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丁(1)

    夏油杰推门的时候,我已经守在门后许久了。

    当他急匆匆进来,险些把我拍扁前,余光看见我这个浑身是血的小红人的他瞬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希!”

    还没等我说话,来人就把我给抱了个满怀。短暂的接触中意识到我身体零件齐全毫发无伤,他的手指一点点抹掉我头发上的血块,凝视这张擦掉了血迹的脸,摘下鼻梁上的平光镜,仔细收进我的腰带。

    “好慢啊,杰。”

    从一旁小门内钻出来的,是抱着天内理子遗体的五条悟。

    他身后挤出一两个面孔陌生的普通人,他们伸着脖子向这边看个不停,似乎还想挽留盖着白布的躯体,却不敢接近这个浑身挂血的少年。

    其实刚进内堂的时候,盘星教的教徒们很热闹地聚在大厅里,似乎在因为星浆体死亡、他们所信仰的天元大人得以继续保持纯正而庆祝着,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我用泪水织成警戒线,一边劝说一边驱赶,将那些教徒都轰到后门宣布庆祝会解散。虽然不管怎么驱逐,还有几位不愿意离开的躲到了房间里悄悄伸头看着。

    五条悟没有这个耐心,也没有这么干的理由和心情。不如说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做,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站立说话做事,是因为结束战斗之后,我把他从房顶上领了下来。

    我说,悟去找理子的遗体,我来赶走教徒。他就松开了已经将我的手腕捏红的指节,神色平静地去内屋抱来了理子。

    “都内有好几处盘星教的设施,七海把地图给了希。”

    夏油杰简单解释了一句,注意力却放在四周。我知道他还有些茫然,正在接收此处的信息,弄清楚在这个地方发生的所有事。眼前——已经失去生命的十四岁女孩、探头探脑只为再观星浆体尸首的完全被洗脑的教徒、神经麻木的挚友、还有早就把那份疯狂全部收敛起来平静到大家会下意识依靠的我。

    “爱理只是暂时离开了,她留下一个东西,能够让理子活过来。杰,放轻松。”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切,最后同五条悟一样落到了我身上。

    那温柔的眼神让我愣住了,夏油杰再度靠近,他的嘴唇在颤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那么不沉稳的表情。

    黑发的少年看着我衣服上胸口的破洞,我腹部的破洞,已经被一刀劈烂的外套早丢了,白衬衫成了红衬衫,无法修复的布料留下胳膊和肩膀上密密匝匝的刀口。他极尽温柔的眼神是从几乎碎开的眼瞳中投射而出的。

    本来这场战斗带给我的负面情绪早就超出了阈值把一切都毁了。我自己也好奇为什么我还能一声不吭保持稳定,大概是身体上的痛苦早就磨炼体验过,精神上的痛苦则是担忧心锁松动会闹出大乱子,恐惧和忧虑占了上风,牢牢控制住了一切。

    我给了弯腰下来却好像不忍心再触碰我的他一个拥抱,拍了拍黑发少年的肩膀。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仍是有温度的,平静的动作传递着稳定的精神。仿佛如果不这样做,下一秒他就会被沉重之物压垮身躯,整个人溺亡在此刻的空气之中。

    调整好状态的夏油杰放开了我,一直很认真睁着眼睛的五条悟就这么站在旁边看,像只不会眨眼的猫在发着呆。

    “那些是什么?”充满疲惫的低沉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荒唐疑惑。

    我顺着夏油杰的眼神望去,同那几个不肯走的教徒对上了眼。

    “知道咒术界的主犯早就逃走了吧,我进来的时候就没见到有主事的在了。”

    按理说我在赶到星之子之家的第一时间,确定过队友一个人就能解决敌人,就该去查盘星教。

    会长和教里的高层都是什么身份,是普通人吗?在咒术界有什么地位吗?他们怎么和禅院甚尔搭上线的,是直接联系还是通过中间人,这位中间人在整场事件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会否有第三方参与其中?

    别人没理由阴谋论想这么多,但我知道系统的态度,它对这件事很看重,甚至牺牲掉了爱理现在的壳子。这里面绝对有更深的秘密,肯定不止表象这么简单,正好现在它因为爱理的退场也没了接触本世界的媒介,正是我行动的好机会。

    但我爬上了房顶,和傻瓜一样站在那一边回忆没营养的事情一边只是看着五条悟打架。打完了招呼他“走吧哥们咱们把这个烂摊子随便收拾一下”,再逼自己一把的勇气都没有,我甚至没去搜甚尔的尸体,没去找找他的手机有没有幸存,查一查他是单纯凑巧接下了这个任务吗?

    “这些是普通教徒,我已经赶走了大部分人,他们比较狂热——本来就是有问题的组织,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瓦解。”我的大脑好像累趴了,明明不该这么简单的……但我就是随便解释了两句。

    五条悟眨了下眼,他一直注视着讲话的我,此时忽然插嘴。

    “希从房顶上下来就开始好声好气劝他们走,你已经那么累了,为什么?”

    “刚才就想说——这些家伙,需要杀掉吗?”

    他以一种显得分外童真的表情望着我们:“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心理负担。”

    我被这句话说得有点懵,忽然反应过来挚友们的抗压能力还没有我强。别说现在立刻趁着高专和上层没有时间干扰的空隙去尝试把事情查清楚,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撕裂大家的神经了。

    因为走神,我显得犹豫迟迟没有开口,夏油杰就已经摇了摇头,他的手覆在我的肩头,拇指轻抚,好像我听到这话就会受伤:“不必了,没有意义。”

    “……”

    可以休息了。

    我不应该把自己当超级特工用,压根也没人给我超级特工相应的工资。年纪还太小,再心急火燎被生存需要压迫也没有用,我还无法做到成熟地处理这些事。

    我得注意别把给自己逼上绝路,不然失控了麻烦可大了,咒力从我身体里不受控溢出,没法确定是什么形式,万一比核弹还难处理怎么办?

    夏油杰几乎在半揽着我,虽然语气听得出没那么坚定,但依然很有条理地和五条悟解释着不去杀人的道理。

    至于……我赶走教徒们,哪怕面对现今惨状的始作俑者,还能强打精神说人话做人事,完全有悖刚刚还在发疯的精神状态,是因为我保护的并不是那些痴愚之人,我保护的是自己的挚友。

    雪发的少年看了他一眼,敛下眼睫:“意义……那种东西,真的有必要吗?”

    “……”

    我忽然希望夏油杰能妙语连珠,吐出一连串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的回答。但就在这时,三个人没有谁先开口,只有沉默在空气中发酵。

    “至少我们赢了。”我说。这里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大概是我。

    夏油杰只是对我微笑,眉宇间满是钦佩和不忍,但也有指向不明的释然和庆幸。

    “走吧,先把小理子的事情安排好。”

    他偏过头,没让我有机会再捕捉到任何东西。

    ……

    钟表的秒针滴滴答走动,成为了房间里比心跳更响的声音。

    夕阳透过脏兮兮的玻璃钻进来,把屋子点燃,橙色流淌。

    天内理子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的记忆仍停留在枪响之时。但比那更深刻地印脑海中的,是在此之前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人用身体接下数刀,喷溅的血液在泪水保护膜上尽数滑开。

    她捶打着连杀手的利器砍上去都断成两半的泪水,连哭喊好像都只是在给自己听。很快她就吓傻了,活了十几年也没见过这么多血,连可以闭上眼把脑袋抱起来装鸵鸟去逃避一切都忘记了。

    我蹲在沙发前,就像两天前我们再次相遇,她从昏迷中苏醒,睁眼看见我,近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在两个小时之前,眼前的少女额头暴露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孔洞——没等我研究咒具□□打出去充当子弹的东西是什么,就被五条悟拦下,他随便伸手把那东西从她脑袋里扣出去了——她的身体不再温热,一点点冷却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僵硬且灰白。

    我把这样的她放在了沙发上,看着那双紧紧闭上的眼。五条悟扔垃圾的功夫,我就凑了回去,仔细打量她,我也控制不了自己这古怪的行为。

    死亡这个概念在脑海里无比明晰。

    她身上的校服在几经辗转之下灰扑扑的,蹭脏了很多地方,让死去的她看起来不怎么体面。抱起来异常轻盈的躯体却让人心里像灌了铅。

    一会儿她就能睁开眼睛,坐起来像没事人一样再次呼吸。但那本来已经干涸、因为五条悟徒手取子弹被破坏的伤口又重新变得血淋淋。

    被枪口怼上额头,子弹出膛的经历和死亡的痛苦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

    我看了她一会儿,想起来自己是晕血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好像那样眼前就能不再天旋地转。

    现在我忽然又有点后悔,刚跑到星之子之家门口的时候没逼自己一把,可能尝试去查清楚盘星教,把“作为普通人”的我能做到的事情做到最好,或许现在就不会这样晕眩了。

    因为我有「绝对希望」,假如我不当普通人,早早就用它——我能不害怕它,我一点也不担忧它的因果报应会沾到自己身上,早就开挂然后解决问题了。

    谁都不会受伤。

    谁都不会经历死亡。

    包括我。

    虽然我不叫彼得帕克,也没死叔叔,更没人跟我讲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我现在还是一边天旋地转一边盯着躺在沙发上的少女尸体。为了不让自己担上那份骇人的责任,我一直告诉自己,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当个普通人,不做小偷,不偷东西。

    可有一点我想错了,我没法忽视自己有这份能力的现实,再有十万八千种理由不能动用「绝对希望」,它只是被我无视了,又不是从我身体里消失了。

    我慢慢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幸好爱理给了我那块宝石,天哪,她简直就是天使,纵容我逃避下去。有了从天而降的复活挂,我得以继续维持现在的平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扔垃圾回来的五条悟发现我蹲在沙发旁边吓了一跳,立刻跑过来把对着尸体出神的我一把扯开。

    他从兜里拿出那块心形宝石放在了她胸口——道具的使用方式在没有游戏系统的人手里似乎只要接触到自然就会流入脑海,他向其中注入咒力,很快那一抹奇幻色彩就逐渐融化成樱色的光点,没入她的身体。

    血肉在瞬间被填补,伤口眨眼间消失不见。那场景仿佛是神明拿着橡皮擦抹掉了悲伤的痕迹,更改了她的命运,接上已经断开的生命线。

    这些画面在冲击我的大脑,我不知道该如何思考,生命的意义和死亡的理念都在颤抖,世界观早在十岁那年崩塌过了,现今又有相似的感觉。

    不应该再想下去的,既然是爱理留下的东西,是她做出的抉择,因果不会沾在我们这些代行者身上。生死观也不该因这完全不可能复刻的奇迹而动摇。

    很快我又不自觉蹲回到了沙发旁边,五条悟这次没再拦我,只是有样学样地在身侧蹲成一团,偏头撑着下巴看我。

    我的手感觉到她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侧耳,很快也听到了呼吸声。她睡着了,苍白的脸红润起来,脸上的神情轻松安然,那块石头似乎还给了她一场甜美的梦。

    “Happy Ending.”我自言自语。

    五条悟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也许是因为我那自嘲的古怪语气。

    天内理子还需要一些时间苏醒。我们留下黑井照顾她洗净头上血迹换好干净衣服,也去处理自己的问题了。

    于是当现在我们对视时,二人都已经恢复了清爽干净的状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空气中浮动着如梦似幻的安宁。

    “真名……”

    黑发披散的少女只有一脸茫然,鼻尖弥漫着廉价洗发香波的气味,刚刚吹干的头发蓬松柔顺,好像她刚在家洗了个澡,睡午觉不小心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

    不过那种平常的事情才是幻觉。

    她下意识喊着我的名字,伸出手来捧住我的脸,眼神扫过五官,好像不认得我了一样。

    也是,她记忆中上一秒我们还在和诅咒师浴血奋战,我那张脸上满是血迹,估计得比灵异片的女鬼还惊悚。

    “是爱理用术式救了你,不过她和一年级的一起留在高专了。”

    我回握住她的手,将她已经恢复如初的身体扶起,转身看向屋内的另外几人。

    早就如坐针毡的黑井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扑到了沙发前。

    一见到亲人般陪伴自己长大的身影,天内瞬间嚎啕大哭起来,与她紧紧相拥。

    “黑井——”

    ……

    我们三人汇合后,第一时间就给天内的尸体拍了照,编写任务失败的简报传回了高专。

    【遗体被大量盘星教民众包围,我们无法靠近……狂热的教徒们带走了星浆体的遗体。】

    谁会相信人死了还能复活?就算我们行为出现了些许异常,三个术师从一堆普通人手里抢尸体都没抢到,任务结束后又不回高专,很长一段时间去向不明,但我相信夜蛾老师会帮忙的,而高专和上层现在正在为天元大人无法同化做准备。

    我们在临时找到的“等待出租”的半废弃公寓房里安置下了天内理子,使用那颗复活宝石之后,女孩就奇迹般死而复生。

    夏油杰发消息将早就因为不安离开高专,兜兜转转想要私自前往盘星教的黑井叫了过来。她只是个非术师,其他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人管她。

    与黑井汇合后,在这个全能保育员的努力下,临时据点很快通上水电、整理出盥洗室并且修好了年久失灵的淋浴喷头。

    我们三个普通人见了能吓得立刻报警的血糊糊人终于洗掉了满身血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在寻找合适地点的路上夏油杰就在担忧我几乎褴褛的“时尚破洞衬衫”在走光。虽然厚厚的血浆遮住了皮肤,但他还是很悉心,脱下自己只有两道刀伤的外套反披在了我身上。

    五条悟也对我这副惨样接受不能,担忧到我去洗澡还会守在外面。说是以防喷头突然喷出温度过高的热水给我烫了、陌生的浴室不熟悉我滑倒了、冲着澡忽然想自杀给自己搞溺水了……

    我没有想那么多,洗个澡换身衣服只是为了回高专的路上能正常走公共交通,能打到出租的话也不会吓坏司机。

    不过……说实在的,我疲惫不堪,如果不是五条悟厚着脸皮在门外守着,真的一个人洗着洗着发癫也不一定。

    所有解释和安抚的工作都交给了黑井,等到理子的情绪平复了,我们再交代事情,最后暂时告别。

    给理子一个新身份,五条家主五条悟而言不是难题。等过几天风头过了,护送星浆体任务报告和她的死亡证明都下来,他很快就能以我和夏油杰计划好的完美理由解决一切。

    在过上新生活之前,黑井和天内要在这个地方暂时生活一阵子。对于黑井这个幸存下来的星浆体看护者,咒术界没人在意,只要她自己处理好黑井家的问题就没事了。

    谁都不知道假如天元真的进化失败,会不会有人来对天内理子问责。当然如果等一会儿世界要毁灭了,坐在计程车上的我们仨估计就要无缝衔接去赶下一场剧情——“拯救世界”,那更没人在乎天内和黑井的下落了。

    不过我已经通过系统间接看到了答案,世界不可能马上毁灭的,这个结局正是它期望的状态,一个平稳地在它掌控之内的状态。

    那么我们就要去想“以后”,天内理子本身就已经在大众视野内死去,这样做就最好。

    干净衣物都是黑井帮忙采买的,她将我们这三天所有的努力都看在眼里,在知道这个幸运的结局之后更是一直在道谢。她很会照顾孩子,作为这里唯一的成年人把大家的安抚得很好,有她在,我们完全不担心理子会缓不过来。

    夏油杰抚着我裙摆上的褶皱,好像新添了强迫症。黑井给我买了件浅蓝色的长袖连衣裙,说实话我穿上后违和感重到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怀疑是不是易了容的程度。

    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了黑井和天内,我们三个现在挤在卧室的床上并排坐,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一种很荒诞的虚无感包裹大家。

    夏油杰和我一样,一向内敛沉稳,但不停抚平裙子本身订好的褶皱这种荒唐又机械的行为暴露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

    五条悟是最轻松的,他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最后一战时更是非常畅快,我听到了他“唯我独尊”的宣言,只觉不愧是最强,有种强横地睥睨天下之感。他那种超脱世俗之外的生存态度,真的很难不叫人钦佩和喟叹。

    他向我展示了什么叫完美通关,叩问心门的关卡如行云流水便被拿下,心中宁静澄空。

    有朝一日他会真正站在咒术界顶端,以最强的姿态恣意地活着。我完全不担忧他会因身承的重压而垮倒,这个人就是有此间最坚实发光的灵魂。

    我说自己一个人能做到蒲苇韧如丝和磐石无转移。那么他就是与自己的无下限术式一样把所有怀疑和软弱都挥挥手挡在身外,无物可以侵犯的无敌。他很强,但他永远不会像我对「绝对希望」的态度一样恐惧自己的「无下限」,也不会被困在我所思考的事物之中,这就是差距。

    这样的人,值得守护和敬佩,他身上的强大,也是我一直在追寻的东西,未来只会更加耀眼——未来会是如何,其实现在就能窥得一二。

    从伏黑甚尔的话中我也真切认识到,咒术界要变天了,未来的他将是于所有人而言永不落下的天花板。

    不过,再怎么强大的实力和本性,如今他也还是一个少年。

    五条悟陪我们枯坐着坐累了——三个人里估计只有他没有胡思乱想——就直接倒下躺在了我膝盖上,压住了夏油杰放在我腿上的手。

    “别乱摸了,杰,你是变态吗?”

    夏油杰从他脑袋底下抽出了自己的手,一脸无语:“你自顾自躺到人家怀里就不是变态?”

    我提议让五条悟再往上躺一点,脑袋躺到杰的腿上,这样他就不用因为身量太长曲着腿了。两眼一瞪的他立刻弹起来,喊着才不要男人的膝枕。

    好吧,这个我就不懂了。

    “小理子能够活过来,希有额外付出什么吗?”

    夏油杰忽然转头看过来,我闻言一愣,下意识想琢磨他为什么这样问,却已经读不懂他的眼神了。

    一个正在被繁多事物困扰着的人,猜不透哪个问题正在被反复剖析,猜不透那深沉的幽暗视线是在探究什么。

    “没有。很神奇吧?爱理就是这么神,死去的人可以复生,就像点石成金一样梦幻,但是这是现实。”我无奈笑了笑。

    他的手搭上我的后颈,指尖抚摸后脑,那里不久前才被一刀险些开颅,头发都削掉了一截。反转术式治愈伤口后过了好久我才想起来还有头发的事,不过反正不是刀秃了,削薄一层也凉快。

    现在的他就这么反复抚摸着断掉一截的发丝,长短不一缺了口的黑发在指腹下异常鲜明。

    “……”我忽然感觉自己一点都读不懂他了。

    之前在交流战报的时候,五条悟非要把我都受了什么伤详细描述。我暗示的眼神都飞到眼皮要抽筋,这家伙还强装无知,大言不惭“哇小希在给我暗送秋波”。

    总之,我直觉夏油杰非常听不得这些,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没有就好。”他回我一个同往常一样温柔的微笑。

    坐在旁边的五条悟忽然站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膝盖就抵在了我身边的床铺上,高大的少年用脑袋猛击我的额头,差点撞得我眼冒金星。

    他以非常冰冷的眼神瞪视我,好像在看着什么仇敌:“你没骗人吧?”

    经典语录了。

    我自己都说不明白,我在这次事件里有额外付出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的东西换来现在这个Happy Ending吗?

    我疯狂眨眼以睫毛刷他紧接着覆上来的掌心反击。

    “我早金盆洗手不偷不骗了。”

    回答那个问题时,夏油杰得到答案后没有丝毫犹豫地相信,五条悟则永远保持怀疑那般觉得我在骗人。

    捂着我眼睛的手还没移开,又有身边人伸手点上左脸颊的疮痂,夏油杰疑惑的声音也传来:“虽说她只是暂时离开,可为什么这个诅咒还没有解除?”

    “……”

    爱理的壳子让系统整报废了,但不代表她不玩游戏了。等到一个合适的剧情,爱理会身披带有全新身份的新壳子,再次回到大家身边的。

    这个诅咒并不是壳子死掉就能够解除那么简单。

    我只能长叹一声,满身落寞:“等那一天,还早吧……”

    这纠缠不休的宿命……什么时候我们能袒露真心解开那个结呢?
新书推荐: 皇室千年得五胞胎:祖宗被团宠了 惊!在变形计被疯批绿茶盯上啦 团宠蠢萌小奶包,太子爱惨了 禁院团宠:九小姐万安! 四合院:何雨柱从1958年开始 全府逃荒?我手握露营车吃香喝辣 全家被流放?皇子妃心声藏不住了 天晋帝国 矜冷佛子求贴贴,飒爽美人遭不住 文娱:穿越八岁,开局负债三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