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我们那天在猫咖没有待太久，因为离猫咖两百米的地方有人自杀了。

    从二十楼上跳下来，面目全非，血和脑浆顺着地势，流进了下水道。

    咒术师们表情都不太好看。

    我听到冥冥低声说“可惜了”。

    后来我才明白,冥冥是说，这一带原本人类咒力（负面能量）非常稀薄，却因为这一桩自杀，使得未来几个月里这里的咒力都远超出秋叶原平均值。

    会有大量的咒灵诞生吧，歌姬叹息着说。她的视线落在那身着西装的尸身上。西装被血浸透。死者手边不远处是摔得粉碎的相框。

    五条悟没说话，他的眼神藏在墨镜后，唇微微抿着。

    我看向那堆血肉，一种与看到咒灵不同的反胃感涌上来。我移开了目光，视野里却尽是围观者们神情怪异的脸，还有愈来愈浓郁的人类咒力。

    ——“普通人的心灵很脆弱，所以需要咒术师们的看顾。”

    给我启蒙的咒术老师这么说过。

    但咒术师不是神，他们无法一劳永逸地解决咒力，只能尽力事前防范，其次事后补救。

    那天在猫咖里，女咒术师们就像普通JK一样，聊着八卦话题，我还记得冥冥问我是不是脚踏两条船，其他人也睁着探照灯似的眼神望过来。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记忆被夏天燠热的气浪蒸腾得模糊了。

    我好像是说，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我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窗外传来了喧哗声，隐约有人在喊，有人坠楼了。

    ……

    果不其然，那天之后，秋叶原咒灵事件频发。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变得很忙碌。不过五条悟每天一个视频电话，倒是雷打不动。有时他只是开着电话，然后等我洗个澡回来，他已经睡着了。

    ……总觉得，我和我的攻略对象还没正经牵过几次手，就步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这其实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吧？

    粉丘比说我想得美。

    举头三尺有系统，将我判定得分明：我和五条悟之间是“分手过一次的幼驯染”的关系，并且这个关系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

    你又在摸鱼，根本没好好做任务。粉丘比一针见血地指出。

    被识破了。

    主要是我对现在这个状况很满意。我不必像刚进入这个世界时那样步步为营。京都的同学们亲切又有趣。我的咒力总量不是最高的，但应对除灵任务也算游刃有余。至于东京那边，五条悟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们只在彼此去对方所在地做任务的时候见一面，又或是有特殊情况——比如上周，夏油杰手上的咒灵突破了两百只，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地热闹了一番。

    悟的酒量奇差，夏油也没能硝子面前讨到好，只有果断抱女酒豪大腿的我活到了最后。于是当晚我手机里多出了两个醉猫DK的黑历史，照片视频一应俱全。

    我私心里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停驻。现在我无比舒适。

    我原以为五条悟和我的感受一样，他也对现状很满意。在【悟】发卡事件后，他没再闹出容易引起误会的动静。事实上，其实发卡本身，也能解释为好友之间的恶作剧。

    我断定他对我的好感度现在是70分，处于一个“友情满分恋爱线尚未开启”的状态。

    “——错了。”粉丘比打破了我自以为正确的推测。它蹲在窗台晒太阳，尾巴松松垂下，“以他现在对你的好感度，为你杀人也不奇怪。”

    “我给你个提示：你往夏油杰身上想一想。”

    被丘比这么一提醒，我终于明白前段时间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先说夏油那边：夏油杰怀疑我是某种咒术的产物。

    这个怪刘海试探了我好多次，从我的记忆到我的身世，乃至我的私人癖好、人生理想……林林总总。那段时间我俩单独待在一起的次数远超以往，一时间东京咒高里又流传起我李乔伊脚踏两条船的谣言……

    回想起来，大约是从夏油杰开始这些小动作的那一天起，五条悟又会状似不经意地看向我头顶。

    我恍然大悟：真相和我想的有极大出入。我看到了结果，却没猜中原因。

    五条悟忽然变得很有边界感，起因在夏油杰。

    丘比向我保证五条悟已经失去了任务栏的相关记忆。只是碍于系统能量有限，夏油杰的不得已还保留着。

    所以大概率是夏油杰和五条悟说了些什么，引起了六眼的警觉。

    既然如此，现在我再想做点什么，也很容易被认为目的不纯……不如先静观其变，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

    我陈述完毕，拧开矿泉水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丘比感慨：“能把‘我要摸鱼’论述得这么环环相扣理直气壮，也算一种本事。”

    然后它就一脚把我踢（瞬移）到了名为伏黑惠的小朋友面前。

    我人在半空，手里还捏着矿泉水瓶，脑袋上biu地跳出一个感叹号，紧接着视线就和正被咒灵捆缚的黑发小男孩对上了。

    【不完成主线任务，次级任务就会不断跳出来哦。】

    丘比的声音远去，随之响起的是刺耳的嗡嗡声。

    我头顶任务栏开始震动，接着我那万年不变的任务面板跳出了新任务：

    【次级任务：拯救伏黑惠和玩家】

    【任务时长：三小时】

    【失败惩罚：玩家死亡】

    【任务奖励：回到现实一小时（注，真不是画饼，时长可以累计使用哒~）】

    我没空吐槽那个奖励，用咒力包裹了矿泉水瓶，把瓶子像流星锤那样甩出去，正中咒灵的眼睛。

    咒灵本能地痛呼一声，松开了伏黑惠，我一个滑铲从咒灵身下穿过，单手捞起小朋友就往前跑。

    咒灵在后面嘶声追来。我奔过拐角，找到了我想要的：垃圾桶旁，一个隐蔽的角落。

    把伏黑惠放好，我转身要去对付咒灵，手臂忽然被抓住了。

    “那个东西怕水。”他脸色很白，手指在颤抖。

    我点点头，“我叫李乔伊，是个咒术师。”不是活雷锋。

    以丘比那个尿性，以后我和伏黑惠小朋友还会再见的，先在他心里挂个号。做好事就要积极留名。

    ——外头那个咒灵，我估计等级在二级多一点，比较棘手，但我也能对付。

    而且那咒灵还怕水，巧了，我的术式正与水有关。

    我蹬跳起步，身体蹿上半空，掠过咒灵的触手，平稳落地，展臂捡起了之前用来攻击它的矿泉水瓶，里面还有半瓶水。

    我合掌捏爆了矿泉水瓶，液体与我的咒力一同迸溅。

    [术式其壹-水刃]

    *

    把伏黑惠小朋友送回家后，我联络了最近的辅助监督，跌进车里，抖着手给夏油杰打电话。

    夏油杰听完来龙去脉，沉默了几秒，说，他手上暂时没有能吞噬咒毒的咒灵，不过他和五条悟正好就在东京周边做任务，晚点所有人到硝子那边聚头。

    我说好，挂了电话，低头看自己手腕上蜿蜒扭曲通往胸口的黑线。污浊的咒力，与黑线一起缚紧了我的心脏。

    “是个一级咒灵啊。”

    手背上的闪电伤疤微微发烫。我知道粉丘比就在附近。

    我头顶的感叹号已经消失了。任务栏上，主线任务和次级任务都变成了血红色。

    【失败惩罚：玩家死亡】

    我打个寒颤，缩了缩脖子，靠进了车椅里，呼出一口白气。中了咒毒原来是掉进冰窟的感觉。

    我打开手机查看信息，和悟的聊天记录停在昨晚，我问明天能不能见一面，有重要的话要和他说。

    他始终没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