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九月底,泸城的天气开始转凉,夜晚的风夹杂着雨,裹挟着冷气带走这座城市的最后一丝暑气。

    在火锅店聚完餐,孔衔枝婉拒了同事们的KTV邀请,一门心思想早点回家。

    作为i人,孔衔枝总是不太喜欢这样的集体活动,但作为社畜,这些社交活动总是无法避免,因此每次聚餐结束,她总会有种脱了一层皮的疲惫感。

    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社交一整天,销声匿迹一星期。

    现在的时间并不太晚,按照孔衔枝的计划,她会步行几分钟到前面的公交车站坐车回家,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刚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雨势逐渐变大,毫不留情地在她淡蓝色的风衣上晕开一朵朵花。

    很显然她今天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唯一一天忘记带伞,便被淋成落汤鸡。面对这逐渐变大的雨势,顶在头上的挎包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她跑了几步才勉强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在平台上打车,孔衔枝的母亲便打来了电话。

    “喂,妈。”

    “枝枝,到哪儿呢?要回来了吗?”王秀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在这种时候她总是不太放心孔衔枝,“外面下雨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妈,我已经打到车了。”孔衔枝不动声色地撒着谎,思考着该如何快速结束这通电话。

    已经记不清被多少人说过生在福中不知福这种话,但孔衔枝和王秀华朝夕相处二十六年,怎么会不清楚自己母亲的脾气,那些所谓的对她的“好”,早就成了无数的枷锁,落在她的颈上、手上、脚上,将她整个人都牢牢束缚住。

    “那行,你赶紧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

    “你这孩子,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让你赶紧回来就赶紧回来,我是你妈还叫不动你了?”王秀华是个急脾气,还没等孔衔枝再说一句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绕是孔衔枝有意识地加快速度,赶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她爸妈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她回家也没什么反应,只有家里的三条泰迪犬叫个不停。

    她惦记着她妈电话里跟她说的事儿,换完鞋子就坐在王秀华身边,“妈,你说你找我是什么事?”

    王秀华没有急着开口,反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翻找什么,翻了许久没能翻到她也不急,转头便直接对孔衔枝说——

    “妈一个朋友介绍了一个小伙子,看着长相挺端正的,工作也是体制内,我觉得还行,你接触来看看?”对于王秀华时不时地拉皮条行为,孔衔枝非常不喜欢,但是却也无法拒绝,毕竟所有人都站在她母亲那边。

    每个人都苦口婆心地劝自己,二十六岁了,该谈恋爱了,早点谈恋爱,谈个几年就能结婚、生孩子。

    可是一个女孩子的一生,真的只能是这样按部就班地过吗?

    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真的是必须要完成的既定事项吗?

    孔衔枝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她现在只觉得很厌烦,打从心底里排斥着母亲介绍的那些男人。

    “妈,我说过多少遍了,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我想谈了自己会去找。”

    “就你?闷葫芦放不出一个屁的性格?你交友圈子就那么小,又不爱出去接触人,别人给你说句话就臭着张脸,像多瞧不起人的一样,你这样能谈恋爱?”王秀华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孔衔枝,你已经二十六岁了,不是十六岁,你以为你还很年轻吗?你妈我二十七岁都有你了,收收心,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要干什么吧。”

    “看看你现在,要爱情没爱情,要事业没事业。在单位里不知道表现自己,考个初级会计考了四五年都没过,每天回家就躺着看手机,再这样下去,你人都要废了。”

    “你那手机趁早别玩儿了,当初就是手机害了你,”王秀华一提到这件事就感觉火气直往上冒,怎么压都压不住,“你当初不是说想写小说吗?现在小说也不写了,成天就知道看手机。”

    这些话王秀华其实说过很多次,早些年孔衔枝听了会气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她母亲根本不理解她想要做的事,当然也不可能支持她。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去解释那些一直被误解的东西,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习惯性地保持沉默,不断地妥协,按照对方给出的既定路线去走,但是终究没能成对方想要的样子。

    “这次相亲,你必须给我去,枝枝,”王秀华对她下了最后通牒,“不然我不会再管你了。”

    不得不说,王秀华永远知道如何拿捏她,对于一个习惯了听从命令、习惯了被人把握方向的人而言,突然失去了那个掌舵者,整个人便会成为一艘找不到方向的船。

    孔衔枝痛恨被控制的人生,却也不得不无奈地承认,她已经在这样的掌控之下,成为了一个无法独立思考的人。

    “...好,我去。”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

    相亲的饭局被约在周一,正是孔衔枝最忙的时候,但她深知用这样的借口来逃避相亲没什么用,只能尽量把时间安排得紧凑些,让自己能准时下班。

    碍于孔衔枝本人并不怎么把这次相亲放在心上,因此她的打扮和妆容都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于连口红都没有涂。不过即使如此,她的面容仍旧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清丽,不上妆的时候,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便给这张寡淡的脸徒增了几分纯欲感。

    一开始因为这张脸,有不少人给孔衔枝介绍对象,可大多数人都因为受不了她“木讷”的性格而望而却步,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给她介绍对象了。

    即使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小时从网点出发,遇上泸城的晚高峰,孔衔枝仍旧无能为力,只能坐在出租车上不停看时间,计算着自己可能会迟到多久。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这样堵车BUFF的加持之下,不少司机都化身为“怒路症”患者,孔衔枝所坐的那辆车的司机更是如此。这一段路不过才堵了五分钟,孔衔枝已经听到了不下十句粗口,她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便把耳机带上听歌,让那些话不会污了自己的耳朵。

    不过几秒钟后,一个急刹车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国骂,将孔衔枝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拉扯出来,她摘下耳机,有些紧张地打量着眼下发生的事情。

    “师傅,是怎么了吗?”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孔衔枝不太喜欢被人等的感觉,她非常迫切地想要赶到约定的地点。

    “追尾了,美女,你赶时间的话就在这儿下车?”

    “我...”

    孔衔枝的话没说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前车上下来,走过来轻轻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司机将车窗摇下,一张清俊的脸出现在眼前,只一眼孔衔枝便愣在了那里。

    妈妈,原来小说里那种好看的男人,是真的存在的。

    “先生,我想可能需要你下车来处理一下。”车外的男人轻声说,语气很温和,连带着原本有些怒气的司机师傅都心平气和了许多。

    “好的,我车上还有客人,稍等,”司机师傅对着男人说完,才转头再次对孔衔枝道,“美女,要不然你就在这里下车吧,这里离山岩茶餐吧也不算太远了。”

    司机师傅转头询问她,车外男人的视线也随之落在她的身上,那双深邃的深棕色眼睛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微楞了几秒,随后便回归于平静。

    “赶时间?”这句话显然是问孔衔枝的,明明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却从对方的话里莫名听出一种纵容。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

    “只是普通的擦挂,也没掉什么漆,这位女士赶时间的话,就算了。”

    男人的话再次让孔衔枝震惊,那处擦挂的痕迹即使是不懂车的孔衔枝都觉得肯定会花很多钱才能补好,而且听说越好的车补漆的钱越贵,这么退让着实是没有必要。

    “我就在这里下就好,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欠一个陌生人人情总是不太好的,孔衔枝说着就想付钱打开车门下去,谁知道司机师傅却将男人的话听进了耳朵里,竟然只扔下一句“谢了兄弟”,便开车跑了。

    转头去看那道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回过头想,这样的人大概再也不会遇见了。

    遇到他这样的人,是她这一整天,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山岩茶餐吧,是泸城数一数二的约会圣地,环境安静典雅,菜品也十分可口。孔衔枝前两年也在这里相过亲,相亲对象的长相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记得的是这里的菜还不错。

    向服务员报了包厢号和电话号码后四位,孔衔枝便被带到了靠窗的一个房间,一低头便能看到楼下行色匆匆的人群。此时她的相亲对象还没有来,她捧着茶杯望向窗外,杯口上方氤氲着一阵水汽,雾蒙蒙的一片,蒸得孔衔枝的脸微微发烫。

    不过才往外盯了一会儿,孔衔枝就开始控制不住地走神,脑海里不断浮现过方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男人。

    因为初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孔衔枝总是抗拒和男生相处,也总觉得男人只会影响自己拔剑的速度,这句话被她奉为圭臬直至今日,竟隐隐有了动摇的感觉。

    如果她要相亲的对象是那样的人的话,或许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抱歉,我来迟了。”突然包厢门被打开,熟悉的温和嗓音传来,孔衔枝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茶水没端稳晃出来,将白皙的手上烫出一大片红色印记。

    她楞楞地看着眼前的人,对面的人仿佛也有些诧异,两两相望间,竟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瞬间,孔衔枝觉得自己的相亲尴尬症又犯了,她总是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但有种不吐不快的欲望驱使她开口,最后她也只是怯生生地说了一句,“你好,我是孔衔枝。”

    一声轻笑传进孔衔枝的耳朵,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一片,她抬头就看到男人的眼里含笑。

    “你好,我是许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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