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想着继续拒绝，但是看到她一脸雀跃的模样，裴颂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跟上前，将沉甸甸的小木房猫窝从她怀里拿了过来。
傍晚的街道上，行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一来到旧公园，童渺惊讶地发现灌木丛中那窝猫咪都乖巧地抱团盘坐在那里，身下还垫着一大块干净的厚毛巾。
童渺怀里抱着刚买的猫粮，刚蹲下来靠近猫咪们也不排斥躲开，特别亲人。
她转头对裴颂欣喜地说：“看来这附近也有其他的好心人在照顾它们。”
裴颂将小木房猫窝放下，此刻涂了一层油漆看上去崭新了不少。
“裴颂，我们要不要给它们起个名字？”虽然说是流浪的小猫咪，但是童渺想着每次过来，喊它们的名字都能知道是自己，也想让它们知道一直都被人在乎着。
不过，裴颂显然没有要加入起名队伍的意愿。
童渺思来想去几秒，说：“最简单的，刚好有四只猫咪，分别叫作‘春夏秋冬’吧。”
她想着按照大小顺序表排列：春夏秋冬，分别是三花，奶牛，橘白，狸花的叠词名字。
裴颂没想到她这么快作出决定，“就这么容易？”
童渺抬过了头，往后看向站着的裴颂，笑着说：“有时候不用太复杂，猫咪也好，人也是如此。”
裴颂抿起了唇，没有反驳着她。
突然，他定睛望去，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情况细节，“它怎么了？”
童渺循着裴颂的目光闻声看去，发现他说的那只狸花猫。
昨天吃猫罐头时，它也是最抢不上饭，身型最小的那一只。
“冬冬，你还好吗？”童渺将猫粮打开放下，其他三只猫咪都围了上前开吃，它依旧独自蜷缩在厚毛巾上面，还喘着气。
按理说狸花猫是最好养活的，哪怕是流浪猫都极为具有生存能力。
童渺将猫粮倒在自己手心里然后给它递去，它也只是闻了闻，没有吃。
看着它这幅模样，童渺不由得向身后的裴颂询问：“它是不是生病了呀？”
裴颂也蹲了下来查看，才发现它身下躺着厚毛巾的位置，有部分的褐色湿漉的污渍。
裴颂在第一天喂养的时候，就觉得它是里边状态最差最瘦小的一只猫咪，“它好像吐了。”
话音刚落，裴颂见到童渺毫不犹豫地将冬冬用那块厚毛巾裹住。
他几乎是下意识问道：“做什么？”
童渺：“带它去治疗呀。”
旧公园前面过一个路口就是周橙开的宠物店，童渺补充着：“附近有一个宠物店诊所，我认识那个店长姐姐。”
先前童渺家的蛋卷拉肚子的时候，她也是带去那里治好的。
“这些小流浪猫几乎是一生病，就容易撑不过去。”童渺动容地说着，她向裴颂抬眼望去，“而且，现在都已经十月初了，至少不能让它这样进入冬天吧。”
这个时间周橙那会儿还没有关门，童渺急匆匆地赶往宠物店那边。
将冬冬接过后，周橙带着手套翻了翻它的耳朵，一眼就看到布满的耳螨。
因为要做全方面检查，还得测血常规，周橙便让童渺他们先回去。
临走时，周橙对她说着：“这只狸花猫只有三个月大，还是幼猫，它的状况看起来很差，不过我们也会尽力救治它。”
童渺知道周橙救助过不少的流浪猫狗，她这样说，无非就是已经感觉到这次救治的困难程度。
“谢谢周橙姐。”童渺看着被抱进诊室里面的冬冬，还是由衷地道了一声谢。
离开宠物店后，裴颂就察觉到童渺明显就没有刚才出门时候的兴致。
突然，她开口说道：“我倒是庆幸着，摇岛这边不会下雪。”
裴颂知道她的意思。
这个不会下雪的海滨小城镇，冬天温度不会到零下几度，流浪的猫咪们生存也没有那么困难。
裴颂所在的临祈市一到冬天就会下雪，甚至是狂风大雪。
所幸，无论是何时何地，世界上也总会有好心人们给予着这些流浪小动物力所能及的帮助。
“其实，就算那些冬天会下雪的城市，也总会有人帮助它们。”他对童渺淡然开口，“就像……”
——就像你这样。
意识到后半句即将脱口而出的想法说辞，裴颂收住了话。
人行道旁边的绿化带被风刮过，枯叶的飒飒声响藏起了他话语最后的字眼。
童渺没有听到他结尾时欲言又止的字眼。
-
当最后一道家常小炒的菜被端上桌后，裴颂再次对上老人的目光，重复着进屋前的话语，“打扰您了。”
外公乐呵呵地笑着：“多加一双筷子的小事情罢了，况且多一个人还多一份热闹呢。我也知道你哩，小时候我们家渺渺还提起过你，说是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呢……”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老人那份亲近和蔼却是缓解了之间的生疏。
今天的风很是舒适惬意。
童渺将餐桌摆出了二楼阳台，吃饭还能欣赏着远处的日落晚霞。
裴颂不由得有些好奇老人后面的话，“她和您提起过我？”
门框檐下挂着的风铃随风摇曳着，童渺还在一楼厨房拿碗筷，
“她还是在后来和我说的。”虽然外公年龄大了，在时间点上面的记忆却还是很清晰，“在她父母离婚两年多后，她身体不太好做了场手术，有将近一个学期没有去上学……也自然跟学校小孩子之间的感情联络疏淡了，但是她一直都记得你这个朋友呢。”
这些都是裴颂离开摇岛后面一年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不知情。
裴颂感觉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不禁询问道：“她小时候，做过什么手术？”
外公的嘴微张着，没有发话。
他像是不愿提起，沉默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老人到现在都还记着，即将进去手术室前，小孙女对他说的话——
她会努力忍住眼泪，也会努力出来可以重新握住妈妈跟外公的手。
她还说，她才学了一年多的芭蕾舞，连上台表演的资格和水平都没有。
她想要变得更厉害，因为这是和别人承诺过的约定。
一楼传来有人上来的声响。
外公对裴颂一笑，“没事，都过去了，你看她现在蹦蹦跳跳的呢。”
话刚说完，童渺就抱着碗筷还有一大瓶橙汁上来阳台。
她看到老人对裴颂笑着，怀疑询问着，“阿公，您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外公：“是啊，说你小时候有多调皮呢，生气起来简直就是上屋顶揭瓦……”
童渺脸上一红，将叠着碗筷慌乱放下，“我哪有啊！”
她的力道抖了抖，最上边的筷子眼见就要掉落到地面。
童渺惊呼着去抓，一旁的裴颂已经眼疾手快替她接住了。
中途，童渺的手擦过了他的手背。
她急忙抽了回来。
裴颂不语，将筷子放好给她。
只是觉得手背上一瞬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好了，都吃饭吧。”外公将碗给他们二人递去，又对裴颂说，“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拘谨。”
饭菜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四菜一汤有荤有素的搭配吃得很香。
裴颂夹过一块素炒地瓜，味道正好。
他很久都没有吃过这样的家常菜了。
家里照顾他的保姆阿姨拿的是高昂薪水，做的饭菜也都是山珍海味。
印象里，也就只有他的爷爷奶奶才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外公分别给两个孩子夹过菜，“来，你们都多吃点，我今天炖了好久的……”
童渺：“谢谢阿公。”
裴颂来不及反应，碗里就多出了一大块卤肉，香气扑鼻。
见他不动一直盯着碗里，童渺以为他拘束不好意思，便说：“阿公炖的卤肉超级好吃，你快尝尝。”
裴颂夹起那块卤肉。
他沉思了一秒，随后也像童渺那样喊过老人一声，“谢谢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