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矜站在角落里，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时不时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哈气。

    记分板上的比分现在成为了整个球场最亮眼夺目的存在，观众席上稀稀拉拉的声音在讨论着今天十中的表现，十中所有上场的队员都被他们提及了一遍。

    J大附中毕竟作为去年的第一名，又具有许多的比赛经验，队员间的配合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比赛中磨合完毕了，所以十中输给这样一只强队，一点都不为怪，更何况十中能和附中在比赛结束时能够将比分保持在五分之内已经算不错的了。

    时矜眼神怔怔地看着记分板上的红数字和附中的球员们脸上开心的笑容，嘴里不禁呢喃着：“一切都结束了吗？”

    现在所有的的球员也全部都握手后下场了，肉眼可见的十中部分球员脸上都挂着泪痕，时矜脖子上挂着毛巾，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喘着气，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时矜自从刚刚下场后就一直在想，如果自己能再坚持几分钟，或许这场比赛就会发生转机，但是，她坚持不住了，体力到达极限后，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郭妤佳缓缓在时矜的身边落座，轻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上：“谢谢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时矜听见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又哭了起来：“我之前还说我们一定能拿冠军给沈然看的，现在看来，还是我太相信我自己的实力了。”说着说着眼泪就又掉了几滴在地上。

    郭妤佳将沈然前一天晚上发给于轩的录音当场递给时矜听了，于轩当时把录音转给郭妤佳时，还打趣自己说：“我不太会安慰人，这件事还是你去干吧。”

    随着郭妤佳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按下了播放键，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矜矜，我知道你们今天对战的是J大附中，J大附中作为去年比赛的第一名，要想赢过他们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猜你现在肯定又在责怪自己了，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这支球队不是因为我才能打进全国大赛的，而是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所以你不用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相信明年我们矜矜会做得更好，不是吗？我相信你们终有一天能打过J大附中的，所以不要再责备自己了，沈然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录音随着倒数时间的归零也就到这里就结束了，时矜听完这段录音后笑了笑，迅速擦掉了眼泪，笑着对郭妤佳说：“明年再见吧，今年的比赛到此为止了。”

    背着包走出体育场馆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北风强势地擦过时矜的身体，时矜忍不住往衣服里缩了缩，看着灰沉沉的天空，自己的内心也有些灰暗。

    想来现在全国比赛也已经结束了，假期里也不用再进行篮球训练了，时矜就可以安安心心准备假期里的家教了，便拿出手机来想给安沅发消息，没想到一点开微信后李行琛的信息就跳了出来：“时矜，我现在有点事要回学校一趟，但顾柠汐做检查的时候不能没有人在身边，你能过来照顾她一下吗？当然也是顾柠汐提议让你来的。”

    时矜的手缓缓在键盘中打出了一个“好”字。

    刚关闭手机，老张的车就停在了不远处，老张见时矜的眼神往他的方向看了，就朝时矜招了招手，时矜正愁自己赶不过去医院，没想到老张来的还挺是时候。

    时矜连忙朝老张的方向跑了过去，飞快地坐上了车，在拉安全带的时候时矜开口问他：“你怎么来得这么巧？”

    老张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向时矜解释着：“上次沈然也刚好是这个时间段给我打的电话，然后我就知道你们比赛结束的时间了，刚好在结束的时候到了这里。”

    时矜听完后没多问，只是淡淡留下了一句：“去市医院，顾柠汐腿受伤了，我去看她。”

    老张听见后，调转了要往家的方向开的车头，没说话，只是默默踩下油门，加紧时间把时矜送到了市医院门口。

    时矜下了车走出几步后，又折回来和老张嘱咐说：“我陪她做检查，可能时间会久一点，你找个地方停车，等我一下。”

    老张点头应好。

    医院还是和上次时矜来的时候一样，树木没有长高一毫，树上的叶子现在全然掉落，光秃秃的，一点儿也不好看，草坪还是和上次一样，已经全部枯死了，只望它来年的时候可以再次从土壤里复苏。

    加快步子走到门诊部的门口，李行琛将顾柠汐检查的资料交到时矜的手上，只留下一句：“她现在在六楼的放射科排队等着拍片子，电梯一出来往医院里面走一点就能看见她，她就交给你了，我手上还有事我先走了。”就走了。

    时矜提着手里的检查资料，觉得有些心慌，拿着检查资料袋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她按照李行琛给她指的路线，顺利地找到了顾柠汐在的地方。

    她现在正坐在门口玩着手机，放射科大厅的灯对比起其它楼层来说显得有些昏暗，所以手机的光亮清清楚楚地映在她的脸上，时矜看清楚了她的脸，有些苍白。

    顾柠汐察觉到旁边有人来了，于是关掉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看了眼时矜，沉下声音来问她：“比赛赢了吗？”

    时矜摩挲着手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刚要说出第一个字时，顾柠汐提前开了口：“是输了吧。”

    “没关系的。”顾柠汐把手放到了时矜摩挲着的手上，能感受到她其实有些不安，“时矜，这并不是结束，真正的比赛才刚刚开始。”说着顾柠汐还把时矜的肩膀揽了过来，轻轻拍着安慰。

    就在这时，一个刚做完X光的病人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护士看了一眼手中的表，嘴里念着：“26号，顾柠汐。”

    时矜连忙将顾柠汐从椅子上搀扶起来，把她扶进了检查室，顾柠汐把检查单交给了护士后，时矜就从里面走出来了，在外面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她。

    等顾柠汐出来后，时矜又上前去扶她，一旁的护士告诉他们说：“过两个小时之后过来取结果。”说完这句话后，护士又开始叫下一个人进去检查。

    时矜看向顾柠汐：“接下来要做什么检查？”

    顾柠汐看了看门诊部医生给她开的单子：“一共要做三项检查，CT，X光和一个核磁共振，我刚刚在你没来之前已经把CT做了，现在还剩一个核磁共振没做，这个好像是在隔壁那栋楼的四楼做。”

    “你的脚能走到那去吗？”时矜看了看顾柠汐那一瘸一拐的脚，“如果不行的话我背你过去吧。”

    顾柠汐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好像确实不太能走了，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那不好意思了，要麻烦你了。”

    谈话间，时矜已经弯腰在她面前蹲下了，笑着说：“上来吧。”

    就这样时矜把顾柠汐一口气背到了做核磁共振的楼底下，然后又是一瘸一拐地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快要关闭的瞬间，时矜看见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连忙伸手挡住了电梯门，时矜看到她，瞳孔猛地一缩，她好像是......

    小孩子进了电梯，跟在她身后的妈妈连忙看着时矜道谢，这位妈妈觉得时矜有些眼熟，但也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核磁共振的楼层时，电梯上已经下去很多人了，在这一层下来的人不过那么四五个。

    时矜扶着顾柠汐走到核磁共振所在楼层的登记口，时矜把检查单交给了门口负责登记的医生，医生看了看时矜，要求时矜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陪同人的名册上。

    等时矜登记完扶着顾柠汐走到核磁共振等待室门口时，那个妈妈也带着那个小孩子朝这边走过来了。

    那个看起来像是个小学生的女生跑过来拽了拽时矜的手，糯糯唧唧地开口问她：“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娮娮啊。”

    果然和时矜猜的一样，她的确是娮娮没错，但是毕竟在时矜心里，这也是一个很难过去的记忆。

    娮娮的妈妈过来和时矜搭话，这让时矜不得不和她们再次谈话了。

    时矜蹲下去摸了摸娮娮的头，笑眯眯的问她：“娮娮今天为什么会来医院呢？是哪里不舒服吗？”

    娮娮摇了摇头：“不是的，其实我感觉我没什么事，妈妈非要每年都带我来医院做检查，但是现在要做什么核什么振的，是妈妈要做的，她最近这几天觉得脚踝的地方老是疼，就借着今天带我检查的时候自己再做个检查了。”

    “好了你自己去旁边玩吧。”娮娮的妈妈在旁边打断了她，让娮娮自己去旁边玩，“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刚刚看到的时候还有些不确定，毕竟女大十八变嘛，现在的样子还真有些认不出来你。”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们，娮娮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到那件事的影响。”

    “她现在的状况看起来还是蛮好的，但是保不准那些人身上有些什么细菌，这不就是每年带她来做个妇科检查，也防止感染上那些东西嘛，至于心理方面可能是受了你的影响，回去之后还一直和我说她以后也要变得和你一样勇敢......这孩子，确实是命苦了些。”

    听到这里后，时矜放松了些：“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娮娮一直走不出来的话，那她这辈子就算完了，但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就是没有必要的，看到她这么快乐，我也蛮开心的。”

    “两年前那件事，还没好好跟你道谢呢，如果不是你，我都不敢想象娮娮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娮娮的妈妈拉起时矜的手，笑了笑，“我想请你吃个饭，你看你有没有时间？”

    时矜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顾柠汐，有些无奈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朋友今天还有很多检查没有做呢，恕我不能去了。”

    娮娮妈妈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机又恢复正常，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名片：“我现在开了一家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如果以后有什么民事纠纷的话，你可以来找我。”

    时矜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名片塞在了包里，笑了笑：“谢谢你啊，等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聊天的这些时间内，排在顾柠汐前面的那个人结束了核磁共振的检查，下一个就是顾柠汐，时矜和娮娮的妈妈互相说了再见后，时矜就带着顾柠汐进去了。

    时矜进去前看了一眼蹲在门口的娮娮，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娮娮宁愿一辈子也不要遇到那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