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出事那天，你带着一个小孩藏在滑梯下，为了救她受了伤，你受表彰的影像上了地方台新闻，方启休看到了，他恨那些小孩，更恨阻止了他的你。那天他不知怎的从医院跑了出去，我猜他本来也不是要去找你，却在见到你的时候，刺激之下犯了病，他杀害了你。”

    萧萤听到这里身子晃了一下，许时倾从身后扶住她，他抬眼看向陈霏，瞳孔中一片悲怆的红：“你的意思是……我们本不该死，若不是你借着转界珠回去，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我们本可以……本可以……”他说到这里咬紧了牙关，喉咙底溢出一声类似哽咽的颤音，竟是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陈霏避开了他的目光，好一会儿，她才接着道：“是我……害了你们……我死之后才回到地府，我尝试通过转界珠再次重生回去，却发现转界珠上有了裂痕，根本没办法再次使用。”她看向萧萤，目露悲伤，“我愧疚难安，一直在地府寻找你的踪迹，后来总算找到了，我却没有勇气和你说出真相，只能陪伴在你身边，以其他方式补偿你……”

    萧萤红着眼睛看向她：“你害了我们，死之后再做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她心里极恨，不只是恨自己的无辜被杀，她更恨这些年来，许时倾受的那些无妄之苦，单凭这些，她就永远无法原谅陈霏。

    陈霏低声道：“我也知道这样的补偿无济于事，是我间接剥夺了你的生命，是我害得你和所爱之人生离死别，在地府那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办法修补转界珠，直到我遇到了忘川河边的摆渡使，他说他或许有办法修补转界珠。那时我本已经准备去投胎了，最后一刻还是觉得放不下，我放弃了自己的鬼躯，将灵魂融进了转界珠里，我知道转界珠的启动需要极大的灵力支撑，我希望等到它修补好的时候，我的魂魄之力可以重新让这转界珠启动重生系统。”

    “那日摆渡使将转界珠交给你，你戴上转界珠的那一刻，转界珠就已经认你为主，我见时机成熟，便催动魂魄之力，将你带进了重生系统里面。”陈霏苦笑了一声，“但我却疏忽了最重要的一点，转界珠认你为主，所以你每次从重生系统中出来，都必须以死亡为代价，到头来，我还是无法改变你死亡的结局。”

    “你或许不知道，方启休来到地府后，曾经偷偷见过你，同许时倾一样，他见到了你手里的转界珠，便想起了重生系统中发生的一切……或许是因为感应到转界珠中有我的气息，他一直偷偷跟在你身边，可我当时只怕他会伤害你，所以我催动转界珠，强行将他的魂魄拖进来。我却不知，他在转界珠中待了一段时日后，那转界珠竟然能感应到他心底最深处的遗憾，重启了重生系统，当时你已是转界珠的主人，系统一旦启动，你的灵魂便不由自主地被吸了进去……”

    萧萤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心底的遗憾是？”

    “没错。”陈霏说到这里浅浅叹了口气，“你第二次重生会出现在他太太的家中，并不是偶然，或许方启休心里还是希望有人能阻止他，只是……终究是晚了一步。”

    陈霏说，方启休初到地府还未生长出鬼躯，魂魄便被困进了转界珠中，导致他六识不全，思维懵懂，因此重生之后的方启休，一开始一直处于意识混沌的状态，他忘记了许多事。他在B市的酒店房间醒来，便听到了自己的妻子身死的消息，他茫然又悲伤，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他听警察说刘芝芝死亡当天，萧萤也出现在现场，便怀疑萧萤跟自己妻子的死有关系，所以他开始跟踪她，想找出事情的真相。后来他在萧萤的身边看到了许时倾，像是应激反应般，他见到许时倾的时候身体会止不住恐惧地颤栗，他直觉这两人跟自己肯定存在着某种联系，便时常躲起来观察他们。几个月后新闻上报道了在B市树林里发现了小孩的尸体，他有如雷击，那一刻，他逐渐意识到，杀害刘芝芝和他们的孩子的人，有可能正是他自己。

    那天萧萤和许时倾出现在精神疾病中心，方启休盯着她手里的转界珠，忽而有了某种感应，他知道自己和萧萤被困在了这里面，而唯一能出去的方法，就是他再次杀了萧萤。

    “方启休杀了你之后，并没有选择回到地府，因为他在转界珠中感应到了我的魂魄。”陈霏的眼神变得悲伤，“如今我的魂魄之力即将消散，但我造成的错误却一直没能弥补，小方他……答应了我，让一切归零。如今你已将转界珠解下，我会让转界珠重新认小方为主，然后用我最后的魂魄之力将他送进转界珠的重生系统，他会在重生系统中选择……自杀，到时一切都将归零。”

    “对不起，原谅我。”

    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陈霏阖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她已变回了小渡使。

    萧萤眼见着那颗红色的转界珠从小渡使手中挣开，升到半空中，幽幽地泛着红光。萧萤抬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它，那红光越来越盛，最后突然化为燃透半天的火光，一瞬照亮了整个忘川河畔。萧萤被这光线刺得抬手挡住了眼，待那红光暗下，她将手拿下，却见半空中那颗转界珠已化成靡粉，粉末被风吹散到忘川河面，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萧萤看着忘川河面，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小渡使在一旁慢悠悠地开口道：“结束了。”

    萧萤看向他：“什么结束了？她……们呢？”

    “方启休进入重生系统后选择了自杀，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一旦进入重生系统，就必须遵照上一世的死亡方式死去，方启休上一世并不是自杀而死，他选择了自杀，转界珠的力量会将他的灵魂搅碎，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陈霏救了他一世，他便选择和陈霏一起魂飞魄散。”

    萧萤愣了愣，她转回头直直盯向忘川河面，蓦然眼下一湿，她擦了擦脸颊：“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但是……”

    “一百年前的那盏灯笼，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