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庄绒儿的心跳漏了两拍。

    她伸手理了理被风沙吹乱的发丝,并不说话,只不动声色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筒甘露,打开后送到阿淮唇边。

    阿淮的脸颊、耳尖、锁骨上泛着的浅淡的红,连同他睁开的眼睛里蕴着的水光,都在证明着他的身体还处于异常状态。

    但他盯着她的眼神堪称冷静。

    起码说明,他比之前在唱宝阁时要清醒上不少了。

    水又一次喂到嘴边,这一回阿淮却选择轻轻地偏过头避开。

    他的视线不曾偏移,堪称专注地凝视着她,哑声问:“你认识我?”

    先前没有等到回复的问题,他醒来后也依然执着。

    只不过将问句中的“你”、“我”二字调换了顺序。

    庄绒儿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只是把甘露筒继续送到阿淮唇下。

    大漠中本就干燥,阿淮的嘴唇张合只能让她愈发关注到他缺水的唇瓣。

    不允许,有任何一分一毫的不完美,破坏了这具躯壳。

    她因此堪称执拗。

    “……”

    阿淮说不上自己此刻的心情算不算得上失落,或许还掺杂着一丝很微弱的气恼。

    这气恼是针对他自己的。

    他几乎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那个轻柔的目光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那喂到他嘴边的水露,哪怕流经他的喉咙咽下,也是为了滋润另一个人。

    她更喜欢他静止的样子,当他说话时,她虽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却没有认真对待。

    他以为的旧相识,大概并非如此。

    ——他在这里,也不会找他属于他的过去。

    阿淮很快做下判断,顺从地将甘露饮下。

    那阵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散去后,他马上思索起了自己之后该怎么做。

    买下他的女子待他极好,这是比被修士虐待还更加棘手的事情。

    他无法也无从与之对抗并私自逃脱,更别提动手杀人。

    想要离开,他必须要偿还了等价的东西。

    但是对她而言,什么算是等价,他的价值又在何处,他尚需摸清。

    “好乖。”

    庄绒儿看着阿淮喉结滚动将甘露咽下,伸出手指抹去了他唇边的水渍,口中不由得轻声感叹。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痴痴的欣赏,仿佛他喝水的画面是多么不可多得的美景。

    阿淮的身体僵了僵,看着庄绒儿十分自然地又将沾了水渍的手指抬到唇边吻去,他的思路直接断开。

    下一秒,庄绒儿又把那只她刚吻过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

    阿淮呼吸骤停了一瞬,浑身滚烫难忍。

    他挣动了一下,只是撑起半身便顿感头重脚轻,眼前发黑,要向一旁栽倒。

    ……如此,脆弱不堪的躯体,这真的是他吗?

    “你烧得更厉害了,不要乱动。”庄绒儿蹙起眉头将他按回怀里躺好,“流沙城中不利于你的伤情恢复,纵然我有千种妙药灵丹,令你吃下也只舒服得了一时,一旦噬神珠失去效力,那些药性叠加必将使你爆体而亡。”

    她的话里有许多他不懂的词语,阿淮缓缓地闭上眼睛待几秒后再一睁开,难看的脸色已经平复回去。

    “多谢。”

    他说话的时候会一直盯着别人的眼睛,那对漂亮的眸子仿佛是某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连庄绒儿这样的人与之对视都败下阵来,竟成了率先移开眼神的那一位。

    阿淮注意到了庄绒儿的躲避,他长睫微垂,礼貌地不再看她,只嗓音沙哑地问道:“该……如何称呼姑娘?”

    庄绒儿有一瞬间很想听阿淮喊她主人,但她到底没说出口,只回答:“叫我绒儿。”

    她说话的时机不巧,恰有迎面吹来的狂沙送了几颗到她口中。

    她无法在阿淮面前做出噗噗吐沙子的不雅举动,竟是生生忍了下来。

    唯有白蟒感受到她突然暴涨的杀气,慌忙爬得更快了些。

    逐渐浓重的沙尘使得庄绒儿几乎看不见前路,不由得有些烦闷。

    白蟒已经载着她们走出了很远,再往前走,如果没找到地洞的话,回城也绝对来不及了。

    沙暴对她而言尚能承受,但是阿淮若遇上一遭必定身陷危险。

    她正准备让巨蟒折返,不料恰在此时,前方的沙坡下露出一条蜈蚣的巨尾。

    那条尾巴逐渐隐下去消失不见,庄绒儿惊喜一瞬难免感觉有几分不快。

    真的找到了,那沙坡后方正是她当年号令沙虫挖下来的地洞,她的猜测没有错,避风的着落也有了。

    然而,有一名不速之客先她一步藏了进去。

    是无横。

    灵力被封印后他竟然连维持人形都做不到。

    还不如她的小蛇,起码还能变大变小。

    庄绒儿面色稍冷,待迅速赶到洞口后,她让白蟒缩回小蛇身形先行进入,而后带着阿淮跳了下去。

    “……果然是你。”

    无横蜷在角落,以蜈蚣之身说话,出口仍是那副柔婉的女声,真是离奇。

    他这副模样看不出表情,但听口气并无敌意,庄绒儿也懒得将人赶出去。

    无横不进城的考量应该和她有重合的地方。

    作为妖修,天生与人类修士存在屏障,也容易变成众矢之的。

    但她有心体谅,无横却因着她的沉默得寸进尺,身体在那角落中转来转去,掩藏在暗处的眼睛紧盯着阿淮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嗤笑。

    “谁能想到……”他悠悠开口。

    “我既容你在此,你最好识相,把嘴闭紧。”

    庄绒儿不容他说完就出言打断。

    不管无横准备说什么——是没想到她庄绒儿对长着和某人同一张脸的人如此殊待,还是没想到同一张脸的两个人竟天上地下,一个是挽救苍生的少年英雄,一个是受制于人的狼狈奴隶。

    不管他说什么,庄绒儿都绝不允许这些话脏了阿淮的耳朵。

    无横止住声音。

    身体又开始不停打着圈儿的转动。

    如果在外面,他断不会如此忌惮庄绒儿。

    可灵力尽失的流沙城中,他与庄绒儿对上还真没有什么胜算。

    对方有虫蛇作为爪牙,蛊也不会完全失去毒性,顶多没有灵气支撑会被削减了效果,但一旦离开噬神珠的辐射,中的那些蛊可不会消失,留在身体里谁也吃不消。

    无横闭嘴了,庄绒儿便也不再理他。

    她简单地清出一块地方,把狐皮大氅铺了上去,而后扶着已经烧得又快昏迷的阿淮躺下。

    她知道凡人是相当脆弱的,他们会死于各种微不足道的原因,有时候一场小小的风寒也会致命。

    阿淮烧得这么厉害,她很担心他挺不过去。

    只要一想到此人会死,她就觉得喘不过气,也失去了对幕后黑手的平常心,恼恨那隐在暗处人将她们牵扯进来,害她狼狈,害阿淮痛苦,让她怎么善罢甘休?

    但现在还不是她可以大闹搅局的时候,她怀疑唱宝阁的神秘庄家与此局有密切关联。

    筑灵枝还没有到手,她只能先静观其变,待秋后算账。

    如果阿淮真的撑不过去,她会把他的尸体带回去炼成傀儡,但傀儡也不会有体温了……

    庄绒儿心烦意乱,用衣服将阿淮裹住,紧紧地抱着他。

    地洞中并不安静,能听见上方如鬼哭般的风啸。

    但她还是觉得无横的身体不停打转发出的沙土研磨声太过刺耳,扰阿淮清净。

    “丑态毕现,何不躲远了去?”她出声讽道。

    “……我倒是不知,庄谷主的嘴巴如此不饶人了。”

    无横低低地感叹一声,到底把身体缩进更狭窄的黑暗中,尽可能地远离了她们。

    “不过,”他继续道,“凡人高热,捂不如散。谷主要想让他活命,还是换个法子吧。”

    庄绒儿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也没有被照顾的经验。

    她闻言确实一愣,只听说高热之人会十分畏寒,她思考了无横说假话的可能,为零,便识时务道:“多谢,我该如何为他散热?”

    “将那衣衫尽褪,取清水擦拭其全身,若有白酒,效果更加。”

    庄绒儿从乾坤带中摸出一个丹盒扔了过去作为谢礼,在无横的低笑声中准备照做。

    她让小蛇带着两件衣裳攀附到地洞顶上,衣裳垂下去,作为简单的隔幕,将两人圈在这处由纱棉铸造的空间里。

    阿淮的身体只能让她一个人看到。

    庄绒儿想起乾坤袋中的那桶酿酒,将它拿了出来,放到一旁,准备去扒阿淮的衣衫。

    阿淮过程中会偶尔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他的眼皮沉重滚烫,一对眼睛也酸痛灼热。

    他已经说不出话,一张口只有滚烫的喘息。

    庄绒儿已经扒过一次了,阿淮现在身上的衣服也是她换的,但那是在他完全昏迷时快速进行的。

    这一回阿淮偶尔看着她的那些眼神,发出的那些难耐的呼气声,都让她很难去心无旁骛。

    她也知道现在是要紧时刻,强行逼迫自己的手指不许在他的肌肤上流连。

    直到她把手放到阿淮的裤子上时,他滚烫的手拦住了她的手。

    手的力度很轻,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力气,因此碰到她的好像是一团柔软的火焰,将庄绒儿也带动着烧了起来。

    庄绒儿停住动作,缓缓道:“……你别怕,我不看。”

    骗人的,她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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