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萤的语气很冷静，脸色却有些发白，“他掀开钢琴盖，下面居然藏着一把……水果刀。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是没睡醒，看错了，我使劲揉了揉眼，重新睁开，然后我看到音乐教室里的小孩唱起了歌，方启休在弹钢琴为他们伴奏，阳光照进音乐教室里，那副画面实在太美好了，我以为自己真的看错了。可是紧接着，有一个孩子唱错了歌词，钢琴声停下，教室里的小孩都哄笑起来，然后我看到方启休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突然就暴躁起来，他抽出了放在一侧的水果刀，开始往那个唱错歌词的小孩劈过去，教室里的小孩都吓坏了，纷纷四散奔逃……”

    “我赶紧报了警，然后和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赶紧分头去各个教室疏散孩子……方启休好像疯了一样，拿着水果刀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找人，郑老师为了保护孩子被砍伤了，当时所有老师都拼命护着孩子跑出去。本来我们基本已经把孩子带出去了，可是在经过活动区的时候，我看到滑梯下藏了一个小孩，她是之前在音乐教室被砍伤的小孩，根本动不了，我回来想把她抱出去，可是来不及了，我看到方启休已经搜完最后一间教室往这边走来，我只好陪着她一起躲进滑梯底下……”

    无脸鬼惊叫：“那后来呢？”

    “后来……警察赶来了，他们包围住了幼儿园……”萧萤记得当时包围幼儿园的警察里似乎有一个她熟识的，她偷偷用手机跟他报了方启休的具体位置，可是警察还没冲进来，方启休就已经先发现了他们，萧萤为了保护那个受伤的小孩，被方启休砍了一刀，接着就是警察进来控制住了方启休……

    无脸鬼听到这里松了口气：“那你们都得救啦？”

    萧萤摇摇头，不对，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她捂着头，只觉得后脑袋勺像遭了电击似的，嗡嗡嗡地直发麻。她闭上眼，有一个画面反复地在她脑海中出现，有个人拿着刀朝她冲了过来，她倒在满地血泊中，努力睁开眼，对上了一个男人疯狂的脸……这个男人是谁？萧萤努力回忆，男人的面部渐渐清晰，和方启休的脸合到了一起。

    萧萤瞬间睁开眼：“是方启休！”她看向无脸鬼，不无激动地说：“是方启休杀死了我！原来我并不是死于心脏病，我是被方启休杀死的！”

    无脸鬼呆愣愣地：“你的意思是，你是死于他杀……那是不是说，这一次，你想回到地府的话，也必须同样被他再杀一次才行？”

    “没错。”萧萤浅色的瞳孔里闪着一抹光，“现在只要我能重新再被他杀一次，我就能顺利回去了。”

    “可是不对呀……”无脸鬼端着脑袋思考，“那如果你想重新被他杀死的话，你就不能阻止他，那幼儿园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小孩和老师们还是会受伤……噢！”无脸鬼捂着脸飘到窗帘后，伸出一根小手指，语带谴责，“萧萤，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

    “……”

    萧萤觉得，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她顺利回去，又能阻止幼儿园惨案的发生。

    萧萤记得，警察包围幼儿园的时候，里面有个她熟识的警察，而她前世之所以会认识那个警察，是因为许时倾。

    那警察是许时倾的朋友。

    想到这里，萧萤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许时倾的电话。

    “许医生，你到家了吗？”萧萤看了看时间，距离他们从餐厅前分开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嗯。”那边许时倾送完许乐多，刚回到自己家楼下车库。温舒文又拿了一堆吃的放在他车后座上，许时倾打开后车门，将东西拿上，突然瞥到车后座上有个淡黄色的蝴蝶结发带。

    许时倾愣了一下，将发带捡起来，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柚子香，应该是萧萤洗发水的味道，他今天站在她旁边的时候有闻到。

    “许医生？许医生？”

    许时倾反应过来，继续回电话那边：“怎么了？”

    “是这样的……许医生，你是不是有位朋友在派出所上班，叫……陆怀南？”

    许时倾皱了皱眉：“有什么事吗？”他还记得之前萧萤在医院编排过他和陆怀南的关系。

    “许医生，麻烦你帮我跟你朋友说一下，我想约他见个面。”萧萤的语气很认真，“我有很一个严重的案情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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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市华阳区派出所。

    “等等萧老师……”陆怀南抬了抬手，“你的意思是，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想？”

    “不只是猜想……”萧萤从包里翻出那些被割坏的画册，“还有这些，这些都是方启休破坏的，你仔细看这些画中人物的脸，基本都割得无一处完好，这不就说明他有很强的破坏欲，是个危险人物吗？”

    陆怀南翻看了一下那些画纸：“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方老师割破的？”

    “应该是。”

    “应该？”

    “虽然我没有看到……”

    “你还没有看到？”陆怀南明显不耐烦了，“萧老师，到目前为止，你所说的这些事，要不就是还没发生，要不就是没有真凭实据的怀疑，你觉得单凭这些，我就能把他控制起来吗？”

    “不是说现在就控制起来。”萧萤认真道，“我有预感，他在3月20日这天会动手，到时能不能麻烦陆警官你先在立华幼儿园附近守着，如果没事发生那自然好，如果出事了，我会打你电话，到时您一定要尽快进来制止他。”

    萧萤走后，陆怀南转着笔杆，抬头看向许时倾：“我说，你不会真相信她刚刚那些话吧？”

    许时倾脸色微凝：“确实很难令人相信。”

    不过他一直觉得，萧萤这个女孩本身就处处透着古怪。

    陆怀南：“对了，你说，她是许乐多的老师？”

    “嗯。”

    也就是说，她预言会出事的那家幼儿园，就是许多多上学的幼儿园。

    “啧。”陆怀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算了，反正3月20日那天我轮休也没事，就去看看吧。”

    这之后几天方启休都是正常来上班，他和人相处依然是之前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有时办公室其他人在背后偷偷议论他的事，他听到了也只是斯斯文文笑两下，像事情和他完全无关一样。

    他这种状态反倒让萧萤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漏。他这么斯文干净的样子，真的不像会杀人的样子啊！

    回家跟无脸鬼讨论这个问题，无脸鬼飘在半空中，一副深沉的样子道：“人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变态。很明显，他要开始变态了。”

    “……”

    转眼就到了3月20日当天。

    萧萤也不确定陆怀南那天会不会来，以防万一，她做了两手准备。

    那天萧萤上班去得很早，刚进去，她又听到了音乐教室的钢琴声。萧萤的脚步一顿，站在教室外听了一会儿。她恍惚记起第一次听到这钢琴声的时候，那天是她刚出院回来上班，方启休一脸腼腆地从钢琴前站起来，笑着对她说，住院期间的课他都帮着她上了……这样一个温和纯粹像大男孩一般的人，真的会变成她记忆里那个杀人恶魔吗？

    钢琴声停了，察觉到教室门口有人，方启休站起来回过头，看到是萧萤，他脸上又出现那抹腼腆的笑容。

    “是萧老师啊。”

    萧萤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被发现啦。”

    她走进去，手里拎着一个外卖保温袋：“方老师吃早餐了吗？我今天来得早，买了早餐，要不要一起吃？”

    方启休有点不好意思：“这不太好吧。”

    “没事，本来我就考虑到会不会有人还没吃早餐，特意买了两份。”萧萤说着将保温袋打开，她买的是两份肠粉，萧萤回头对方启休道：“方老师，我忘记让老板拿餐具了，你帮我去食堂拿两双筷子。”

    方启休犹豫了一下，说：“好。”

    他刚走出去，萧萤就马上转身，她先是掀开钢琴盖，将钢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藏刀子的地方，萧萤又环视一圈音乐教室，唯一有可能藏东西的只有角落那个储物柜，萧萤走过去将柜门打开翻找了一下，也没有发现。

    难道他藏在了别的地方？想等着上课的时候再带过来？

    萧萤正疑惑不解间，方启休走了回来：“光吃肠粉会不会太干？我还从自助饮料机买了两瓶豆奶回来。”

    萧萤抬头冲他笑了笑：“好呀。”

    找不到凶器，只能用其他方式把他控制起来了。

    方启休的音乐课在上午第四节。第三节刚好是萧萤的绘画课，上课之前，萧萤走到方启休面前，说道：“方老师，我上课用的画架坏了，我记得器材室里好像还有另外一个新的，你帮我一起去搬过来行不？”

    方启休正盯着窗外的鸟筑巢，闻言看向萧萤，见她皱着鼻子一脸恳求的模样，顿了顿，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