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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殉阵

    土行孙和武吉在城外巡逻,见到西岐城外乍然出现一个世外仙境眼睛惊得发直。细细观察一番后,两人脊背冷汗直冒,立刻拖着兵器赶回丞相府报信。姬发和姬旦在房间里品茗,听到土行孙和武吉禀报说九曲黄河阵第三次列于城外,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马招娣弯着腰整理床铺,回身见到姬发等人“哎呦”一声吓得心差点没从胸腔里蹦出来。她眯了一下眼睛嗔怪道,“我说二公子,你们进来的时候好歹敲一下门嘛,这毕竟是人家的闺房啦。”

    武吉着急地张口,“师母,这个时候您就不要肉麻了。我们找师父有要紧的事儿。他人呢?”

    马招娣火气一下子窜到了脑门,大声骂道,“别跟我提师父!睡觉睡到一半砰的一下坐了起来,跟火烧了屁股似的一下冲了出去,差点把我给吓死!”

    姬旦嘴角僵硬地看了看挂在窗边的日头,再转头看了一眼马招娣,嘿嘿干笑了两声,“大白天的丞相就跟您……二位果然夫妻情重啊。”

    土行孙扯着头发,“二公子,丞相不是说三霄不会再下山了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姬发沉思片刻,传令召集众将于丞相府大厅议事。待众将集合之后,姬发将土行孙和武吉方才所见简单描述了一番,问道,“如今丞相有急事在身不在府中,我请各位前来就是想集思广益,商量出一个应对之策。”

    哪吒甩了一下火尖枪,哼了一声,“既然三霄不拍死又来找事,那我们也就不用对他们客气了。”

    哮天犬斜了哪吒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从九曲黄河阵里出来的?”

    姬发瞥见姜淑祥坐在一旁紧眉不语,看了一眼姬旦。姬旦暗自叹了一口气,面向姜淑祥问道,“姜小姐,您有何高见?”

    姜淑祥嘴角微微一扬,“我哪有什么高见?我只是在想,家父到底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匆匆地离开。”

    姬发眸色一亮,扬声吩咐,“众位将士各归各位,勿要懈怠。传令下去,若闻仲邀战,就高挂免战牌。无论敌军如何叫阵,皆不应答。”

    姬发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落在姜淑祥身上。姜淑祥凝眉低首,缓缓地饮了一口茶水。

    姜子牙骑着四不像在空中云道上一路狂飙,直直奔向东海仙岛紫芝崖。到了崖下,四不像平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姜子牙好生安抚了一番后,遥遥望了一眼好似浮在云端的仙岛真境,长吸一口气,三跪九叩地到了山门。他俯身一拜,朗声道,“弟子姜子牙,求见通天师叔。”

    不消多时,山门前现出一名红衣红裤,黄发垂髫的小童。他打量了姜子牙两眼,肃声道,“吾乃通天教主坐下的水火童子,你这就随我来吧。”

    水火童子引着姜子牙走进一处殿宇,殿门上高悬黑底压金团龙匾额,上书“碧游宫”三字,雄浑有力。姜子牙迈步入殿,里面仙雾缭绕,祥云蔼蔼。姜子牙暗中赞道,这碧游宫果然恢弘大气,不愧是诸神参拜,万仙来朝的通天截教祖庭。

    姜子牙随着水火童子进入主殿,数十盏仙鹤灯座分列两边。仙鹤口中衔着跳动的火焰,各具美态。殿中主位摆着一方白玉镂刻六菱宝座,一位身着玄色道袍,剑眉星目的中年道人盘膝坐在上面,正是截教掌门通天教主。此刻他脊背挺拔,双目紧闭,面容严肃。水火童子恭声禀报后退立一边,姜子牙掀袍,双膝跪地叩拜,“子牙拜见师叔。”

    通天教主睁开双眼,看了姜子牙一眼,责问道,“姜子牙,你可知罪?”

    姜子牙神色坦然,恭声回复,“子牙愚昧,请师叔明示。”

    通天教主严肃道,“姜子牙,你罔顾同门道义,杀我截教多名门徒。这还不叫罪过?”

    姜子牙神色不变,语速不紧不慢,“师叔容禀,子牙从未为难过截教门徒。他们全都是战死在沙场上的。”

    通天教主目带凶光看向姜子牙,姜子牙心中无愧,故而一派淡然不躲不闪。片刻,通天教主赞道,“师兄委重任与你,真是挑对了人。”他叹了口气,“当初我与三位师兄拟定封神榜之时,就已算到我截教门人会遭逢杀劫。好在诛杀其身之后,尚能助他们元神上天封神,也算是修得正果了。姜子牙,你起来吧。”

    姜子牙躬身谢过后站起身来。通天教主问道,“姜子牙,我已应你所请,约束三霄。你何以今日又来见我?”

    姜子牙一拜,禀报道,“启禀师叔,三霄仙子不顾您的道令下了山,第三次在西岐城外布下了九曲黄河阵。”

    “什么?”通天教主面容一变,双眉骤然一紧。他变出一幅令旗交给水火童子,令他即刻随姜子牙赶赴西岐。

    三霄仙子坐在九曲黄河阵里打座,突然觉得地面晃动不已,不时还有河水咆哮之声自地底传来。云霄仙子凝眉深思,“二位妹妹可否记得,九曲黄河阵太过凶猛,未免杀伐过重,教主传下阵法的时候特意要我们立誓,不可沾染无辜鲜血,否则就会……”

    碧霄仙子打断道,“大姐,我们没有杀错人。姜子牙杀了我们兄嫂,找他报仇有错吗?”

    “可我们令西岐无数的将士亡于阵中,不知道这算不算破誓呢?”

    琼霄仙子不以为意,“要是我们破誓了,那早就该应誓了。大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一阵清风吹过,姜子牙现身阵中,甩了一下袍袖。碧霄仙子冷声道,“姜子牙,你终于来受死了?”

    琼霄仙子恨声道,“二姐,快用你的金蛟剪试他一试,谁知会不会又弄了个人偶过来。”

    碧霄仙子应了一声,唤出金蛟剪。姜子牙立掌阻拦,温言道,“之前是小女顽皮,并非存心戏弄你们。子牙已经教训过她了。子牙今日前来,是想让你们看一样东西。”

    姜子牙从袖中取出一卷天蚕丝织成的绢帛。姜子牙右手一抬,绢帛飞升至半空,旋转片刻后发出一道耀目的金光。待光芒褪去,绢帛缓缓铺开,赵公明夫妇出现在三霄仙子眼前。姜子牙道,“这是天尊所赐的封神榜。待伐纣大业完成,子牙就会登上封神台按榜封神。你们之前看到的所谓赵公明的魂魄的确是假的。子牙已经将天机告诉了你们,三位仙子可以撤阵了吗?”

    琼霄仙子怒哼一声,“你以为就凭这障眼之法,就能让我们撤阵吗?”

    水火童子现身,亮出截教令旗,“三霄听令,教主命尔等立刻撤阵返回碧游宫。”

    三霄仙子虽然不甘心,但还是领了通天教主法旨。水火童子与姜子牙见礼后转身离去。云霄仙子和碧霄仙子对视一眼,正要施法,琼霄仙子突然大吼一声,“我们不撤阵。”她怒气冲冲指着姜子牙,“大姐二姐,你们看这姜子牙能言善道的。定是他在教主面前搬弄了是非,教主才会命座前童子来颁法旨的。如果我们撤阵的话,咱们兄嫂的仇就报不了了。”

    姜子牙被琼霄仙子气得无语,他皱着眉头道,“我好言好语说了千百遍,你们被申公豹给骗了。你们还是遵从法旨回碧游宫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碧霄仙子冷着脸道,“你之前弄个人偶过来,谁知道你口中的封神榜会不会也是假的。你多次用诡计对我们加以戏弄,我已经不相信你了。”说罢掐诀念咒,姜子牙脚下立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姜子牙祭出天书飞身旋于上空,却见一黑色水柱自漩涡中猛然冒出。太阳火霎时熄灭,阵中花草全部枯萎,呈现出衰败的昏黄。地面狂怒震动,仿佛无数地灵从下面冲杀出来一般。云霄仙子惊恐不已,“不好!九曲黄河阵恐怕是要决堤爆发。”

    姜子牙瞬时落下,急切问道,“三霄仙子,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姜子牙,看来我们真的是冤枉了你。”云霄仙子出奇的平静,碧霄仙子和琼霄仙子一脸愧悔和绝望。云霄仙子定定地注视着姜子牙,一双水眸溢满柔情,盈盈眼波楚楚动人。“姜丞相,当初一见,我就极为欣赏你的人品。当我知道你有妻室的时候,心头难免有一丝失落。因为我……”云霄仙子突然一顿。因为姜子牙双眸澄澈,不见丝毫杂念,仿佛还带着一丝疑惑,完全不懂她的女儿心事。她暗暗自嘲,自己愿将痴心付于明月,奈何明月已将清辉洒向了沟渠。她目光陡然变冷,朝姜子牙打出混元金斗。姜子牙本能后退。混元金斗穷追不舍,终将他逼退阵外。姜子牙正要祭出打神鞭,却见混元金斗转身飞回了阵中。恍恍惚惚间,云霄仙子清澈的声音清晰传来,“姜丞相,如今水已经溃堤。我们三霄唯有解体,将九曲黄河阵全部封印带走,才能不留下祸患贻害苍生。”

    “三霄仙子。”姜子牙唤了一声,想要冲进阵中将三霄仙子给救出来。无奈阵中浪头实在太高,姜子牙试了几次均无法再次入阵。阵中,三霄仙子眼角带泪,并肩紧紧靠在一起,滔天巨浪亦无法将她三姐妹分离。她们最后看了一眼彼此,面容平静地闭上眼睛,眼角泪水滑落至嘴角,个中滋味已不得而知。枯槁颓败的漫天昏暗中突然绽出一抹绚烂的硕大光朵,炫目夺魄后倏然消失得不留痕迹。金蛟剪出阵向天边飞去,姜子牙惋惜地凝视三位妙人就此香消玉殒,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他面向阵中长揖至地,施了一礼。封神榜自他袖中飞出,铺展开来。姜子牙从中见到三霄仙子玉颜,微微一笑,稍感欣慰。他返回西伯侯府,将三霄殉阵之事禀报了西伯侯。西伯侯唏嘘不已,命人在西岐的庙里为三霄仙子供上牌位。

    姜子牙回到丞相府,武吉兴高采烈地迎上去问安。睡在一边迷迷糊糊地马招娣为武吉的声音惊醒,从座位上滚了下来。姜子牙忙过去把她扶起来,马招娣见到姜子牙立刻扑到他怀里。她娇声道,“相公,你去哪了,人家好想你。”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相公,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好奇怪哦。”

    武吉顺嘴接过话茬,“什么怪梦啊,师父死啦?”

    马招娣立刻从姜子牙的怀里蹦了出来,一把揪住武吉的耳朵咒骂道,“胡说什么呀,你师父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啊?要死你去死好了!”

    武吉疼得呼天抢地,姜子牙赶忙把马招娣揽了过来,“好了招娣。说说看,是什么梦啊?”

    马招娣回忆道,“我梦见我带着糖糖和鲛儿逛街。本来好好的,谁知逛着逛着,糖糖的衣服就着火了。这时候啊,一只仙鹤从天上飞下来,咻地一声就钻进了鲛儿的肚子里。”

    姜子牙想了想,笑道,“招娣,这不是怪梦,是好梦。”他话音刚落,就见姜伋抱着鲛儿火烧火燎地冲了进来。鲛儿面色苍白,昏迷在姜伋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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