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

    拍完照,萧萤才坐回去,她随手拿起吐司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道:“许医生,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们出去玩吧?”

    想想两人在一起到现在,好像也没怎么正式地约会过,许时倾有些愧疚地道:“好。”

    萧萤上楼换了一件浅蓝色的油画碎花长裙,背一个珍珠编织而成的小斜挎包,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下来,像一只春日里的花精灵。为了配合她的穿着,许时倾也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内搭一件白T,普通而清爽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却格外气质好看。

    虽然重生回来好几个月了,但萧萤平时很少出去逛,对S市的景点有些陌生。她提前做了功课,知道S市有一个水乡小镇,镇上的居民沿河而居,这两年开发旅游业,游客可以租一条乌蓬小船,慢悠悠地沿河而荡,一边饮茶一边欣赏河边两岸的黛瓦白墙和烟火气息。

    从市区开车去小镇要一个半小时,许时倾问萧萤:“今天的药有带上吗?”

    萧萤撇了撇嘴。许时倾佯装生气地揉揉她的头,从抽屉里拿出她的药,放进她的珍珠小挎包里:“怎么小的包能装什么?”

    萧萤“哼”了一声:“装可爱啊。”

    许时倾笑着掐了掐她脸颊上的嫩肉,才惊觉她这阵子好像瘦了许多。他掩去眸底一抹晦涩,拍拍她的脸,道:“出发吧。”

    六月份的S市还不算热,一路蓝天白云,阳光和煦地让人忍不住舒适地闭起眼享受。

    许时倾开着车,时不时地转头关注萧萤:“困了吗?”他嘲笑她:“这才起床多久,怎么又困了?”

    萧萤揉揉眼睛,嘟囔道:“才不是……就是阳光照得舒服……”她打起精神坐直,又瞪了许时倾一眼:“你专心开车呀,不要老是看我。”

    到了小镇景区入口,许时倾先将车停进停车场。两人来到小镇坐船的码头,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排队等候。很快就排到萧萤二人,许时倾先上船,然后转身牵住萧萤的手,把她带下来。两人在船舱里坐稳,船夫手中长竿一撑,船只便晃晃悠悠地顺着水流荡开。

    船舱里备有茶几和茶具。许时倾用热水将茶具烫开,往茶壶里投入一把茶叶,过掉第一遍水先进行醒茶,然后注入第二遍水出汤。琥珀色的茶汤从茶壶口落入茶杯中,清香四溢。萧萤撑着脑袋看他泡茶的动作,只觉得每个手势都如行云流水,优雅从容。她小声抱怨:“许医生,你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好看?”

    这样她只会越来越舍不得他的。

    许时倾笑着将一盏茶杯放在她面前,顺势敲了敲她脑袋:“喝茶。”还拿了一杯递给老船夫,那船夫笑着“哎”了一声:“谢谢啊。”

    萧萤一边小口喝着茶,一边转头看向船舱外的景色,水道蜿蜒,穿行过拱桥,一株粗壮蜿蜒的老柳树赫然立在河岸边,日光从绿影婆娑筛落下来,萧萤闻到树上栀子花的清香。老船夫介绍道:“这棵树在这有二十年啦,年年都开花。”

    “是嘛?”萧萤忙转头,喊许时倾靠过来一些。她歪着头靠向许时倾肩头,调整好手机摄像头,将那株栀子树框进她和许时倾的背景里。许时倾配合她拍好照,才笑了一句:“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拍照?”

    萧萤检查着手机里的照片,敷衍地回了一句:“那难得出来玩嘛。”

    两岸黛瓦青砖,杨柳依依,有小孩欢笑着从街边跑过,萧萤看到湖边古朴的长廊上有新人在拍婚纱照,她羡慕地朝那新娘身上看了几眼,老船夫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这边游客多了之后,经常有人来拍婚纱照的,先生小姐你们结婚了没哇?”

    萧萤小声回道:“没呢。”

    船夫接着道:“那可以抓紧了哇,两个人觉着合适就别犹豫,现在年轻人都提倡什么独身主义,能遇到喜欢的对象可不容易,要珍惜哇。”

    许时倾捏捏萧萤的手,也笑着回道:“会的。”

    两人从游船上下来,便在老船夫推荐的一个餐厅吃了午餐。用餐的过程中,服务员过来推销店里新制的青梅酒,萧萤有点馋,正想从托盘上拿一小杯,坐在对面的许时倾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好把手缩回去。

    这家餐厅是沿河而建,餐厅里还搭建了戏台,戏曲演员长袖翩翩,在台上咿咿呀呀地表演着当地的戏曲。萧萤听不大懂,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幕快结束,台上演员正要谢幕时,萧萤才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以舞台上的表演为背景,拍了一张和许时倾的合照。

    拍完照片,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愣了愣,手机拍到的背景正是演员站在台上谢幕的一刻,就像冥冥中有所注定一般,她和许时倾的故事也即将走到了谢幕。

    下午两人在湖边街巷走走逛逛,一路萧萤看到什么有特色的的建筑,都要拉着许时倾拍一张合照,许时倾从小到大拍的照片都没有这一天拍得多,萧萤义正言辞:“许医生你要趁着年轻好看的时候多拍几张照,不然等年纪大了变丑了,去相亲想找张照片都找不到!”

    “去相亲?”许时倾淡瞥她一眼,“拿着我们的合照?”

    萧萤“嘿嘿嘿”笑,靠到他怀里乱蹭,像一只小狗般留恋地攫取他身上松木清香的味道。许时倾低头拥紧她,这一刻日光散漫悠长,仿佛一切美好都望不到尽头。

    晚上回来,萧萤坐在副驾驶上,喜滋滋地欣赏今天拍的照片,时不时地发出“这张光线好好哦”这张我的眼睛怎么飘了“这类的感叹。汽车逐渐开入市区,路过一个水果店,萧萤一眼扫到店门口的货架上摆上了红红绿绿的荔枝:“咦?今年荔枝上市了呀!”

    许时倾问:“想吃么?”

    “想吃!”

    许时倾将车停在路旁,两人下去买荔枝。每年最先上市的荔枝品种都是妃子笑,不算太甜,但核小肉厚,外壳粉粉嫩嫩的也让人很有食欲。萧萤挑了两斤,和许时倾重新回到车上。

    她剥了一颗吃进嘴里,许时倾问她:“甜吗?”

    萧萤老实道:“有点酸……”

    “是吗?我尝尝。”许时倾说着靠过来,几分钟后,他的舌尖轻轻扫过她的唇角退出来,低喃了一句:“我觉得还挺甜的。”

    萧萤缩着小脸,“哼”了一声。

    许时倾笑了下,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听诊器,勾着萧萤的肩膀上前,将听诊器探入她胸口。

    萧萤被冻得缩了一下,脸上不大高兴:“许医生,你趁机耍流氓哦。”

    许时倾将她按紧了些,半开玩笑道:“测试一下你心跳加速了没?”

    他将听诊器拿开,萧萤眨着眼:“加速了没?”

    许时倾“唔”一声。

    汽车继续在路上行驶,萧萤抱着一袋子荔枝,窝在车座椅里盘算着:“夏天到了,许医生你想不想吃荔枝草莓慕斯吃?唔……不要加淡奶油,就单纯加牛奶和酸奶,做出来糖分也不会太高,夏天吃起来又清爽又美味。”

    “好。”

    “那我明天来做!哎呀,刚刚买荔枝的时候忘记买点草莓了……草莓酱要晚上先熬好放冰箱的。”

    “待会儿去门口的水果超市买。”

    “唔……还要买点酸奶,牛奶家里还喝剩好多呢,许医生你是不是不喜欢喝牛奶啊?那你还老是买!”

    “还行,主要是买给你喝。”许时倾淡笑道,“小朋友要多喝牛奶才会长高。”

    “……”萧萤闭上眼,不想跟他说话了。

    过了十几分钟,许时倾喊了她一声:“萧萤?”

    “嗯?”萧萤揉着眼睛,坐直了一些。

    许时倾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些发紧:“累了吗?”

    “还好……”萧萤没什么精神地咕哝了两句,“许医生你等下要记得提醒我买草莓哦……”

    “好……”

    “还有酸奶……”

    “嗯。”

    “牛奶不要买……”

    “知道……”

    汽车在一幢白色建筑前停下,许时倾下车,将萧萤从副驾驶座上抱下来。萧萤此时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她半睁着眼看了他一眼,细声道:“许医生,你脸色好难看哦。”

    许时倾没有回她,他抱着她,想往医院急诊大厅走进去,腿却突然麻了一下,他抱着怀中的女孩,差点跪倒在地。此时此刻的许时倾双目近乎血红,脸却白得吓人,有汗水滑落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咬咬牙,用手在地上撑了一下,重新将女孩抱起,往医院大楼里疾步走去。

    萧萤被紧急送入手术室,护士过来问道:“许医生,这位病人之前一直是由您接诊的,手术由您来做吗?”她问了两遍,坐在椅子上的许时倾才抬起头:“池医生,手术由池医生负责。”

    池医生事先已经接到许时倾的电话,对萧萤的情况基本都了解,萧萤的心电图出现了房式收缩不同步的情况,射血分数小于35%,在目前尚未能进行心脏移植的前提下,只能通过心脏再同步化手术植入CRT,延长她的生命。

    池医生穿着手术服匆匆赶来,临进手术室前,他转头看了坐在手术室外的许时倾一眼,他这个师弟,一向沉稳有度,从容不迫,萧萤的这个手术有难度,但绝不至于让他胆怯。可是半个小时前,他却听到许时倾用那么卑微恳求的语气,请求他代替他,帮他的病人做手术。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中,许时倾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他弓着腰,像一个陡然进入暮年的老人,几乎没有了生气,而那唯一能够拯救他的生机,此时正躺在手术室内,生死未明。

    他在等待着她的审判。

    他目光空茫,看着自己一直无法克制轻颤的手,这样的一双手,此时此刻,哪还能为她握住手术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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