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许时倾这几天得了感冒。他平时很少生病,这次感冒却来势汹汹。那天科室主任见他查房的时候脸色泛红,脖子上散布着不少红疹,拿来体温计给他一量,居然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五,本着为病人负责的考量,主任直接开了点退烧药,把他赶回了家,并勒令退烧后才能来上班。

    许时倾就这样在家里待了两天。早上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许时倾睁开眼,起来的时候头一阵晕眩,他站在原地缓了缓,才过去拉开窗帘,然后从二楼的露台上,他又再次看到了那个许久没出现的鬼鬼祟祟的身影。

    早晨的天气 还有些微凉,尤其他住的这里还在接近山脚的位置,气温更是要再低几度。许时倾看着萧萤站在一面爬满花的砖墙下轻轻地跺脚,两只耳朵因为受冻而有些泛红。他就这样站在露天看了她好一会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

    萧萤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从家里出来后,她心里空茫茫的,总想要看看许时倾,才能安心。所以她干脆打了车直接来到这里,然后就买了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在这里蹲守。她想着,等下许时倾出来上班,她就偷偷躲起来看一眼,看他一眼她就回去。

    可是都快九点了还不见许时倾从家里出来。萧萤有点犹豫,她不愿意去思考那些不好的可能性,想着许时倾会不会是睡过头了,或者是今天轮休。

    她能不能,打个电话问一下?到时他会不会又对她的行为感到反感?

    突然“吱嘎”一声,洋房老旧的铁门被推开——

    “我不是说过别再偷偷躲在我家门口了吗?”许时倾穿着一件灰蓝色的低领毛衣,站在门后,皱眉看向她。

    萧萤慌张地站直:“你好多天没有来时光咖啡馆了……我……我有点怕……”

    许时倾侧头咳嗽了几声。

    “既然看到了,就回去吧。”

    萧萤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劲,忙上前两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许时倾没有回答她,他喉咙又痒又痛,退后一步,弯着腰,咳得反复要把肺给咳出来。

    萧萤吓坏了,她伸手扶住许时倾一只手,触手却发现对方肌肤滚烫:“许医生,你发烧了!”

    怎么烧成这样?萧萤着急得不行,抓着他的手问:“你看医生了吗?”突然想起他自己就是医生,又道:“许医生你有吃药吗?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许时倾想抽回手,眼前的女孩却紧张地抓住他的手不放。

    “我没事,你回去。”

    “我不回去!”

    许时倾眼皮灼热,也许是烧了整整一天,意识有点模糊,竟然真的被她半推着走进了屋子。

    两人走进一楼大厅,萧萤还在揪着吃药的问题:“许医生你吃退烧药了吗?”

    许时倾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萧萤以为是家里没有,拿着手机准备转身出去买。许时倾哑声喊住她,指了指电视柜:“往左数第二个抽屉里有。”

    萧萤拉开抽屉,果真见里面有个小药箱,萧萤翻出一盒退烧药,看了下用法用量,掰出一颗,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拿到许时倾面前。

    许时倾的视线在她手上的药停顿了几秒,没有接过。

    见萧萤目光执着,他安静了一会儿,才道:

    “我饿了。”

    “……”

    “空腹吃药不好。”

    萧萤咬唇:“那……那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萧萤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基本没有什么食材。萧萤拿了两个鸡蛋,问许时倾:“许医生,我做个蛋黄小米粥,好不好?”

    “嗯。”

    许时倾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抵着唇又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咳嗽停歇的时候他脖子耳根都染上了胭脂红。

    萧萤目露焦色:“许医生……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许时倾摇头道:“不用,我回房间躺下就好。”

    萧萤赶忙上前:“那我扶你回房间。”她上前握住许时倾的手臂,她的掌心沁凉,贴在许时倾烧得灼热的手臂上,莫名缓解了几分不适。许时倾侧过头咳嗽了一声,没有避开她的手。

    许时倾住的花园小洋房有三层,许时倾的房间在二楼,萧萤扶着许时倾走到二楼楼梯口,下意识地就先走两步,推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然后再跑回来扶着许时倾继续往前走。

    许时倾却顿住:“你怎么……知道哪个房间是我的卧室?”

    萧萤也呆了呆,确实她刚一上楼,就不假思索地确定了许时倾是哪个房间,不只如此,从她走进这栋房子开始,她就莫名有种熟悉感,自然而然地知道厨房怎么走,冰箱摆放在哪个位置……那感觉就仿佛……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样……

    萧萤敛下心神,侧头对许时倾说道:“我也不清楚,我就是看二楼房间不多,随便一猜。”

    许时倾现在烧得头脑混沌,也没有去细究她的话。两人走进房间,许时倾的房间东西不多,处处都透着干净整洁。萧萤扶着许时倾在床上躺下,然后拉起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

    “许医生你先休息,等粥好了我端上来给你。”

    萧萤说着就下楼去煮粥了。

    生病的人需要多睡多休息,萧萤有心让许时倾再多睡会儿,便放慢动作,等煮好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萧萤将粥端到二楼,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许时倾醒了没?

    房内传来咳嗽声,然后萧萤听到许时倾喊了她一句。

    萧萤开门进去,见许时倾已经半坐在床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呀?”

    “上楼有脚步声。“

    “哦。”萧萤将粥放在床头柜上,顺便凑近观察他的脸色,睡过之后好像确实有变精神一点。

    许时倾垂眸任她看着,待萧萤侧身拿起碗,一副要喂他的样子,他不自然地低咳一声:“说道,我自己吃吧。”

    许时倾吃得极慢,一碗粥花了快二十分钟才吃完,萧萤也不催,就在旁边耐心地等着,终于碗里的粥见底了,萧萤将药拿到许时倾面前:“那现在可以吃药了。”

    “……”许时倾将碗放下,说道,“我等下会吃的,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萧萤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许医生……你该不会是怕吃药吧?”

    许医生十分冷静:“我心里有数,我这种情况不需要吃药。”

    “许医生,你把药吃了,我下午做糯米红糖小圆子给你吃好不好?”

    “……”

    “糯米丸子熬得稠稠的糯糯的,最后撒上点桂花,可甜可香啦。”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萧萤笑了,鼻尖的小痣显得俏皮很可爱。

    许时倾觉得她长得就像个糯米丸子。

    许时倾吃了药又睡下了,萧萤将厨房收拾了一下,出门去超市买食材,准备做糯米丸子汤。

    附近并没有什么超市,只有几家小便利店,萧萤想着许时倾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也该添置点食材,就走远了一些,到两公里外的一个大超市进行采购。

    一来一回,加上采购的时间,就花了快一个小时。萧萤出门的时候从玄关柜的抽屉里摸了钥匙,她开门进去,见客厅静悄悄的,心想许时倾不知道醒了没,需不需要喝水?

    她将钥匙放下,走向楼梯口正准备上二楼看看,却发现楼梯的台阶上正坐着一个人影。

    是许时倾。

    “许医生?你坐在这里干嘛?”萧萤急急忙忙走过去,“地上多冷呀,你还感冒着呢。”

    许时倾听到声音抬头看她,似乎怔愣了下,才低声道:

    “我以为,你走了。”

    萧萤心尖蓦然冒起一股又酸又胀的涩意,她走到许时倾面前蹲下,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语气真若哄小孩般:“我没走,我去买菜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还要给你做晚餐呢。”

    许时倾侧过头看了看,果真见餐桌上放着好几个超市的袋子。

    他眉间松了一些,低头见萧萤的手心还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许时倾手掌动了动,似乎想反手握住,最后却只是伸出手指,仿若不经意地捏了捏她的指尖,然后便撑着楼梯扶手缓慢站起来。

    许时倾吃过退烧药睡了一觉,精神已经好许多,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看萧萤忙前忙后地给他倒水拿毯子,他咳嗽了声,没话找话:“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今天轮休。”

    萧萤拿了一块毯子盖在他腿上:“你先看电视,我去做糯米圆子。”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许时倾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原先脖颈和锁骨上的潮红也已经褪去,应该是退烧了。萧萤将手放下,这才发现她和许时倾此时此刻靠得走多近,近到她又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木质松香味。萧萤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呆愣愣地问出口:“许医生,你身上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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