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

    我突然就不是很向往嫁人了,平安时代的女性地位是卑微的,她们嫁入夫家时必须对夫君言听计从,看着其他夫人对无惨低声下气的乖巧模样,我承认,我莫名的心里不舒服。

    我与她们的关系更加恶劣,除了那晚有过一面之缘的森小姐从我进门后便十分照顾我,和我以姐妹自称。

    而其他夫人无论是为了爱还是权利,她们都将我这个“少主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鬼舞辻无惨不管她们,我的家规中写过不可以伤害任何人,所以从不反抗,我只是巫女出身,这些似乎成为了她们变本加厉的底气。

    她们总是会在说着我的坏话,或是对我的饭菜做手脚,放死老鼠都算轻的了,说实话我并不在意这些,甚至不理解她们和我争什么,并且多次对她们强调:

    “我不喜欢鬼舞辻无惨,你们喜欢,随意拿去便好。”

    我还记得那不知道几房的夫人,她让下人把我架住,捏住我的下巴,她紧紧咬着下唇满脸怨毒,被她打过巴掌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她打我的原因是:少主今天多看了我几眼。我差点以为自己是真抢她男人了。

    她尖锐的嗓子要将我的耳膜震碎:

    “我可不管你喜不喜欢少主,但是如果你靠近他一步,我佐藤家随随便便就有理由弄死你!”

    不仅奇葩又油盐不进啊…渐渐地我也懒得去搭理她们了,满脑子都是男人…也不知道她们未来会不会被心爱的男人吃了,和她们说也点不醒她们,真是头疼。

    我去药房找人求那碗改变人体的药汤,当初那位医师手中的药汤是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在药房的普通医师寻思了半天告诉我:

    “不如少主夫人您去找少主?那位神医留下的笔记前几日便被他拿去了。”

    我礼貌道了声谢并嘱咐他不要告诉无惨,转身前往鬼舞辻的寝殿,拉开拉门,浓郁刺鼻的味道令莫名觉得有些想吐。

    室内依旧阴沉沉的,只有桌上的蜡烛透着丝丝光亮,他正在用细长惨白的手指翻看一本皱巴巴的蓝色无名书,书旁的铜黄的香炉炊烟袅袅升入空中,看来味道是来自那里。

    无惨发觉我来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施舍给我,冷声开口。

    “神户樱,你就从未自愿找过我,这次无事献殷勤是为了什么?”

    你还挺懂?

    我尽量屏住呼吸,默默用双手将拉门关上,走向他身旁,在他不解的目光中默默坐在他的身侧,只是看向书浅笑着开口。

    “最近在处理家里的事务,现在有空了,就来看看你。”

    他冷笑着将书毫不犹豫地合上,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竟然有些后背发凉。

    “去帮助村里的猎户狩猎,这就是你所说的处理家里的事务?神户樱,我不管你不代表我瞎。”

    “……”

    “满口谎言的骗子。”

    “抱歉。”我一脸愧疚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抓住他狩衣的袖子,尽量逼着自己流了一两滴眼泪,直到感觉到眼眶湿漉漉才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我看见他的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大概被我的表现整得措手不及,赤红的双眸藏着太多我不明白的情感。

    “…你最好真的在道歉。”

    他转头将被我硬拉住的袖子硬生生抽了回去,可他却没在意我还在拉着…

    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我急忙想起身,身下地鬼舞辻无惨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与我面面相觑,他反应过来,大概是过于愤怒,我发觉他的耳垂有些发红,他咬牙切齿地喊了我的名字:

    “神户樱!”

    我慌忙站起来转身离开,我好像听见他叫我的名字?可心烦意乱的我只想找个地方整理思绪。

    我去到他曾经的屋子边的小池塘,也是上次我在时间错乱碰见小月彦后,第一次回到这里,那个忧郁又带着浓厚悲伤气息的孩子我这几月依旧未能忘记。

    他要是知道自己口中所谓的“神灵”是未来的宿敌,也不知该有何感想。

    我将手掌抬高看向太阳,已经到下午了,夏日炽热的阳光多少有些耀眼却又令人移不开眼,说实话,我一直很喜欢太阳的,温暖又光芒万丈。

    我很庆幸,我生于烈阳,生来向阳。

    『青色彼岸花,习性怪异,不妥善保存会在短时间迅速枯萎,极其罕见,本人只得此一株。花蜜可作为药引,使细胞发生异变,美中不足的是将会惧怕烈阳。花瓣则可与它以毒攻毒,从而克服这一缺点。』

    这青色彼岸花想必就是上次在我分身回忆中见到的那朵了,按照书上的说法,这唯一的一朵恐怕也在无惨破坏完我分身后枯萎了。

    如今他必定比我更想寻找它从而克服阳光,这或许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奇怪的是我却听见了他的心跳声,摔在他身上的时候,我不是在愣神,是在听他的心跳。心跳显而易见地加快,可我好像听见了不止一处发来的声音…

    我本以为他不会再拥有心跳,但是他有,且不止一个,这种事情对我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了,即使并不想用这种词形容他,可他确实成了一个“怪物”。

    “樱妹妹,我见到你的哥哥和崎小姐了。”

    听到了“哥哥”两字,我的心跳不自主加快,自从上次去帮村民打猎过后,我一出门都会被仆从婉拒,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鬼舞辻下达的命令吧。

    这几日我足不出户,无法打听不到奈子他们的消息,而今天我就特意拜托了森小姐以祈福之名去神社帮我找奈子和神官崎。

    森微微一笑,温婉知性的大姐姐将一张淡黄的信纸递给了我。

    『小樱,听你朋友说了,你在那里过得没事就行,受委屈了一定要和我说!你问我最近有没有发生怪事的话,山下的村庄常常会有人失踪,我前几天过去看了,除了无惨真的还有其他食人鬼,数量很多。

    只不过比起无惨弱了不知道多少倍,我这几天凡是见到的都一并斩杀了,记住,要杀他们一定要拿神乐剑砍头,或拖到日出,其他办法一律不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神官崎让我告诉你,她过得很好,每天都有认真地去做好巫女的工作,请你不要担心她,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有空回来看看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们都很想你。』

    我让森告诉奈子我过看很好,当然是谎言,我不想让我的家人节外生枝。

    “樱妹妹,我听人说你今天去少主大人的寝殿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

    我随意用手背将眼泪擦净,我转头正巧对上她那双充满探究的目光,我并不怎么想骗她。

    “这样啊……”

    那双妩媚如同鬼魅的桃花眼暗淡了一刻,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艳丽,明显是情绪低落了,我解释道:

    “我只是找他有一件小事。”

    “好吧,那妹妹我先走了。”

    她只是注视了我一刻便转身离去了。

    待她走后,我开始思考信上的内容,除了那药还流传于世,不然无法解释其他鬼是如何出现的。

    或许去抓一只鬼来问问也好?

    坐在小塘前看着池中自己的倒影,白色和服上面绣着粉红的樱花,雪白及腰的长发扎成了高顶髻,活脱脱温良妇女模样。

    我把卷住头发的布条一把扯开,随着头发散开,所有的配饰应声落地发出“铛铛”声。

    月光下神官崎的淡绿色长发随微风飘动,看到凭空出现的我微微瞪大眼睛,扫帚“啪”的一声落在地面,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冲上来就抱住了我,她的怀中有种淡淡的桃花香。

    熟悉的怀抱令我无比明白,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唯一的归属。

    “欢迎回来,小樱。”

    “不要那么激动,只是回来一个晚上,并不久,我要在鬼舞辻无惨发现前回去的。”

    虽说这么讲或多或少是会扫人兴致,可面前的少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沮丧,反而将我抱得更加紧了,仿佛下一秒我便会从她怀中消失不见。

    “没事的,只要能见你一面就好了,我就满意了。”

    奈子显然比我离开前憔悴了不少,即使用白色的胭脂草草掩盖住他眼底下深深的黑眼圈,可我还是能看出来。

    如此笨拙的方式,我不舍得直接拆穿,我知道他不想让我见到他自认为不堪的一面,我也不愿让他难堪。

    “一回来脸色就难看得要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要死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直接上手捏了一把我的脸,即便语气满是对我的责备,可还是不难看出来,看见我他很高兴。

    我与他交换了最近所有的情报,而神官崎也在旁默默听着。

    “你们的意思是…等会要去抓一只鬼?”

    神官崎被我的想法惊到了,面露惊讶的看着我与奈子,知道我们是认真的后她转身去帮我拿了木弓与箭筒,安静的帮我佩戴好了箭筒。

    “如果可以,小樱,请你们务必要注意安全,我会在神社等你们回来。”

    她大概是觉得自己过去会帮倒忙,只是送我们到鸟居前,被月亮照耀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温和的月光,她总是这样,将注意安全时常挂在嘴上。

    我也深知,她从未有过家,是被命运捉弄,抛弃之人,而我与她是有些许相似的,我们都是对方最重要的家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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