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毕业之后，汪栩言以不错的成绩考上了燕城的一所大学，并且利用高考后暑假的那三个月，赚到了去上学的路费和第一年的学费。

    上了大学之后，汪栩言就开始边读书边做兼职，发传单，到餐馆打工，做家教，给人看店，耗时间，钱少，也辛苦。

    后来，她经同学介绍，开始给一些网店做模特拍照，收入渐渐多起来。偶尔也兼职做车模，一天站下来脚都起了水泡，好在收入不错，一次就能挣一个月的生活费。

    身材容貌姣好的女孩子，很容易陷入流言蜚语，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汪栩言的身边开始出现一些对她不友好的言论，什么坐台，被老男人包养，勾搭富家公子之类的。

    起初她会伤心，会难过，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什么都是假的，肚子饿了才是真的，当一个人要挣扎着生存，外界的声音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次，给汪栩言拍照的一个摄影师偶然问起她想不想进娱乐圈，说他有门路。

    汪栩言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命运给了她一个机会，她能做的，唯有一把抓住。

    就这样，她一脚踏进了娱乐圈。

    只是，汪栩言没想到的是，这一行并不好混，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光鲜亮丽。

    娱乐圈就是个名利场，进入这一行五年了，汪栩言见多了灯红酒绿和尔虞我诈，作为一个没背景的小透明，她的美貌就是一把双刃剑，能为她带来机会，也能引来群狼环伺。

    杨真真带她的第一天，就告诫她，如果你不打算走捷径，就要武装起来，让你的美丽带有攻击性，不要给人一丝一毫的机会。否则，你就有可能沦为资本的玩物。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小心翼翼，时刻紧绷神经，生怕自己一步踏错，满盘皆输。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要经受不少来自公司和外界的压力。

    比如，公司对她一些不合理的规划，那些莫名其妙扣到她身上的黑料和绯闻，网络黑子无休止的谩骂和诅咒。

    明明那些都不是真的，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

    汪栩言之前拍一部剧，饰演男主的那个男演员喜欢他，私下跟她示好，对她展开了疯狂追求，汪栩言知道他其实有女朋友了，便没理他，但本着和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没有拆穿打脸他。

    谁知不久后那个男演员还是跟圈里的女友分了手，营销号转头就放了一段那个男演员跟汪栩言的片场花絮，花絮中那个男演员一直围着汪栩言转，眼睛都快粘她身上了。

    接着，各路水军开始下场带节奏，暗指汪栩言是小三，就连那个男演员的圈内前女友都暗戳戳手滑点赞了一条暗示汪栩言拆散他们的微博。

    那两个演员在圈里知名度比汪栩言高不少，一时间，双方粉丝一窝蜂涌向汪栩言，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经过那一次，汪栩言吸取了教训，之后在片场都很注意跟合作男演员的距离，可到了营销号和水军那里，就成了她片场冷脸，跟同组演员不合，或者，她不专业，老是不背台词，总是NG耽误拍摄进度，导致同组演员对她不满。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数字小姐”“NG女王”之类的标签一直牢牢贴在她身上。

    还有一次，汪栩言饰演女二号的一部剧，宣发阶段饰演女一号的演员突然被狗仔曝光了恋情，汪栩言临危受命，担起了与男主演员炒CP的重任，剧方剪片也特地多保留了她的戏份。结果，事情到了营销号和自媒体那里，反而成了她捡漏，借机捆绑男主演炒作，戏比女主还多。

    观众对于娱乐圈的女明星有着比男明星更为严苛的道德标准，对于这样的绯闻，挨骂最多的，自然是她。

    汪栩言起初会争辩，还会亲自在网上跟黑子撕，但除了收获一些路人给的耿直人设，让“栩言栩语”的语录库再添上几句，起不了任何作用。

    粉丝日常怜爱，为了她在网上掐架，引得路人粉都开始反感，黑粉照样天天喊她滚出娱乐圈。

    渐渐地，汪栩言也不去申辩了，她只有一张嘴，抵不住网络上的千军万马。

    之前有一部由大IP改编的大型武侠剧，原本是播出铁定会大爆的那种，各路人马竞相角逐里面的角色，杨真真费了老鼻子劲才帮汪栩言争取到一个女三的角色。谁知这部剧后面塞进去不少关系户，关系户一人带个编剧，这个要加戏，那个想把人设改好一点，另一个想多点跟男主的对手戏……

    拍戏毕竟不是导演一个人说了算，背后有不少公司大佬在博弈，他们塞进来的人导演一个也不敢得罪，于是你加加，我减减，搞得乌烟瘴气。自然有看不过眼的剧组工作人员出来找媒体爆料，但又不敢指名道姓，只得暗戳戳取些代号。

    别人都是有资本护着的，请些水军下场带带节奏，轻而易举就能摆脱嫌疑，汪栩言没背景没人脉，脏水自然都泼到她这边，靠着资本加戏魔改剧本的一口大锅扣下来，她只能硬生生顶着。

    后来那部戏果然扑街，汪栩言少不得又被如蝗虫过境般的网络大军问候了一遍全家。

    好在她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全家，也不过自己孑然一身而已。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如此有嘴说不清的事情不要太多，有段时间，汪栩言在网上看到那么多攻击自己的言论，曾一度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网络上说得那么差劲和不堪。

    那段时间，汪栩言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荒岛上，那种莫名其妙的脆弱，寂寞和孤独感将她彻底包围，令她窒息。

    她渴望有一个港口，有一个家，有一双温暖的臂弯，供她停靠。

    所以后来，陈嘉炀的出现无疑让汪栩言看到了一丝曙光，他稍微的关心，时不时的嘘寒问暖，让她轻易就放下了焦虑与顾忌，登上了他的破船。

    只是还没到港，船就沉了。

    褪去明星的光环，卸掉脸上的妆底，脱下身上的华服，她也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从小到大，她被被冷落，被中伤，流过不少泪，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伤，心理防备也大。难得出现一个让她可以打开心结，付出真心的人，一旦没有好的结果，就格外伤人。

    —

    第二天一早，杨真真和陈辰就到汪栩言家，接她去杂志拍摄现场。

    杨真真一眼看出来她状态不太好，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安慰她。

    汪栩言是个要强的人，杨真真跟了她这么多年，很清楚这一点。

    陈辰开车，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还是汪栩言率先打破沉默，“那天到秦城给臻爱珠宝站台穿的礼服淋了雨，你帮我问问品牌那边，看能不能我们出钱买下来，或者给他们一笔维护费。”

    以她目前的咖位，一个小小站的台活动，自然借不到一线大牌的礼服，那天出席活动的礼服是国内一个小有名气的独立设计师设计的。

    那个设计师的工作室跟他们团队一直有合作。汪栩言出席各种活动所穿的礼服，不少都是出自他们工作室的。

    “没问题！”杨真真应下来。

    汪栩言外形条件相当出挑，小品牌的礼服穿在她身上，效果不输一线大牌，媒体出了几次红毯艳压的通告之后，也让对方工作室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之后，杨真真本想跟汪栩言说说恋爱综艺的事，见她神色恹恹，眼眶泛红，翕了翕唇，决定还是等她拍完杂志再说。

    汪栩言到了杂志拍摄现场，工作人员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了，灯光，布景，机器调试……

    按照计划，今天会先拍内景，之后再转场到外景，时间有点赶。

    汪栩言一到，便很快开始投入工作，造型师发型师齐齐上阵，将她团团围住开始给她做造型。杨真真和陈辰则等在一旁，时不时给她聊两句，递递水之类的。

    等待，是作为经纪人和助理要学会的第一件事。

    汪栩言今天拍的杂志需要表现得暗黑颓废一点，她今天神色恹恹的状态还蛮贴合主题的，化妆的时候化妆师都省了不少事。

    中途摄影师过来看了一眼进度，见到汪栩言的神情之后，满意地点点头，赞许道：“栩栩今天进入状态很快啊！”

    潜台词就是——够颓够厌世！

    闻言，汪栩言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刚经历了人生中的又一场兵荒马乱，可不嘛？

    化妆师往汪栩言脸上刷着阴影，也跟着在一旁夸赞起来：“皮肤太好了！我给好多艺人化过妆，栩栩绝对是皮肤最好的一个。”

    艺人因为经常因为压力大，熬夜拍戏，作息不规律以及经常上妆等原因，皮肤往往都不是太好。

    “是的。我刚刚也想说来着。”造型师帮汪栩言卷着头发，也跟着附和起来，“很细腻，近看也一点黑头都没有。”

    化妆师放下刷子，拿起一旁的睫毛夹，开始给汪栩言夹睫毛。

    汪栩言轻轻闭上眼睛，感觉到睫毛夹子金属质地微微贴着脸，冰凉凉的感觉，就听到化妆师又道：“这个睫毛又密又长，感觉都不用再贴假睫毛了。”

    造型师顺着汪栩言的秀发，“发量惊人，假发片也用不上。”

    化妆师夹了两下，身体后仰着退看看整体效果，忍不住感叹：“太美了太美了！”

    汪栩言觉得自己今天简直进了一个夸夸群，心情顿时舒畅不少，脸上的表情慢慢放松，神色也渐渐亮起来。

    哼！没了狗男人和假闺蜜，她还有无边美貌！

    认真走花路它不香吗！

    杨真真听着她们一句接着一句夸赞自己的艺人，心里美得只冒泡。

    不愧是眼光独到的她从几十个糊咔中一眼挑中的人选。

    摄影师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拍摄对象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被几句夸赞打乱，嘴角渐渐弯起，面露喜色，忙不迭打断她们：“你们不要影响栩栩进入情境。”

    汪栩言：“……”

    造型完毕之后，拍摄即刻开始。

    高处放着一盏美人碟灯，前面用一个扩散袜罩上，光线即刻变得柔和了些，汪栩言精致立体的五官在灯光下越发美丽动人。

    美人蝶灯的正下方稍微侧偏一点的位置放着一盏带条形柔光箱的灯，专门用来给她的服装补光，她今天的第一套造型是一条白色的蕾丝镂空长裙，一旁的鼓风机轻轻吹起她的裙摆，整个人如同画中的仙女。

    摄影师拿着相机，找好角度，不断变换着拍摄的姿势，“咔咔咔”一阵快门声之后，汪栩言又换了个pose，对着镜头美得无辜又清纯，加上她有点颓废无助的表情，像个落难的公主，让人格外想要怜惜。

    “好！”摄影师连连夸赞，“漂亮！！！”

    拍摄不仅要看被拍摄对象的状态，摄影师自己也需要状态。

    艺术这东西，就讲究一个感觉，遇到气场合适的人，就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从开拍，摄影师就毫不吝啬对汪栩言的赞美。

    汪栩言从大二便开始给一些网购店铺做兼职模特，起初镜头感也不好，但她性格温和，人又漂亮，一起合作的化妆师和摄影师对她格外宽容，指导了她不少拍摄技巧。

    次数多了，镜头感也就上来了，她清楚自己的特点，知道自己哪个角度最上镜，常常摄影机一对准她，她就能立即凹出张力十足的造型来。

    刚进娱乐圈那会儿，公司给每个艺人拍宣传照，不少新人面对镜头四肢僵硬，动作扭捏，眼神闪躲得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拥有拍摄经验，镜头感十足的汪栩言无疑是其中最突出的那一个，一下子就让人眼前一亮。

    没轮到她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位置，也不像周围的其他人叽叽喳喳聊着天，看上去死板沉默又无趣，可镜头一转到她身上，她就像立马活过来一般，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状态——自信，张扬，洒脱又大气。

    整个摄影团队配合默契，室内拍摄很快完成，工作人员给大家订了工作餐，简单吃过午饭之后，转场室外。

    室外一共三个场景，因为场地所限，妆发造型只能在房车上进行，这是汪栩言工作的常态，她已经很适应了。

    拍摄完已经近下午五点，汪栩言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工作了一天，身上穿着礼服高跟鞋不舒服，早已累得精疲力尽，本以为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谁知杨真真却告诉她，接下来要回公司一趟，商量恋爱综艺的事情。

    “推不掉？”汪栩言脑中炸响一记惊雷。

    杨真真：“合同已经签了，节目组那边不同意。”

    节目组之所以接触汪栩言，就是看中她身上的话题度，如今她突然要退出，自然不愿意。

    若她单方面毁约，就等着赔违约金和被平台封杀吧，作为小艺人，得罪媒体平台是很不划算的事情。何况蜜瓜卫视的文娱节目一直是风向标一样的存在，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撕破脸为好。

    杨真真不想她为难，但公司的决策她也不能随意左右，“公司也希望你跟陈嘉炀能继续履行合约，反正都是假的，就当演戏好了。”

    汪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