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她消失

    “我?”

    吕清烨的眼底划过一丝了悟,但更多的仍是疑惑不明。

    若他对她施下解除命契的术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盛云岫连连点头:“是你,不用怀疑,你答应过我要还我的恩情,可不许反悔!”

    吕清烨当然不会反悔,他只是不明白,或者说无法相信——他曾对她下过命契。

    准确地说,是他也不是他。

    凡命契使用者必将付出生命,命契的施加者是曾经和他拥有过同一魂魄的……另一个人。

    这才是从小到大,她一直保护他的原因吗?

    吕清烨的心里忽地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救他只是因为她需要他。

    “你快点,不要磨磨唧唧的!”盛云岫忍不住催促,她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吕清烨顿了顿,沉默地依言开始动作。

    盛云岫瞥了一眼他蜗牛一般的速度,不满地啧了一声,道:“你不要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跟你说,命契一解,我体内的血玉就能拿出来。”

    明明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们两个,她还神秘兮兮地靠近,小声道:“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到时候我把宝贝送给你啊。”

    她说得大言不惭,明明严深说过血玉是他们天目门历任门主用最后一口心头血养出来的宝物,若能拿出来自然要物归原主。

    吕清烨清澈的眼眸,并没有出现被诱惑的痕迹,他不紧不慢地继续施展着解除命契的术法。

    片刻后,血玉之上的命契似乎感受到了攻击,剧烈地躁动了起来。

    两股力量在盛云岫的鬼体内挣扎撕扯,她闷闷地痛呼了一声,鬼气不受控制地翻腾,将院子内唯一的一盏烛火吹灭了。

    黑暗中,有人的气息朝她靠近。

    盛云岫听到了吕清烨的声音,他似乎很害怕,嗓音有一些抖:“……姐姐。”

    “……你很痛吗?”

    盛云岫咬咬牙,再次催促他:“快一点!”

    再快一点。

    痛苦又如何,这个世界她早已厌烦,她讨厌一切禁锢她的东西,这条命契……这条以性命定下的契约,她同样讨厌。

    吕清烨犹犹豫豫地继续。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的内心、他的本能似乎都在阻止他解除命契,可是,他不想拒绝她。

    吕清烨是一个人,眼睛自然比不上盛云岫的视力,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感觉到她扭曲乱舞的鬼气,这是她在痛苦的证明。

    良久,吕清烨再无法继续,他收回手,愧疚异常:“……姐姐,对不起,我做不到。”

    “为什么?!”盛云岫气急,只觉得一顿苦就这么白受了,“是你学艺不精吗?”

    吕清烨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命契有问题!”

    感觉到盛云岫动了真怒,他着急地差点吐词不清:“命契被改过!施加命契的人在其中添加了一样类似于锁的东西,想要解除命契,必须有钥匙,或者说是……是密码!”

    “不然……仅仅凭借一个转世的魂魄,是没有办法解除它的。”

    “哈?!”盛云岫气笑了。

    她难得的感觉到抓狂,似乎少了一副人类的皮囊后,她的情绪总是比较外露:“那玩意儿还有密码?!”

    她抿抿唇,想先稳一稳情绪,不出意料,失败了。

    盛云岫一把将吕清烨薅起来,提溜着他的后衣领,腾空而起:“我们去找严深。”

    她头也不回地飞出山中宅院,鬼气因为愤怒而愈发躁动,整座山林霎时间阴风四起,吕清烨被提溜着衣领,像极了一直无力反抗的小狗。

    宅子外,一群天目门弟子还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指着昏暗的天空,惊诧不已:“那是不是吕师兄?他被鬼抓走了!”

    大约三四个小时之后,吕清烨人都飞僵了,才看见了天目门的大山。

    此时正是晚餐时间,天目门众人齐聚食堂,其乐融融。忽然,门中防御机关警声大作,严深倏地起身,迅速赶到大门前。

    盛云岫立在门外,似摆弄玩具一样轻而易举地破坏了所有机关。

    见严深疾步走来,她毫不怜惜地将浑身僵硬的吕清烨扔到严深脚边,面无表情道:“我找你有事。”

    严深默了一刻,伸手将吕清烨扶起来交给了身后的其他弟子,徐徐说道:“早知道这次任务地点的鬼气是你的,我就不派弟子过去了。”

    “怎么?他们扰了你的清净?”

    盛云岫这会儿可没心思和严深搞一套假模假样的寒暄,开门见山道:“是命契,他说他解不开。”

    严深似乎也没有想到:“解不开?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盛云岫瞪大眼,一副要吃人的神情:“应该我问你为什么吧!命契可是你们玄门的术法!”

    话音刚落,她的鬼气陡然大盛,刹那间便如疾风一般肆掠过整座山门,弟子们皆被刮得东倒西歪,长老与门主严深还好些,堪堪站稳了。

    一片狼藉里,严深没有丝毫生气,客气地将盛云岫请进了他的书房。

    一同跟进来的,还有因没有了力气而被鬼气推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吕清烨。

    书房内,严深先给盛云岫倒了杯茶,才转身向吕清烨询问起事情的经过。

    严深问得仔细,一条条捋下来,他也颇感困惑:“这么看来,小烨的术法没有出差错,怎么会失败呢?”

    吕清烨小心地瞟了盛云岫一眼,连忙解释道:“师傅,命契被改过,增加内容的位置微小且隐秘,若不是一直解不开,我也发现不了。”

    “是锁。”吕清烨的面色苍白而失落,“没有密码无法解开它。”

    盛云岫砰一下放下茶杯,追问道:“严深,你知道密码吗?”

    严深缓缓摇头:“我也是刚刚才知晓命契里还加了一个锁。”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盛云岫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你也不知道?那就是说,我要带着这条命契,一直做一只鬼了?”

    她一开始就错了。

    她不应该寄希望于吕清烨能解除命契,不应该相信严深的话。

    若这十八年继续使用她自己摸索出来的那套暴力拆解命契的法子,说不定也有了一些效果。

    虽然暴力拆解进度缓慢,但总不至于一直原地踏步,也不会让她有希望又失望,白白浪费了十八年。

    事已至此,后悔都是无用的,盛云岫努力调整状态,决定从今日起,两手都要抓。

    一方面,每天用鬼气去拆解命契。另一方面,她要去找一找那个所谓的密码。

    盛云岫没有丝毫与死亡相关的记忆,她不清楚死之前,她经历过什么,和谁在一起。这就不得不问严深了,毕竟她也不记得他了。

    到了这一步,严深曾经讳莫如深不愿提及的事情,也必须全部说出来了,因为盛云岫非知道不可。

    可即使如此,严深仍然讲得很保守,只大致说明了一下他与他的师兄两个人是如何与盛云岫相遇,又一路同行的事情。

    故事内容没任何可参考与分析的价值,因为严深什么都不愿多讲,只有故事中涉及的三个地点,稍微有一些用处。

    至于去这三个地方,能不能找到所谓密码,严深无法保证。

    他提及,这三个地点之后,他便与他们分开独自回了门中,不知道接下来他的师兄和盛云岫两人还发生过什么事情。

    后来,又过了半年,严深就在门中收到了师兄命陨的噩耗。

    ……

    这一夜,盛云岫宿在了天目门外的山林内。

    天目门法器与规矩都多,她不喜欢,也没有心思去破坏。

    当夜,一只小狗鬼鬼祟祟地溜出来,在山林里来回转悠。盛云岫看了好一会儿,才促狭地出声:“小孩。”

    看他犯傻的时候,她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好一些:“你干嘛呢?”

    吕清烨闻声抬头,因为视力受限看不清楚,圆圆的眼睛努力瞪大,他看了半天,也没找到盛云岫的位置:“姐姐?”

    盛云岫从树上飘然落下,一片树叶随之一起,轻轻拂过了吕清烨的一只眼睛。他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便看到了面前的她:“姐姐……”

    盛云岫打量了他一眼,面容仍是苍白无血色的模样,他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干什么?

    “你找我干嘛?”

    “我……”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半晌,才说出来今晚的目的,“我能和姐姐一起去找密码吗?”

    似乎是害怕盛云岫拒绝,他又马上补充道:“我已经出师了,能帮上忙的!而且,而且……若是姐姐找到了密码,我在的话也可以立即试一试正不正确!”

    盛云岫没有立即答应,吕清烨紧张地等待着。

    有好多的事情,他今天都想通了,他想命契的施加者就是师傅的师兄吧?

    而他有资格解除命契,便是……那位师兄的转世。

    吕清烨在想清楚的一瞬间,无比好奇那位师兄曾经和姐姐一起,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他想一起去看看他们曾一起走过的路。

    还有一点,他谁也没有告诉。

    发现命契无法解除的时候,吕清烨是松了一口气的,他发现了血玉是留住她的原因,如果命契解除,血玉便能轻易离体,姐姐也一定会当即消失。

    他不想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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