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安是第一个敲门进来安慰姜晚的。

    “公司已经发文澄清了，爆料的狗仔和造谣的大V都收到了律师函，放心吧。”

    她做事干净利落，公关团队执行效率也高，不会等事情发酵到第二天早上。

    但民众的反响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姜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傅雅安说了一遍，傅雅安咂舌，不为姜晚为了陶梦然那种人，只身去那种地方，而是为陶梦然安然脱身后的一言不发。

    “你觉得值得吗？为什么要帮她？不会真的被那只鬼感动了吧？还闺蜜呢，背着陶梦然跟她男朋友搞在一起，死了又幡然醒悟要救她，狗血。”傅雅安完全不能理解，告诫姜晚道，“身边是这样的闺蜜，自己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有情有义的事来，不要想着她站出来帮你说什么了。”

    “人又没有上帝视角，只缘身在此山中嘛。”姜晚淡然说道，“死后的执念竟是救另一个人，相对于滞留人间的诸多恶鬼怨灵来说，这个小湘还算纯良。”

    其实她帮忙的目的也不光出于小湘，而是小湘和陶梦然的遭遇，让她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她始终想不通，手拿影后奖座，那么高傲优秀的自己，怎么能在婚后卑微到那种地步，如今想来，不也是被顾明贤给PUA了吗？

    “小湘现在，不在这里吧？”傅雅安环臂，看了看四周问道。

    “她被哥带走了，”姜晚微微皱眉，垂眸思忖道，“我还没有告诉她，我会帮她，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走呢……算了，哥这么厉害，渡化她不成问题。”

    “姜朝来了？”傅雅安诧异极了。

    姜晚瞳孔一震，“他不是来看你的？”

    “看我？我都不知道这事……”傅雅安又是惊讶又是生气。

    姜晚心下一惊，傅雅安不知道，那姜朝是怎么进自己房间，又是在哪里察觉到小湘的存在的？

    她探究地望向傅雅安道：“你们不是谈恋爱吗？相处地不好？”

    傅雅安垂下眼睑，叹了口气道：“他从中了降头那件事脱身之后，就几乎不跟我联系了，我主动找他，他也不冷不淡的，这次来B市，同一家酒店都不告诉我，这是分手的信号吧？”

    她越想越气，拳头都快要捏爆了，“这家伙，怎么也看不出是这样的渣男啊，玩冷暴力分手！”

    姜晚怕吓到傅雅安，极力保持着镇定，陪傅雅安一起骂了姜朝一通，傅雅安骂得累了，便回了自己房间。

    她一走，姜晚就急忙去翻酒店的保险箱。

    她平时是将镇妖珠随身携带的，只在拍戏时取下来，慈珠对她用处不大，里面封印的唯一一只鬼也跟姜天行同归于尽了，便放在了酒店的保险箱里。

    在姜朝突然闯进她房间，带走小湘魂魄的那晚，姜晚就长了个心眼，将里面的慈珠调包了，并在假慈珠上偷偷做了个记号。虽未找到切实证据，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但她总感觉姜朝怪怪的。

    果不其然，被调包的慈珠被人动过手脚，换成了另一只假的。

    姜晚不由得推断，姜朝此次来B市，意在自己，为的就是这串慈珠。

    慈珠是当初姜天行给李君这种恶鬼，保护他不被驱鬼师所伤的，姜朝偷走慈珠，姜晚难免不怀疑他身体里就住着恶鬼，小湘也说过，她和其他鬼都害怕姜晚周身散发的可怕气息，这气息，怕不就是来自于姜朝。

    结合之前的降头事件，姜晚不禁猜测，那恶鬼很可能就是姜樾。

    可惜姜朝自从从这件房离开，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连手机也是留言状态。

    思绪正陷入焦灼，手机突然间响了，是李嘉明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疲惫，显然是摄制组开会到半夜作了决定，李嘉明还算公道，并没有见风使舵，只是告知姜晚拍摄暂停两周。

    亲自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告知，也算对姜晚这个女一号的尊重。

    尽管欣赏姜晚，但他毕竟是名利场上的人，懂得计算利弊，等风吹一会儿，再判断风向，若是舆论持续走低，那时再换人不迟。

    姜晚表示理解，即便在两天前，换角的危险对象还是陶梦然，但娱乐圈就是这样，所有人都随时准备着变天。

    接完李嘉明的电话，已经过了凌晨，电话又响了，这次终于是沈宴。

    “还好吗？”他问。

    一连串的事情弄得姜晚情绪真的有些低落了，不管是网上的那些恶意造谣辱骂，还是事业的搁置，还是家人生命安全的威胁，还是陶梦然叫人心寒的反应。

    她不至于浪费眼泪，但听到关心的话语时，被压抑的委屈还是忍不住开始翻涌。

    毕竟，这一晚应对的各种人中，沈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问她“还好吗”的。

    “还好，”她眼底有些酸，但还是调整好呼吸回道，“你要是插一脚进来，就不好了。”

    她不希望沈宴出手帮她，甚至害怕他冲动之下出手。姜晚始终认为，感情上多么贴近的两个人，在事业上，也应该是独立生长的两棵树木，可以并肩，绝不攀附，各自维护着自己的骄傲，撞自己的南墙。

    沈宴浅笑了一声，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动用关系帮你解决狗仔，还是动用资本帮你公关控评，还是高调官宣帮你站队，再写篇小作文说你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吧？没那个功夫。”

    姜晚在这头笑出了眼泪，“你都想过吧，想到半夜，想到这个点？”

    电话那头穿来一声长长的鼻息，沈宴柔声道：“忍不住想，但我不会的。”

    “真的？你怎么忍心？”姜晚松了一口气，故意调笑道。

    “因为你是姜晚啊，是既能招惹风暴，也敢抗衡风暴的姜晚。”沈宴温柔地道，“没打算出手帮你，我只是想问问你……”

    “问什么？”姜晚心里软绵绵的，沈宴光是声音，就让人有安全感，那些烦心事忽然之间，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要不要抱抱？”

    这句简短的话语刚落，姜晚就像触电一般丢下手机，飞快地跑出去，打开门，果然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为躲避酒店楼下层层蹲守的媒体，沈宴戴了渔夫帽，穿了身厚重的夹克背心和肥大的运动卫裤，甚至还贴了假胡子，他手拿一个重型摄像机，脖子上挂着工作证，和一群工作人员一起步入酒店，俨然一名从剧组回酒店的摄像。

    然而这层层叠叠的伪装，并不妨碍他一路吻姜晚到床上。

    你故意的吧，我被网暴就是个借口，安慰我就是个前戏，你故意的吧！姜晚心中呐喊。

    姜晚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没有工作的早上是那么美好，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正在遭受网暴。

    沈宴那边的拍摄工作进展到一定程度，得以短暂的休假，此刻正在身边呼呼大睡。

    姜晚轻手轻脚地好衣服，就接到傅雅安火急火燎的来电：“看直播，快打开看！快快快！”

    她点开傅雅安发来的链接，正是陶梦然的新闻发布会现场，陶梦然在发布会上帮姜晚澄清了所有事，也大胆揭露了林翰的所作所为，并表示自己会暂退娱乐圈疗养身体，对《镜中之城》剧组造成的损失，会赔偿所有违约费用。

    镜头里，她素颜示人，不再性感妩媚，却坚定温柔，姜晚再一次欣赏到这个女人的美。

    她眼神并不明亮，却再也没有畏惧，姜晚一瞬间晃神，放佛看到了哭干了眼泪的自己。

    当天下午，林翰被公安机关正式立案调查，带回了警署。

    《镜中之城》剧组则暂停了拍摄，开始寻找新的女二人选。

    姜晚和李嘉明吃了顿饭便返回自己居住的城市，一位络腮胡的工作人员，默默陪同。

    机场候机时，她远远看到陶梦然独自推着行李走来，没有了浓妆，也没有了众星拱月的待遇，身边一个助理也没有。

    两人目光相接，姜晚作了个手势，问她要不要帮忙，对方摆了摆手，两人相视而笑，即刻便走进各自的候机室，再没有过多的话语。

    姜晚走了两步，不禁驻足回头看了一眼，不知往后还能不能再屏幕上看到这个女人，但她觉得，这个女人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刻出现在屏幕上时，都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