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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像月亮坠入深渊

    这几天隔壁都在叮呤咣啷地拆房子,淮生被无常的天气困在家里,百无聊赖。

    她和寇双倩至今都未曾收到魏听潮的回信,倒是有些意外。一般来说,对于这样千载难逢扬名立万的机会,很少有人会置之不理。娱乐圈确实风评不好,但没有人会否认,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金银窟。

    拒绝的人,要么是真高士,要么是真公子。

    淮生这几日闲来无事,在脑海里回放当日魏听潮的衣冠打扮,希冀从中找到点线索。但记忆模糊,徒劳无功。她也便随他去了,魏听潮若真是与这娱乐圈的功名利禄没有缘分,她也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里遇见了个小神仙。

    淮生梦里遇见的小神仙如今正对着一团乱麻的家事焦头烂额。

    说起来,魏听潮的身世,也挺曲折的。

    他本是孤儿,在福利院里长到七岁时,被郑山河程汀兰夫妇领养。他们的家境不算差,程汀兰是小学英语老师,郑山河做点小生意。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素日温饱、偶尔奢侈还是没有问题的。他们有一个女儿,郑如意,在魏听潮来到家里时,已经六岁了。

    魏听潮的名字不是他们取的,而是被丢弃的时候,夹在襁褓里的字条。但郑如意的名字,承载了他们对女儿一生顺遂的祈愿。

    但事不遂人愿,郑如意从出生开始,便命运多舛。她开始时很安静,本以为是个乖乖的女孩,却到四岁半还不会说话,勉强发出的几个音节也是断断续续,不成系统。而且眉眼长开,眼距很宽,五官不很协调。最重要的是,年岁渐长,竟仍兜不住口水,流涎不止。父母本来没放在心上。但四岁上下还是如此,便也焦虑起来。下定决心到医院一查,查出令人心冷的结果:轻度唐氏综合征。

    本来满心幸福的夫妇,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打击。但心灰意冷之下,他们还是想给这个女儿一辈子,铺一条路。于是便去福利院收养了魏听潮,好好教养,希望他在他们百年之后,能够照拂女儿,一生平安就好。

    魏听潮来到郑家,从此雨有屋檐,夜有暖餐。平心而论,不算虐待。他并非冷心冷肺、毫无心肝之人,从小便认下了以后照顾妹妹一生的责任。

    但没想到,事情从妹妹十五六岁上下,发生了变化。她开始变得躁郁、暴力,经常无理由地忽然发难,尖叫着撕碎自己的洋娃娃,或者拼命拿头去撞墙壁。有一次她发病时无人在侧,她便一直撞到头破血流,去医院缝了九针。虽然她发病是偶然,但这一家人,都为这不时的发作,提心吊胆,程汀兰也为她辞了职,专心在家照看。

    并且,郑如意是轻度唐氏综合征,这意味着,她依然有部分常人的智识、审美和判断。她的大脑萎缩,身高矮小,但青春期的激素却依然激荡着她的身体。魏听潮的面容身体,也渐渐变成了能惊艳众人的样子。不知从何时开始,郑如意开始对她的哥哥,产生了妄想。没有道德和伦理灌输进她的脑子,郑如意的全身都只被原始的激情控制。她甚至不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只是偏执地想满足自己。她会在半夜偷偷爬进魏听潮的房间,会忽然扑上去保住他的身体。她的力气很大,魏听潮总是要竭尽全力才能挣脱。

    魏听潮就是在这样心惊胆战的环境下,度过了高中岁月。幸好他申请到了学校住宿,但每次回家,总是提心吊胆又筋疲力尽。枯燥的试卷,逼仄的教室,反而成了他的港湾。他拼命苦读,考上了和杨城大学不相上下的双晨大学,读了建筑。他读大学没要一分钱,都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费度日。他夙兴夜寐,甚至还能有所盈余,便都寄回家中。大学四年,他疲于奔命,想要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但大四的时候,来自郑山河的一通电话,希望他回来帮衬着照顾,他便没有立场说一个“不”字。

    郑山河和程汀兰养了他十几年,他们对他不差。即使他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郑如意后半生的保险,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郑如意也不是没有正常的时候。她正常的时候,就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画画,或者发呆。但一旦发病,便像一只凶猛的野兽般,无知无识又极尽残暴。这个时候,魏听潮是不能靠近她的,不然,会更加刺激她的病情。

    而现在,魏听潮对着撕咬着窗帘的妹妹,无能为力。他默默地退出屋子,知道今天又要另找地方过夜了。

    魏听潮在暮色沉沉的街上,慢慢地走着,他长得太过俊美,在路上也被人频频注目。他走了好一会儿,才赶到家中在山上的房子。每当郑如意发病而民宿又没有客人的时候,他都会来这里住。郑如意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原来他半年才偶尔来一两次,但这已经是他这个月来得第五次了。

    他从怀里掏出钥匙的时候,带出了一张便签,他捡起来一看,是寇双倩签给他的名片,想邀请他进娱乐圈。

    魏听潮苦笑一声。

    像他这样被锁链困住的人,有何资格呢?

    郑如意这次发病的时间很长,魏听潮一连住了好几天。但这山间小屋,各处之间错落有致,拆掉了加盖的部分,便和淮生隔得有些距离了。所以这两天,即使是目光可接的距离,二人却并未碰面。

    直到两天后,淮生几乎要把魏听潮当做一场梦,忽然听到急促的门铃声,她飞奔过去打开。

    只见门外站着的,是湿淋淋的魏听潮。

    他的头发,眼睛,衬衫,手臂,全部湿透了,仿佛跑过了一整场瓢泼大雨。

    他如此狼狈,但美得令人心惊。

    他嗓音沙哑,带着祈求:“不好意思,能收留我一会儿吗?我马上走。”

    淮生看着他,点点头,“进来吧。”她把门开着,然后从架子上拿下一双一次性拖鞋,“不知道你的尺码,这双最大了,穿这双吧。”

    魏听潮接过拖鞋,用喑哑疲惫的嗓音道了声:“谢谢。”

    此刻淮生已走到客厅,准备好干净的茶碗,倒了杯刚刚泡好的碧螺春:“我这里刚好有碗清茶,你喝了,去去寒意吧。”

    魏听潮看着面前女生柔软而平和的面庞,心中酸涩,犹豫地接过了茶碗,热意自青色的杯壁传至掌心,他的心没来由地安定下来。虽然疲惫至极,但他看着沉默安静的淮生,依然忍不住开口:“你…不问问我为何唐突跑来吗?”

    淮生一边端着茶碗,一边望向他:“你看起来不像坏人。收留你一下,不必探听你的心事。”

    淮生的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安宁,让魏听潮感到仿佛被安慰,即使面前的女生,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该再说什么,便任由这沉默发酵。

    这次的沉默里,淮生如鱼得水,坐立不安的,变成了魏听潮。

    但这样默契诗意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隔壁的吵嚷打断。

    原来有雨声,相隔不近的隔壁传来的女生刺耳的尖叫和摔打被电闪雷鸣所盖过。但雷雨慢慢平息,这声音便明显多了。

    淮生疑惑,想要打开窗子一探究竟,三两步走到窗前,却被魏听潮一声急切的“不要”止住,愣在原地。

    她疑惑地看向魏听潮,却还是听话地把窗帘杆子放下了。

    淮生看着魏听潮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看了三秒,之后垂下眼帘,什么也没说。

    魏听潮在与淮生对视的三秒内,仿佛在真空中漂浮。他感觉自己无所遁形,却又无法开口,话都哽咽在喉头,无法吐露。

    淮生坐回原处,继续读着刚刚放下的书,是林海音的《城南旧事》。翻了几页,似乎感觉到这份静谧太过诡异,便起身走到CD机旁,选了盘音乐放起来。

    悠悠的童声合唱充溢着这件小屋: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魏听潮的目光不自觉地被淮生吸引,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她意识到自己唐突的张望。在他眼里,面前读书的女孩仿佛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柔光,仿佛天使,仿佛温柔的化身。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泡在一泉温水中,暖洋洋又湿漉漉的。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靠近她,但却被生生克制住。他的身上满是雨水,会污了她干燥洁净的周遭。

    过了良久,从下午到黄昏,那隔壁的吵嚷声依然在继续。淮生的书其实也看得心烦意乱,看着时间到了,便放下书札,走到厨房里,审视着冰箱里的食材:“呃…如果你要吃饭的话,家里有青菜,萝卜,小黄鱼,红豆,银耳……你想吃什么?”淮生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我手艺很烂,你得有准备。”

    魏听潮听到淮生的声音,这才晃过神来,惊觉已经下午6点。他知道再待在淮生家里,便不合适了。他知道自己得告辞了,但心中却诚实地留恋着淮生的家而恐惧着仍在发疯的妹妹。他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刚想开口,却被淮生拦下,女生的眼里是了然的安慰,语气又带着些调皮:“怎么?这么怕我做的黑暗料理啊?一听说我要做饭就急着走?”

    还没等魏听潮否认,淮生便把电饭煲塞进他怀里:“饭不能白吃哦,你负责淘米。”

    魏听潮感受到淮生的好意,放松地笑了。他接过淮生递给他的电饭煲,又拿过淮生捧着的萝卜,声色温柔地说:“那是,所以这饭我来做吧,我厨艺还不错。”

    淮生被他的笑美得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心虚,便直接答应:“那好吧,我等着吃了。”说完便逃去客厅。

    魏听潮望着淮生的背影,无奈地笑笑。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里尽是温柔,很难得的,对他自己都吝啬的温柔。有那么一瞬间,他把什么都忘了,突然跑上山来发疯的妹妹,被逼迫惊慌失措的躲藏,电闪雷鸣的天气,养父母的哭诉。他知道这是可耻的,是短暂的,是虚妄的。但这一刻,他是真的,在被安抚,被慰藉,被照料。

    他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心底希望这雨下得天长地久把他困住才好;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吃完这顿饭,即使雨下得再大,他也不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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