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笺认识纪夏是在大二。

    高考失利后时笺没能去最喜欢的中文系,被调剂去学历史。可文史不分家,过得也开心。

    何况她妈妈时倾一直以她考了一个好大学为荣。

    妈妈时倾过得很辛苦。

    时笺出生刚满一个月时她妈妈发现他爸爸出轨,与另一个女人生了一对龙凤胎。那对龙凤胎的年纪比时笺小一个月。

    时笺爸爸的出轨对象没有妈妈时倾漂亮,没有时倾身材好,没有时倾有才学,没有时倾贤惠。可这个样样不如妈妈的女人生了龙凤胎,生了一个儿子。

    女性在哺乳期离婚可以分割丈夫大部分甚至全部的财产,可父亲的辩护律师却以虽说丈夫是过错方,可另一个女人也是哺乳期,何况她还生了两个孩子,非婚生子也应该享受同样的权力做辩护。

    时倾最后分割到一套小房子和几万块钱。当时时笺的爸爸工资不高,每个月挣一千二百块钱。法院判他每月给时倾母女五百块钱。

    时笺的成长中没有父亲的存在,妈妈的银行卡每月自动扣款的五百元钱是父亲唯一的存在方式。

    后来,时笺的爸爸辞职做生意。

    时笺看着爸爸生意越做越大,知道爸爸在市里渐渐小有名气。她看着爸爸换车,换房子。她读公立学校,那对龙凤胎读贵族学校。

    她爸爸每三天花五百元抽烟,每月给她妈妈的赡养费也是五百元。

    有时候时倾去吵,爸爸便说是法院判的。

    时倾原生家更看重她弟弟,她婆家视那个男孩为宝,偶尔在市里遇见,婆家人看着她们母女一脸嫌弃。

    时倾发誓,一定要让女儿出人头地。

    她骨子里好强,工资不高就打三份工,只为送时笺去各种辅导班。害怕女儿被人欺负,绝不再婚。

    “孩子,你要记住,永远不能被那户人家看不起!妈妈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好好读书!争气!你可以输给任何人,绝不能输给那对龙凤胎!”

    时笺牢记在心,一直做得很好。

    考市里最好的中学。

    靠能考上的最好的大学。

    虽说不是喜欢的专业,但她所考大学的排名比那对花了许多钱读贵族学校、上辅导班的龙凤胎高出许多。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时倾借钱在市里大摆宴席。

    那夜时倾喝醉了,躺在沙发上又哭又闹又笑。最后对时笺喃喃:“妈妈说的对吧?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似乎上天看见了她们母女的苦难与憋屈。时笺考上大学那年,她爸爸的生意开始下滑,卖了房子,又卖车子,四处借贷。

    那也妈妈时倾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她天天乐呵呵,在不同的打工地穿梭,再苦再累也满脸笑颜。每回打电话都对时笺说,好好读书,不要担心钱,女孩要好好读书才有出路。

    时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她依旧早六晚九努力学习,积极参加社团活动和社会实践。大二那年,历史系举办了一次“历史故事进小学”的活动,以时笺为首的学会干事花费了一整夜绘制了一张很有童趣、也符合历史的画准备做成展板。

    为了绘制方便,学会会长找美术系的朋友帮忙在美术教学楼找了一间空房间。

    绘制完成,手拿画卷的小干事一路蹦蹦跳跳,时笺跟在后面。出主教学楼时小干事不小心与正要进教学楼的纪夏撞上。

    纪夏穿着白色的罩衣,罩衣上沾满了花花绿绿的颜料。颜料还没有干。小干事顾不得被弄脏的衣服,尖叫着打开画看有没有损坏。

    纪夏瞄了眼画,一脸鄙夷:“你竟然为了这种鬼东西尖叫?我用脚指头画一张都比你这个好。”

    小干事气得发抖,却不知怎么还口。

    时笺却不同。她血缘上的奶奶从小嫌弃她和妈妈时倾,更时常对她们恶语相向。她小小年纪便帮着妈妈时倾吵架。

    那天她望着纪夏,语调平淡:“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请用干支纪年回答。”

    “我又不是学历史的!”

    “我们又不是学美术的!”

    好好的一个帅哥,可惜长了一张嘴。

    这是时笺遇见纪夏的第一个感觉。

    一周后纪夏找上门来。

    时笺本以为结下了梁子,此人前来兴师问罪。

    没想到纪夏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每个系都有脑回路与众不同的人。美术系那么多人,有一个神经病也很正常。

    那天,时笺对自己说。

    渐渐熟悉了,成了男女朋友后,纪夏对时笺说,时笺那天的回应颇得他心,让他有了寻找到灵魂伴侣的感觉。他找了三天终于找出时笺的身份却不敢和时笺说话。

    纪夏便问才进大学的小师妹胡莎莎要怎么追女孩才不会尴尬?

    胡莎莎丢来了一本文学协会编写的《霸道总裁语录》。

    原本就亏在一张嘴上的建模脸帅哥彻底跑偏。

    “轰——”

    雷声震得窗户打颤。雨点砸得噼啪作响。

    回忆戛然而止。

    时笺坐在房间里,烤着电炉,喝着开学时从M市带回来的盒装牛奶。乡下许多东西都买不到,所以每次去M市她都会购买可以使用很久的生活用品。最喜欢的巧克力牛奶,还有最喜欢的黑巧。

    纪夏在做什么?

    时笺忍不住想。

    记忆沉寂在痛苦中,甜蜜却从痛苦的沼泽中冒出头来。

    自嘲笑笑,时笺拿出书备课。贴着史努比的旧画板还放在桌子上,她忘了还给纪夏。

    时笺本是历史专业,读大学时拿的是高中历史的教师资格证。支教的第一天她本以为会教历史做老本行,但王校说历史谁都能教。

    那时时笺血气方刚,大声抗议:“历史没那么容易!”

    “语文也不容易。”

    “可我不是——”

    王校清了清嗓子。“学校缺老师,为了保证教学的正常运行,只要是文科,不论具体出身,统教文科,文英史政生地不分家。只要是理科,不论具体出身,统教理科,数理化本质上差不多。毕竟都读过大学,艺体美可以在语数外的海洋中驰骋!”

    “相差很大好不好……会不会太随意了?”

    王哥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太穷,习惯就好,从容易的做起。”

    说的容易。

    拥有高中历史教师资格证的时笺手拿小学四年级语文课本踏进课堂,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紧张得手脚都在发抖。

    那时候她拿着教案都不知道该怎么上课。

    隔行如隔山。

    隔专业也如隔山。

    为了对得起每月两千块钱的工资,本着对学生负责的原则,时笺报考了全国自考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第一年教四年级语文和初三历史。

    第二年教五年级语文和初一地理、生物。

    第三年教六年级语文和初二地理、生物和政治。偶尔还帮数学老师上上数学课。

    第四、五年当了班主任,终于只用交初中的语文和历史。

    “王校,说起来我自己都不信。只差英语、物理、化学我就凑够所有学科了!”

    “不,还差音体美和幼儿教育。今天的学前班拜托你了。”

    真快呢。

    时笺合上备课本,睡觉。

    早上七点,起床号响起。

    七点四十,早自习。

    吃早饭,打扫卫生。九点十分,第一节课。

    时笺今天上第二节课。

    进教室时教英语的马老师还在拖堂。拖堂是全中国老师无师自通的优秀本领。

    马老师出教室,一边走一边让仁真早些儿交作业,看见时笺,喜笑颜开:“听说抛弃你的前男友破产后来找你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时笺寻思着要不要在校园微信群中发一个声明——时笺小姐与纪夏先生早已在五年前解除了恋爱合同。

    老师八卦,学生也不差。

    女生们你戳我,我戳你,谁都不敢先说话。

    男生基本安静,除了仁真。

    “语文老师,你男人呢?”仁真大嗓门震得时笺耳朵嗡嗡作响。

    时笺只能站在道德的角度告诉仁真打探隐私是错误的。“‘男人’、‘女人’,听起来好难听!”

    “可就是男人女人啊!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本来也是这么个道理,怎么听起来就这么怪呢?

    “上课!”

    课堂上,时笺依旧抽最喜欢走神的泽丹回答问题,泽丹只要回答不出,央斯基就气鼓鼓嘟起小嘴。

    时笺磕着CP,不忘时刻让拉姆斯基汇报这两人的具体进展。允许在心里想想,但严禁早恋。

    纪夏没有露面,他认床,应该还在睡觉。

    “你男朋友走了?”课间操时好几个老师问。

    “前男友”三个字,时笺已经说累了。

    中午轮到时笺和小丽丽守学生吃饭。

    学生们排好队,依照来的早迟顺序依次进屋。

    学校新食堂还在打地基,预计明年春天才能完工。时笺来了五年,食堂换了四个地方。

    现在的食堂在初中部教学楼一楼,从教室修改而成。太过窄小,只有学前班和低年级的学生才能坐在食堂的凳子上吃饭。其他学生散坐在学校各处,天晴坐在初中部前的操场,如果下雨就坐在楼梯口、楼道等各种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

    学校有专门的伙食补贴,保证每个学生都能吃上鸡蛋,另外两餐能一荤一素。每到吃饭的时间,学生们盘腿围成一个圈,围着各种香辣的下饭菜,欢欢喜喜。

    一个学前班小孩仰着头望着时笺:“世间老师,我可不可以去喝水。”

    卓玛老师对学前班的小朋友说排队、吃饭时不能乱跑,有事要告诉老师。

    时笺微微弯腰,声音甜甜蜜蜜:“是时笺老师。去吧,小可爱。”

    仁真:“语文老师,我也要喝水!”

    “喝水还要喊老师?你还小?”

    “语文老师,你应该反省下把低年级当宝,把初中部当草的行为,政治老师说要公平!”

    “闭嘴吧您。”

    时笺忽然听见笑声。

    是纪夏。

    纪夏终于起床了,顶着鸟窝一样的头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她,他衣服上有颜料的痕迹。

    学生轰动。

    满操场都是用藏语嘀嘀咕咕的声音。

    时笺班上的学生看得最是认真。上天给了他们一双稚嫩的双眼,他们却用这双眼睛来寻找班主任的八卦。

    时笺忍不住吐槽:“哪里死了一只狗你们都想知道!”

    央斯基眨巴着大眼睛,分外好奇:“老师!哪里死了小狗啊?”

    时笺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倒下。

    纪夏笑得更开心。

    小丽丽对时笺投来万分同情的眼神,在她耳边说:“你好,飞歌学校第一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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