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明和渐渐地觉出些趣味来。

    乌夏尔跑得不算快,马蹄踏在雪地里发出种特别的声响,像是雪团子从山坡上滚下来,再碰到地上,一下子散开一般;又像是敲击玉器,热闹与静谧奇异地融合。

    跑动带起的风让她杏黄色的裙摆与丛镜玄黑的军服袍角纠缠在一起。

    明和原以为他们也要回城的,可走着走着却偏了原来的路,她问道:“我们是去哪?”

    “去玩儿。”丛镜轻飘飘地回她,天气太冷,两人说话间嘴边也有白烟散出,明和突然想起乌夏尔从鼻孔里喷出的白烟,这个画面就一直盘旋在脑中拂之不去,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丛镜很是疑惑:“这么高兴?”

    怀里的小娘子笑得肩膀轻颤,从镜把缰绳塞到她手里,取了她的手炉要放到装箭的囊袋里。

    明和不肯,捏着缰绳的手迎着风,被刀子割一般。她只想拿着手炉把手藏进狐裘里,于是娇娇软软地拖长调子:“冷——”

    丛镜的下巴碰到了她的发顶,他伸手覆住明和的手,带着她一起拉住缰绳:“这样就不冷了。”

    确实不冷了。他的手又大又热,明和狡黠地翘翘小手指,又被他伸手按下去。

    她起了玩心,不住地在他手掌里翘起手指。丛镜也不恼,全然包住她的手,让她无法作乱。

    突然,他开口道:“到了。”

    明和放眼望去,是一片不算密集的林子。树都是墨绿色的,上面盖着一层雪被,沉沉地往下坠着。

    有些像街市上卖的尖尖的帽子。

    丛镜先下了马。他伸手掐住明和的腰,明和顺势撑上他的肩膀,轻巧地被放在地上。

    乌夏尔打了个响鼻,丛镜拉着它栓到就近的一棵树上。

    明和一下马就发现脚下的雪地似乎要更松软些。她随意走了两步,鹿皮靴子摩擦着雪发出簌簌的声响。

    丛镜走过来牵住她,带着她往林子深处走。

    越往里雪越深,靴子踏进去就是个深深的坑,明和提着裙摆,走得分外艰难。

    丛镜矮身拢住她的狐裘把她抱起来,这是个奇怪的姿势,他的手臂勒在她的大腿中部。

    如此一来她便坐在了丛镜的小臂上,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她垂眼就能看见丛镜束起的头发。

    太高了。明和立马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不安地翘翘脚:“你放我下去。”

    丛镜另一手扶住她的腰侧,“别怕。”

    他带着她又往深处走了一段,把她放在了一个木头堆上。

    丛镜解了身上的披风拢住她,明和垂首看他系着前面的带子,呐呐道:“我不冷……”

    丛镜挑眉笑了笑,眼睛亮亮的,下一刻,明和就被什么挡住了眼睛。

    是他披风上的风帽,松松垮垮,又宽又大。

    明和费力地往后仰头,把她的眼睛露出来。风帽斜斜地挂在她的发钗上。

    丛镜笑出声来,伸手给她调整好风帽的位置,又拉拉披风把她整个遮起来。

    他退后两步,黑色的披风宽大,完全笼住了明和,只露出她白皙的面颊,带着不解看着他。

    丛镜站到树下,扭了下腰间的挂剑的金钩,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用剑轻轻敲了敲树枝,明和面前就扑簌簌落下一阵雪来,她惊呼一声,叫道:“丛镜。”

    雪沫子纷扬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明和扑掉风帽上的雪,抬眼就看见丛镜抱剑站在树下看她。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明和又听他说:“你转过去。”明和虽然不解,却也听话地在木堆上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去。

    身后是踏雪的声音,丛镜也跨上木堆,伸手牵住她,道:“我数到三,我们就倒下去。”

    明和瞪大眼看向他,却只见他脸上少有的鲜活劲。从镜从来没有这样过,他脸上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多,有时甚至是蹙眉凝重的。

    明和咽下了质疑的话,点了点头。

    随着“三——”的声音落下,两人双双往后倒,在松软的雪地里砸出两个人形的坑。

    明和咯咯地笑起来,隔着丛镜的披风和她厚厚的狐裘,明和一点都不觉得冷。碰到雪地的那一刻,奇异的柔软触感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她动了动腿,感受着把雪推开去。

    眼前是铅白的天空,被高大的树割成碎片。

    她眯了眯眼,舒爽地叹了口气。

    这可能是她被赐婚后最放松的一刻。什么应天帝、什么中州、什么三千客、什么深仇大恨……都被抛之脑后。此刻,她只是明和,无忧无虑的明和,无忧无虑地躺在雪地里的明和。

    安静了片刻,身旁的人突然出声,没头没脑地问:“你喜欢吗?”

    明和偏头望他,对上他的眼,依旧是温和的,她点点头:“喜欢。”

    丛镜的手隔在她的手与雪地之间。明和翻转手腕,挠了一下他的掌心:“我还想再玩一次。”

    不管是在变故前的明府,还是被养在靖王夫妇膝下,她都没有这样放肆过。

    今日突然发觉,她似乎并不讨厌雪,也不讨厌冬天。

    她好像,有些喜欢上北地了。

    这个广阔、磅礴又无限温柔的地方。

    两人在雪地里嬉闹了许久。

    大多时候都是明和在玩。等一块平整的雪地被弄得杂乱,丛镜再不厌其烦地把她抱去别处。

    明和鞠起一捧雪团成球扔向丛镜,他略略一动就避过去,几番下来,雪球从未近他身。丛镜抱着剑看她,嘴角勾起,仿佛在笑她准头不好。

    明和不高兴地鼓起嘴,又抓了一把雪扔向他,这次他不躲了,就站在原处任她把雪扔在他身上,再散开落下去。

    直到身上的黑色披风都被雪濡湿,丛镜走来把她从雪地里拉起来。

    他扑掉她手中的雪,把她的双手捂进自己的掌心。

    明和起了玩心,恶劣地抽手覆上他的颈窝。

    她的手因为玩了太久的雪而冻得通红,手背上紫紫红红一片,指尖都有些刺痛。

    丛镜脖子上的热意一点点渡进她的指尖,明和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越来越快。

    她的视线从他的唇慢慢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望进他像墨玉一般的眼睛,渐渐地陷进去。

    那里盛着的满满都是她。

    在那一刻,她甚至想冲动地问他,能不能护着她一辈子,能不能帮她报仇雪恨。

    可他的眼睛太有欺骗性,她分不清那深情和爱意是不是真的。

    原本覆在丛镜颈上的手慢慢地移向他的脑后,还穿着长长的黑色披风的小娘子慢慢地踮起脚,贴向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的唇被吻住。

    和上次的飞快的触碰完全不同。

    明和的眼睫颤了颤,她能感觉到,丛镜的手抚上了她的腰。

    温柔的轻吻逐渐变成了唇舌的交缠。明和的腿有些发软,被他揽着腰往上提了提。

    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脑袋发昏,原先拢在丛镜颈后的手也变成了推拒。

    可她的力气在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用。明和推了两下没推开,摸索着探上他的耳朵,没有犹豫,狠狠地揪了一把。

    丛镜正吮着明和的唇瓣,小娘子下了狠劲,指甲都掐进了他的皮肉,刺痛来临的一瞬间,他失控地咬住了她的唇。

    他缓缓地退开,明和娇艳的下唇慢慢地渗出一点血色。

    小娘子气息凌乱,手搭在他的臂上稳住身子。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有了湿意,欲说还休地瞪着他。

    丛镜抬手,拇指覆上她的唇,按住那点鲜红。

    她的唇太软,没用力就变了形状。

    丛镜顿了顿,手指滑动,抹去那点血迹。

    他开口,声音喑哑:“破了。”

    明和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尝到了一点铁锈味,她抬头,目含控诉:“都怪你。”

    丛镜眼眸渐深,眼底一片欲色,他垂眼避开明和的目光。

    明和还是看见了,她又羞又气,热意从耳后飞快地爬上面颊。

    双唇张合几息,还是没说出话,索性拢住裙子转身就走。

    可惜积雪太过深厚,她走不快,深一脚浅一脚,很快就被丛镜跟上。

    他俯身又像来时那样抱起了她,紧缚在小腿上的皮质靴子踏进深雪里,深处的树枝在他脚下发出咔擦咔擦的断裂声。

    明和被夹在他的身体和手臂中间,臀部接着他结实的小臂。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丛镜手臂上束着的,是她送给他的那副臂鞲。

    她的脸一下子更红了,眼皮更是热得发烫,别扭地撑住他的肩膀,挣扎着要下来。

    “我自己走,不要你抱。”

    可下一瞬,明和就僵住不动了——丛镜伸手,拍了她一下。

    不轻不重,却在这静谧的树林里异常明显,仿佛一下子给她点了穴。

    原先撑在丛镜肩上的手指蜷起,扣紧了他玄黑的军服。

    偏偏他还恶劣地往上颠了一下,声音散漫却又含了一丝逗弄:“都怪我,行了吧?嗯?”

    明和伸手捂住他的嘴,发出了“啪”的一声响:“不许说。”

    丛镜低低地笑起来,带着她整个手掌都一起震动,热气拂过她的掌心,明和不由自主地缩了下手。

    随即捂得更紧了,小娘子的声音带着羞恼,凶巴巴道:“也不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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