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童朗修习了穿越的术法后，白梦瑶叹道：“虽说是学到了，但要经过冥府，还是得跟司巍打个招呼才好。”

    “这是自然，看姐姐想什么时候去，我提前跟司巍说一声，也好回去准备准备。”童朗随手拿起果盘里的龙眼剥着吃。

    白梦瑶也抓起几颗吃了起来：“对了，听说你把那位仙人请回来了？”

    “哼，什么仙人，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实际上只是庸人一个。”童朗一边吃着，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已经尽力了，且看他骗回来的寿数要如何处置，白白消散也太浪费了。姐姐，你知道有哪些人能用得上这些寿数吗？”

    “有使用限制吗？当然了，这些当然只能用在善者身上，我是指……比如说寿数马上要尽的人能不能用，能用的话最多能添几年，用了之后有什么条件或副作用？”

    “我也不太清楚，还得回去查查书，终归不影响冥府工作就行。”童朗吐出龙眼核，又道：“将死之人能够得到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我想就算有副作用他们也是不会介意的。”

    白梦瑶还是有些顾虑：“那我们私下帮人增寿算不算违反冥府规定？还是先问过司巍要怎么处理更为妥当？”

    “唔，跟冥府打个招呼也是必要的，我想他们也处理不了这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阳寿，至少可以为那些被骗寿的人备个案。否则，他们在生死簿上阳寿未尽就去报了到，冥府那边很有可能以此为由把它们的鬼魂送回阳间，直到阳寿尽了才能放行进入冥府。”

    “司玉跟我说过，鬼魂在阳间停留久了会有损伤的，这样确实不是办法。报备一下也好，至少冥府可以暂且安排它们留在枉死城，不必被驱赶回来。”

    姐弟俩讨论了一会阳寿的事，白梦瑶又问到了麈寿的现况。童朗如实答道：“我绝对不可能会让他留着换寿术的记忆，但答应了的事还是会做到的。现在的他处于失忆状态，身体状况还好，我让清源带他去医院简单做了个健康检查，除了年迈也没什么大碍。现在他留在玉桂观由清源看顾，对外宣称是郊外爬山时捡到的，没有身份证明，不清楚来历。反正他也还能活三年而已，没必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

    “这人的容貌上过网，没人认出来吗？”

    “他交出阳寿后苍老了一些，看上去跟网上的图片视频也不太一样了，我也让易仲谦删掉了原贴，就让麈寿安安静静地走完最后的日子吧！”

    白梦瑶“啧啧”几声：“迷信科学的人都很固执，那小子竟然肯听你的？”

    “一试便知真与假，在麈寿这个假仙人的衬托下，我这位真神尊自然让他心服口服。”

    白梦瑶塞了颗龙眼进嘴：“看来他是领教过你的法术了？”

    “见他太冲动，让他乖乖待一会而已，不过也足够给他感官上的刺激了。”童朗抽出湿纸巾擦干净手：“我对他的那些家伙什倒很感兴趣，什么无线电、无人机、追踪仪……我也好想学一下。”

    “想玩就去找皓然，他也玩这些的。不过你学这些有什么用，只能在这个世代玩一下而已，回到古代就用不上了。”

    “确实。”童朗又抽了张湿纸巾递给她：“我研究一下，或许回到古代也能捣鼓出类似的小玩意来。你还别说，用着真的特别方便。”

    “千万别！”白梦瑶接过湿纸巾擦嘴：“万一你研发出不得了的东西，新月教变新月国，历史被改写了怎么办？”

    童朗一本正经地回道：“那姐姐就是新月国的女王啊！”

    “呃……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啊不对，不行，绝对不能让现代高科技渗透到古代去！”经过半分钟的思想挣扎，白梦瑶终于还是让理智战胜了欲望。

    “噗哈哈~~姐姐好可爱。”见她丰富的表情完全出卖了她的内心，童朗忍不住笑了。

    “臭小子，耍我是吧？”白梦瑶作势要打他，童朗不躲也不避，她只好朝他丢了颗龙眼核。“就是看我舍不得打你是吧？”

    童朗信手接住了龙眼核：“姐姐性情温和，怎会真正动手打我呢？不过是警诫一二罢了。”

    “是啦是啦，人人都欺负我心软。”白梦瑶想到之前神游之事，便正色道：“对了，我若要回到过去看看，你要怎么安排呢？”

    童朗神色微滞，回道：“不知姐姐想见哪些人，我好做安排。”

    “一个已逝之人四处蹦跶，岂不是诈尸了吗？我一个老熟人也不想见，单纯视察一下新月教而已，就住你府上好了，别让其他人知道。”

    “好，就按姐姐说的办。”童朗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那我得让灵珑和蝶语先好好准备一下。”

    白梦瑶打趣道：“怎么，府上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有很值钱的宝贝要先藏起来？”

    童朗颇为自得地笑了笑，搔搔头道：“倒也没有见不得人的，我的东西不都是姐姐的东西嘛，就是家里有点简陋，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是。我府上太大了不好打扫，还得在姐姐出发前让灵珑找人好好清洁装饰一番，须得添点生活用品才行。”

    “你堂堂新月教教主，府上能有多小多简陋？”白梦瑶直觉不信，看他带过来的礼物和那套镶金边象牙白袍就能想象得到他的住所究竟有多富丽堂皇。

    “不怕姐姐笑话，我府上确实是很大，简陋……可能都是往客气里说的了。我一心扑在修炼上，平时不太注重这些，觉得有个藏身之处不必风餐露宿就成。不过姐姐既然要来，不如也顺便帮我看看要怎么装饰才比较合适。”

    “小老弟。”白梦瑶的手肘搭上童朗的肩膀：“老实说，你家占地有没有高家大？”

    童朗略略思考：“如果按占地，我家比高家大得多了，就是荒凉了一点。”

    “建筑有没有高家多？”

    “建筑……呃，人为的建筑在边界也算是有三四个村子吧，人口也不多，加起来也不过一百。”

    “等等，人为的建筑？那你住哪里？”

    “我当然是住在中心地区啊，荒漠里再没有别的人为建筑，只有一座山。这座山叫箕陵山，山体中空，我就住在里面。顺带一提，箕陵山也是新月教的圣地，是三神尊的降临世间的居所，每逢我教重大节日，信徒们都会前往箕陵山朝圣。”

    白梦瑶惊大了眼睛：“荒漠？你竟然住在荒漠里，还住着山洞？既然你在安国和周国都颇有名望，为何不选繁华一点的地方定居呢？”

    “姐姐。”童朗叹了口气：“繁华之处只适合建庙宇传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被安逸舒适的氛围消磨我的意志。箕陵山虽简陋了些，但对于我这样的修行者而言再合适不过了，也能给信徒们一点神秘感。箕陵山的地势很好，地处荒凉不属于任何一国，可由我自行支配；此地也是易守难攻，万一某天哪方发难，我都可退守此处以待反扑。”

    白梦瑶哪能不明白他话中所指，抚着他的头幽幽道：“辛苦你了。”

    童朗眼中一亮：“不辛苦，我成功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既然都成功了，那就换个地方住吧，别待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都听姐姐的。姐姐喜欢哪里，我就在哪里置办宅子，新月教不缺钱。”

    白梦瑶突然想到什么：“你……跟他们有联系吗？”

    童朗不意她突然这样问，原本轻松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冷清。“姐姐说的是谁？”

    “我是说，他们会监视你的动静吗？”察觉到他的转变，白梦瑶忙圆道：“万一我的行踪暴露，被他们找过来就尴尬了。”

    童朗眼底的寒意迅速褪去，讪讪道：“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放心。”

    “我也没有到那么夸张的地步啦，只是能不见就不见吧，人已隔世，再见面要说什么好呢？我现在有阿赟在身边，跟他们的情谊也淡了，这种情况下见面只会很尴尬，关键是提起陈年旧事要如何收场？在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前，我宁愿不见。”

    童朗静默须臾，试探道：“姐姐如今是白家人了，难道连白家也不想去见一见吗？”

    “白逸辰向来与宁子昭交好，你觉得他会保守这个秘密吗？既然青夜已经死了，那就让宁子昭断了这个念想好好活下去，这样对他、对玄墨离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坏事。此时我的出现只会让他们生出虚幻的希望，我不想给他们带来二次伤害。”

    “然后你就彻底忘掉他们，回到现代继续当那个潇洒的白梦瑶，是吗？”童朗心底腾起一股寒意，若非自己有穿越古今的异能，大概自己也是一样会被她无情地忘却了。长期的陪伴和共同经历果然很重要，如今白梦瑶的身心都已被郝赟牢牢掌控了，再也没有旁人的立足之地。

    “哎呀，你怎么说得好像我要彻底抛弃他们似的，别造我谣，小心我揍你哦！唉，青夜认识的每一个人，包括你，都是非常重要的，哪能说忘就忘？过去的一些记忆难以磨灭，如今我已不是青夜，自然不会再以青夜的视角来看待问题。这一世我演过许多角色，也算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人生，学会从不同层次、不同背景、不同利益的角度去分析问题，可谓得益良多。昨日之事已成历史，今日的我亦非昨日的我，此时回头再看青夜的一生，我竟也一时分不清我对宁子昭、对玄墨离究竟是存在真情实感，还是单纯地把他们当做一根可以救我离开高家的救命稻草。”白梦瑶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童朗：“按你所说，他们两个都是长情之人，反倒是我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我自己是分辨不出来了，所以在你面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人家常说旁观者清，阿朗，你觉得呢？”

    白梦瑶这么直白地坦诚心声，童朗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样的情况是他从未预料到的。“我……亦不知姐姐心意，实在有负姐姐所托。自从我跟随姐姐，只知道姐姐以为大哥报仇和逃离高家为目标。我一直都以为姐姐对宁少主情有独钟，对玄二公子怀有相知感激之情。”

    “我从前也不明白，青夜的处境根本容不得她有谈情说爱的闲情逸致，从小也没人教会她如何去爱。现在跟阿赟相处多了，有些事也慢慢感悟出来了。最纯粹的爱情不应该是单方面的付出，不能欺骗隐瞒，也不能光说不做，更不能让多余的人掺和进来；我理想的感情是心灵相通，两人可以朝着同一个目标并驾齐驱，互相帮衬，彼此激励，不拖对方的后退，也不会将稍微落后的爱人弃之不顾——当然了，如果对方不思进取，不进则退，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童朗若有所思地听完，眼中不觉泛出清澈的光芒。“按姐姐的标准，你为宁少主做得太多了，而宁少主只是那块无进无退的水中石；玄二公子为你做了很多，也是能激励你前进的人，可惜你们的目标和步伐并不一致。姐姐由始至终仅是对两位公子抱有强烈的愧疚感，觉得青夜给他们带来了不好的回忆，所以才想着要帮他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每个人都要放下过去继续前进的，不可能一辈子原地踏步。”白梦瑶感叹道：“希望给他们解脱的同时，我也能从青夜的噩梦中彻底苏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