    那闭着眼睛的男人正用手指在盘面上摩挲,摸到某一处符文时,他停住不动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可怖起来,像是在压抑着暴怒。

    那一处符文的朱砂有被描改过的痕迹,上面的血痕还相对新鲜,它所代表的恶鬼,正是那只坏了他好事、惹了不该惹的人的沙鬼。

    本不该如此,可是有人改了他的恶鬼盘!

    导致他招来了一只不在城中作乱,转而去城外游荡,在庄绒儿手下被磋磨到半死的蠢钝鬼物!从而被那鬼物连累着,承受转接而来的伤痛!该死!

    现在他元气有伤,再对上尤雪泣不是凭白少了胜算?

    早便知道这唱宝会是针对他设下的困局,可他早已不是百年前面对家难城难无能为力的那个尤未凝,有恃无恐的他凭什么不能将计就计?

    只怕旧人还不清楚,他有了常人难遇的机缘,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根本不仰仗灵气修炼。

    所谓的噬神珠封印下的流沙城,于他而言没有半分压制,干脆,他可以假借他人之手,达到自己的目的——得到流沙古城之下埋着的时碱。

    这味稀世珍宝曾在百年前让这座城惹来杀身之祸,直接覆灭。

    因为想打开地下通道获取时碱唯有一个法子,即以流沙城主血脉点开无字石碑,再用人血灌满沙眼。

    百年过去,那位所谓的“大能”又起了取用时碱的心,相信他顺手拿走一二,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他抢先一步在这里将尤雪泣杀死。

    他们流沙城最后的血脉,便只剩下他一个。

    作为唯一一把能打开地下通道的钥匙,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被大能抹杀,想必尤雪泣也是这样想的,因此竟然也来试图除掉他。

    真是可笑,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他二人不将报仇之剑冲向那个屠城的仇人,反倒对准了彼此。

    不过他自认为要比尤雪泣高尚许多,起码他不在仇人手下摇尾乞怜,哪像尤雪泣,混成了大能座下的一条狗。

    外界都传她雪泣娘子已经死了,进了这城中后传闻闹得更甚。

    可只有他知道,尤雪泣绝对没死,他根本感知不到她的鬼魂。

    他方才还感知到了一名修士死于城外,因为那人的鬼魂离开了这个空间,一切都逃不过他如今特殊体质下的那双眼。

    尤未凝正摩挲着恶鬼盘,思量对策,忽然听见墙壁上传来了“笃笃”两声。

    他蓦地睁开眼,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隔壁住进来了人,而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这般能蒙蔽住他的感知的人……难道恶鬼盘上的手脚也是他动的?

    敲墙声停下了,尤未凝将恶鬼盘收入怀中,戴上一旁的狐狸面具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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