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殊途

    周芷菡提到了“弹剑梨花”,刁海洛想起了初见陈琦婷时她潇洒轻尘般的模样。陈琦婷容颜绝世,又带着一股英烈之气,实难不让人生出仰慕之情。刁海洛说道:“所谓意境之说,并无高下分别。琦婷姐秀丽英气,落英流光剑法超群,故有‘弹剑梨花’之感。芷菡风韵不同,柔美似水,娇如芳艳,如暮春之初,活力涌动,美韵万千,时为天边的仙子,时为月下之神女,风情难言。”

    周芷菡听得入迷,将刁海洛对陈琦婷的赞美自动忽略,她紧紧靠着刁海洛,美目涌着柔情,娇嗯了一声,“海洛哥哥,芷菡乃寻常女子,如何能得此夸赞呀。”

    刁海洛展开周芷菡的折扇,提起秀笔挥毫,周芷菡迫不及待的凑上去观赏,玉面透红。她笑颜如花,小心收起折扇,亦是提笔誊下诗词,“拙字难入法眼,可比不上海洛哥哥的好字啦。”

    “芷菡过谦了。”刁海洛拿起观味,说道:“笔法轻盈秀丽,章法严整,实为上乘。”刁海洛仔细观察一番,在周芷菡誊下的诗词边重新写了一遍,“芷菡,你再看看是否一模一样?”

    周芷菡仔细对比后惊道:“果然不差,虽然细看之下略有分别,但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了。”

    “我备考天风国科举时,对书法便有十分高的要求。沙角大陆许多名家字帖我均认真临摹,各种风格我皆有涉猎。”刁海洛说道:“书法所谓笔画章法构架,万变不离其宗,任何字都是有章法可循,故而可临。芷菡出身世家,家教自然严格,所习书法乃规范之作,我得益临摹无二。沈元庭作为青莲宗宗主,修养很深,其笔法定然有迹可循,难说神月朝内不会有模仿笔迹的高手。”

    周芷菡首肯道:“海洛哥哥说得不错,宫中就有一些专攻誊录的小吏,模仿笔迹是颇有心得的。”

    刁海洛说道:“至于银凭之事,金银百万之巨,若仅是用来栽赃青莲宗,未免大张旗鼓,得不偿失,这里面定有文章。我打算前往天石镇的银号探探,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周芷菡激动的眨了眨眼睛,拉住刁海洛的手撒娇道:“海洛哥哥也觉得这银凭有问题嘛,带我一起去好不好嘛。”

    “芷菡,我可是偷偷潜入呀。”刁海洛说道。

    “哼,海洛哥哥是觉得我会拖你后腿吗?”周芷菡用力捏了下刁海洛的手,“我们周家绝学荡魔身法可不是浪得虚名,海洛哥哥你也是见识过的。海洛哥哥你这么笨,遇到问题没有我的指点怎么行?我不管,你一定要带我去!”

    “好啦好啦,郡主大人,我遵命就是。”刁海洛无奈道:“我们深夜出发,刚刚我已经打听到了天石镇银号的位置了。”

    “出发之前,海洛哥哥你去见见沈青卓吧。”周芷菡目光纠结,但还是将刁海洛往外推了推,说道:“我们和沈姑娘也算是善缘,如今她遭逢大变,凄苦无比,她要见你一见,但奈何青莲宗已被封锁......”

    “若是见见沈姑娘,那倒是没有什么难处。”刁海洛也是一叹,“青莲宗与世无争,如今遭到奸人觊觎陷害,我感不平,便是尽心还青莲宗一个朗朗乾坤吧。”

    周芷菡叹道:“这世道并不是非黑即白,便是有实力者压倒一切,三宗诞生之始就充满争议。这样隐修宗门,随着实力增强,世俗欲望难有不膨胀之时。凌云宗太过僻静,青莲宗约束很多,而晓天宗任由弟子向外扩张,胃口越来越大,终被人利用。”

    “芷菡,你是指二皇子利用了晓天宗吗?”

    “海洛哥哥,你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刁海洛身体化虚,飘散于天地之间,在青莲宗内重新凝聚成实形。这是生灵之金的神通,亦是白曜赠予刁海洛的机缘,识海空间中身体的涅槃重生,不仅让刁海洛实力精进至沙凝三境,也让他对生灵之金的感悟愈加深刻了。刁海洛认真感应着沈青卓的气息,终在青莲宗内宗的一处花宛小房中寻到了她。

    刁海洛轻叩门扉,却久久不闻回应。他轻声喊道:“青卓姑娘在吗,我是阿洛。”

    只听得房中咣当几声,沈青卓将大门轰然打开,憔悴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些许欣慰之色,她惊道:“阿洛公子,你真的来啦。”

    “冒然叨扰,还望青卓姑娘不要怪罪。”

    “没事的。阿洛公子赶快进......”沈青卓难为情的瞥了一眼房内,这是她的闺房,除了她的父亲便没有其他男人进来过。刁海洛看出了她的顾虑,于是说道:“青卓姑娘多礼了,院中叙事亦可。”

    “阿洛公子请进吧。回宗一路上公子助我良多,我岂可怠慢。”沈青卓红着脸,还是将刁海洛请进了房间,她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罐茗茶,给刁海洛泡上,刁海洛接过道谢,说道:“两司会审之事我已听说,我知青莲宗之无辜,定尽力找出真凶,使真相大白于天下。青卓姑娘暂且在宗中忍耐,我想不久后一切可见真章。”

    沈青卓摸了摸茶杯,嗯了一声,说道:“阿洛公子对鄙宗之事如此上心,青卓感激不尽。”

    刁海洛见着沈青卓眼角的哭痕和憔悴的神色,柔声安慰道:“世事如浮萍漂泊,恕难预料其势。如今青莲宗虽遭大变,但公理昭彰,事情仍有转机,晓天宗多行不义必自毙,难有善终。青卓姑娘,我定助青莲宗一个公道,绝不容作奸犯科之徒嚣张于光天化日之下。”

    沈青卓目光晶莹,幽幽道:“阿洛公子,你会不会后悔遇到我。如果不遇到我,就不会卷入这些纷争了。青卓......是不是一个很没用的女子。”

    “青卓姑娘妄自菲薄了。”刁海洛认真道:“我初遇青卓姑娘,青衣长剑、仙风秀颜,天下有如此气质女子又有几何?青卓姑娘在危亡之时为了宗门奋不顾身,在下何其敬佩?青卓姑娘有情有义,在下遇之甚幸。他日青莲宗渡过危机,在下还愿与青卓姑娘结挚友之交。”

    沈青卓满目柔情的看着刁海洛,秀颜使灯火生辉,“青卓得阿洛公子如此夸赞,此生已足,既见君子,可惜不能伴君左右,此缘而止,此乃青卓最大的遗憾了......”

    刁海洛何尝不知沈青卓言中之意,他心感愧疚,难以回应,他说道:“青卓姑娘,在下不值如此托付,良人尚未遇,结发岂可付。在下不敢逾越。”

    “阿洛公子,你与郡主回了京城,鲜衣怒马,荣华富贵,你可会忘了青卓?”

    “今生之缘,永生难忘。”

    “阿洛公子,谢谢你。”沈青卓话音有些颤抖,红颜上尽是释怀之色。刁海洛不解其意,沈青卓说道:“今得见阿洛公子,便无遗憾。阿洛公子请回吧,青卓等着你的好消息。”

    刁海洛不便久留,他起身告辞道:“青卓姑娘,在下告辞了。请不用过度忧虑,青莲宗的冤屈一定会查清的。”

    沈青卓目送着刁海洛的身影消逝,久久伫立,微风拂过,带走了她眼角一滴滴晶莹的泪花......

    刁海洛想着反正都来到青莲宗,不如寻寻怡儿,将今晚密探银号之事与之商量一二,亦不要让她过于担心了。在青莲宗一处偏房内,逸怡儿化成的墨于威正在审讯一个青莲宗弟子,逸怡儿随便问了点无关紧要的问题,想着快点儿结束去见小洛。逸怡儿瞥了眼窗外,神情兴奋起来,急道:“好啦,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那青莲宗弟子问道:“大人,不继续问话了吗?”

    “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逸怡儿催促道:“快走快走。”

    那青莲宗弟子退了出去,刁海洛待人走远后进了房间,逸怡儿解了幻身,扑在刁海洛怀中娇声道:“小洛,你来看我啦。”

    刁海洛摸了摸逸怡儿的脸颊,柔声道:“怡儿,辛苦你了。”

    逸怡儿甜甜一笑,说道:“没事啦,能为夫君分忧,乃是妾身福分。小洛,我能不能不化成墨于威了,我受够了,一天到晚忙里往外的,都没法和小洛恩爱了。”

    “怡儿,还请你暂时忍耐一下。”刁海洛说道:“目前青莲宗之事渐渐有了眉目,我今晚和芷菡探探天石镇的银号,看看那数百万金银到底有什么猫腻。”

    “小洛要去天石镇银号?还是和周芷菡一起去?”逸怡儿柳眉一皱,摇了摇刁海洛的手,说道:“小洛,我能不能一起去呀。”

    “可以呀,有怡儿助力,那是再好不过了。”刁海洛说道:“可这边你如何交代?”

    “我随便编个理由吧。”逸怡儿思索道:“要不我化成墨于威,直接带兵查抄银号呢?”

    “我们不宜打草惊蛇,目前只能暗中调查。”刁海洛说道:“这背后的势力恐怕超乎我们想象的。”

    “那我......”逸怡儿话还没说完,刁海洛眼睛一瞪,身形消散,说道:“怡儿,吴清源来了,你赶快变回墨于威!”

    逸怡儿纳闷小洛怎么会知道,为什么小洛突然消失了?但她还是立马幻化成了墨于威,吴清源推门而入,说道:“于威,你带人去青山镇衙门,拿下其镇抚,带过来问话。”

    “青山镇?!”墨于威不解道:“可是天波道的青山镇?”

    “废话,难道还有其他地方叫青山镇。”吴清源说道:“这沈青卓曾去青山镇分舵找郭吉,而据她所说晓天宗的人和青山镇镇抚沆瀣一气。如今郭吉囚车被劫,下落不明,你赶快带着兵马去青山镇拿人!”

    “啊,青山镇那么远。”墨于威小声嘀咕一阵,随即请求道:“吴大人,我还有人没审讯完呢,能不能换个人去啊?”

    “墨于威,你怎么回事?”吴清源怒道:“让你办个事还讨价还价的!”

    逸怡儿纠结要不要继续演戏下去,耳边突然传来了刁海洛的声音:“怡儿,你且先去,我和芷菡探探天石镇银号的虚实,墨于威作为归灵教内应,近期定会接到什么情报,你且留意一下。”

    逸怡儿左顾右盼,却不见小洛身影,可小洛何时学会传音之术的?她无奈一叹,面前吴清源是沙丹境实力,她也不好当面撕破脸皮,只得应承下来。刁海洛坐在屋顶,屋内发生的一切他如亲眼目睹一般,生灵万息诀能让他利用自然之力,融神于天地之间,传音自然十分顺利。

    刁海洛回到了营帐,周芷菡此时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她一对丸子头灵巧可爱,身材在劲装的包裹下优美动人。周芷菡递给刁海洛一叠黑衣,笑道:“海洛哥哥回来啦,赶快换衣服吧,我们马上出发。”

    “嗯......好。”刁海洛接过黑衣,刚准备脱下外衫,周芷菡小手托着双颊,妩媚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直勾勾的盯着刁海洛。刁海洛红着脸道:“芷菡,你先去门外吧,我马上出来。”

    “哎呀,海洛哥哥害羞啦。”周芷菡盈盈浅笑,“海洛哥哥何必拘谨呢,芷菡又不是外人。”

    “芷菡你又没有过门,我们如何能坦诚相见......”刁海洛自觉失语,刚想道歉,周芷菡神情忸怩,柔媚之态风情万千,她羞红着脸,卷着身子,说道:“海洛哥哥真是大坏蛋,嘴上说不能坦诚相见,内心定是想占我便宜了。”

    周芷菡凑近刁海洛,轻轻拿住他的手,隔着些许距离,悬在自己含苞待放的□□上。她轻咬着朱唇,柔情似水的看着刁海洛,呢声道:“海洛哥哥尽可放肆,芷菡不动便是......”

    刁海洛身体猛的一颤,想收手却是难以收回,他好不容易退了些距离,便迅速脱下外衫,将黑衣胡乱套在身上。

    周芷菡咯咯娇笑道:“海洛哥哥,你得换内衣呀,只穿外套怎么行?”

    刁海洛难为情的看了一眼周芷菡,抢先一步出了门,说道:“出发了,芷菡你快跟上吧。”

    刁海洛特意慢了半步,小心跟在周芷菡身后。周芷菡的身法亦是了得,身形时隐时现,如在迷雾之中,速度超群,守营的军士均未察觉,两人便出了天石山大营,下了天石山,入了城中。天石山银号由镇抚衙门管理,位于衙门之侧,门前堆叠起厚厚的石墙,竖起森然的石门,门外许多衙役举着火把镇守,连一只苍蝇也难以飞进。

    “你们神月王朝的银号守备都这么多么?”刁海洛惊道。

    “神月朝的银号都是官府管理的,一些道镇的官府库银亦会存放在银号中,守备森严也不奇怪。”周芷菡说道。

    “看来青莲宗莫名多出的百万两金银确实有问题了。”刁海洛管观察着银号四周,说道:“守备众多,大约五十人,最强者不过入灵八重天,但此处距离官府太近,动静太大一定会惊扰更多官兵,不能硬闯。虽然我能轻松进去......”

    “嗯?海洛哥哥如何进去呀,凝转境修为虽然厉害,但也不能瞬间独自处理掉这么多衙役吧?”

    刁海洛解释道:“我的身体可以虚化融于自然之中,在任意时刻可重新凝聚成实形,潜入银号自是十分容易。”

    “这便是天品沙气的造化嘛,真是厉害。”周芷菡赞叹不已,她说道:“既然这样,海洛哥哥就先进去吧。如果这百万金银真有问题,那就不仅仅是栽赃青莲宗那么简单了。海洛哥哥如若能找到记录这笔金银往来的凭据,那是再好不过。”

    “我尽量。”刁海洛说罢,突然朝一个方向看去,“芷菡,你看那是什么?”

    几辆推车在十多名衙役的簇拥下缓缓靠近银号,银号值更的更长赶忙喝止,问道:“你们是哪里的?银号当班的衙役已经全部到更了,你们又是干嘛的?”

    那推车的一名衙役走上前来,正声道:“镇抚大人体谅各位,特派我等送来慰劳物品,这位更官,您请签收吧。”他说罢递上一份公文,更长接过公文仔细验看,确认天石镇镇抚官印无误后,他令手下取来笔墨签收。更长笑道:“感谢镇抚大人体谅,我等定尽心尽力守卫银号,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那衙役双手插在袖中,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几车慰劳物品就请收下吧。”

    “有古怪!”刁海洛盯着马车说道:“那车里藏有高手!”

    周芷菡环视四周,见守卫银号的衙役一个个围着马车正在卸货,惊道:“不好,贼人要强闯银号!”

    马车的货架下蹦出一群黑衣人,他们抽出白刃,左划右砍,速度极快,衙役毫无防备,全被封喉致死,瞬间几十名衙役倒地。黑衣人得手之后又立马冲杀剩下衙役,手起刀落,风驰电掣,噗嗤数声,只听得扑通倒地之声,五十来号衙役全被刺杀身亡,十几名黑衣人随后集合起来,打开银号石门,将衙役的尸体尽数拖了进去。

    “这群人训练有素,实力强大,不像是普通流寇。”刁海洛见所有黑衣人进了银号,伪装的几个衙役在门口望风,他说道:“难道这群人是归灵教之人?”

    周芷菡秀眉紧皱,缓缓摇头道:“我看不像,他们手持官府公文,必有内应,归灵教徒散漫,这样成群的刺杀高手难是归灵教之流,或许......或许是归灵教中灵鹤族的头领。”

    “又是灵鹤族?!”刁海洛捏紧拳头,“灵鹤族强闯银号,便是为了那百万银子么?”

    周芷菡说道:“灵鹤族用不了这笔钱,他们这样轻松闯入银号,我们这边内应定是不少,估计和栽赃青莲宗的计划有关。海洛哥哥,你对上他们,有几分胜算?”

    刁海洛明白周芷菡的用意,他望向银号内部,然后闭目凝思,说道:“有一位凝归境初期和一位凝转境初期的高手,其他人修为为入灵境水平。芷菡,我们真的要私下与他们周旋吗?有凝归境修士在场,我没有多大把握。何不现在立马去通知吴清源吴大人,请他带兵前来围剿,这些人哪有逃出的余地?”

    “海洛哥哥,若是我们去通知吴大人前来抓人,难保内应不会暗中阻挠,走漏风声,让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全部断掉。可凝归境修士......还是为难海洛哥哥了呀。”周芷菡苦思应对之策,无奈道:“大不了我们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看看这群贼子要把银子运到哪里去?”

    “那我们还是在此处静观其变吧。”刁海洛说完,猛的回头,见一男子静立在自己身后,修为居然为凝归境初期,难道是自己被贼人发现了吗?

    “刁海洛,你不要紧张。”那男子摆摆手,说道:“我是钟天阳。奉白曜前辈之嘱托来此处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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