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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爱美情怀在身上的,就算看到路边的花也会评价它的美丑,更何况是人,更别说是时矜了,她甚至连脸上长了一颗痘都要焦虑好几天,剃头发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抉择。

    时矜下意识摸了一下耳廓后面的头发,看表情,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她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说出口来。

    寸睿安慰她说:“以后会长的,其实无论把头发扎着或者是散下来都是看不见的。”

    时矜点了点头,寸睿知道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识趣地离开了病房。

    时矜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思考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最后起身准备下楼去找个理发店。

    她的脚底下像是绑了千金重的石头一样,每一步都有些沉重,果然在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她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好希望从来没有得过这个病。

    离医院八百米的地方有一家理发店,时矜走了进去,店主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她见有客人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问她:“请问是要剪头发吗?”

    时矜沉默着点了点头,坐到镜子前的凳子上。

    女人拿了条剪发围布披在她身上,一边系着脖后的带子一边问她:“想剪个什么样的啊?”

    “左耳耳廓上方两指宽度的头发剃了。”

    女人刚拿起剪刀的手,又默默换成了推剪,按下开关的那一刻,推剪立马发出了震动,这大概是时矜这一刻最讨厌的声音了。

    “偏头。”

    时矜照做。

    看着镜子里耳边的头发一簇一簇地从原本的地方开始掉落,时矜有些心疼,索性闭上了眼镜,眼不见为净。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女人告诉她已经剃好了,看样子剃得很快,其实时矜在这五分钟里,内心有多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

    女人好好打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披下来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没有头发,这让时矜稍微好受了点。

    她问:“多少钱?”

    “五块。”

    时矜拿了一张五元的纸票给她,走出门店后,又按照原路返回了医院。

    她真想今天一天都躺在床上,哪儿也不想去了。

    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手机,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是贺柔,直接拨了过去。

    那边响了很久才接起来,贺柔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明天下午手术,早上你得过来签麻醉同意书,奶奶她不是我的法定监护人,签不了。”时矜叹了口气,“你要是觉得没钱买机票,我可以给你。”

    “知道了知道了。”贺柔的语气听起来更加不耐烦了,“都是因为你这个破病,又耽误我好几个会议,让你一天天少带耳机,你不听,现在好了吧?”

    “这是出生就——”

    她挂了。

    她说的对,不就是一个破病吗?有什么好治的。

    时矜感觉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口气,但就是上不来,她不能想象这是一个母亲应该说的话,和以前她爸爸还在世时,一点儿都不一样......

    当时时荣辉在咽气前和李清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帮我照顾好矜矜,贺柔她这个人,靠不住。”

    李清一含泪点了点头。

    但当时的贺柔并不知道这件事。

    时矜有些烦躁,这时手机传来了两条消息,是韩超。

    她打开手机,当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因为她的手机锁屏壁纸,是沈然拿到最佳球员时单独给他拍的照片,时矜莫名感觉鼻头一阵发酸,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解锁了屏幕,桌面壁纸是她在L市参加全国古筝比赛时拍的风景照,看样子,和锁屏壁纸还挺配。

    不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时矜点开了微信。

    看见韩超的头像上多了一个红点,顺手点了进去。

    韩超:听说你要做手术了?

    时矜:你怎么知道?

    韩超:昨天你奶奶和我奶奶在打牌的时候,牌都没打完,你奶奶就走了,她说你要动手术了,得来医院照顾你。

    时矜这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打出一个:6

    韩超:后天我和陈淮一起来看你。

    时矜:带杯奶茶。

    韩超:好。

    时矜忍不住笑了起来,关掉手机后,往门口那边看了一眼,竟然对上了沈然清澈明亮的眸子。

    沈然突如其来的出现和现在莫名的对视让时矜有些猝不及防,她慌乱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造型,却不小心把剃掉的鬓角的头发露了出来。

    原本倚靠在房间门口的沈然突然快步走了进来,抓住时矜的手问她:“你头发怎么了?”

    时矜慌乱地抽回了手,低着头默默扣着手指:“做手术要求剃掉的,很快就会长出来了,不过......现在的我,这样会不会很丑啊?”

    沈然替她顺了顺头发:“不要有什么顾虑,你就是你。”

    “你再坐近一点。”

    沈然乖乖照做,往时矜的方向又移动了一点。等移动到足够合适的位置时,时矜伸手抱住了他,沈然愣住了,他一时间内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接下来的动作。

    沈然能感受到她抱着自己的时候身体在发抖,他知道时矜很紧张,本能的反应是拍了拍她的背。

    时矜把头埋在沈然的肩颈里,嘴里小声呢喃着:“你个骗子,说好我做手术的时候你会来的。”

    沈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又为什么不想在时矜需要他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呢?可没办法,全国物理竞赛不是什么小事,至少对沈然来说是这样的。

    他只能轻声在她耳边安慰她:“对不起,等竞赛结束,给你补回来好不好。”

    “我才没有怪你呢,我只是太想你了。”时矜笑了笑,“你在物理竞赛里取得好成绩,比什么都重要。”

    时矜慢慢松开了抱着他的手,现在只要能看到他,在心里都是一种安慰。

    “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会有空来看我。”

    “今天休息,竞赛生也是人,不然哪儿有时间来看你啊?”沈然拿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不早了,训练营从昨晚放到今天下午两点,这个短暂的休息时间也结束了。

    时矜满眼不舍地看着他:“就要走了吗?”

    “对,两个星期之后见。”

    沈然靠近她后,轻轻在时矜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青涩的吻:“手术顺利。”

    时矜愣了几秒后,笑了出来:“好,收下了。”

    留给时矜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现在一想到明天要做手术,心里还是会害怕,毕竟这是要在身上动刀子的事情,可好多人都说打了麻醉之后就不疼了,疼与不疼这两个立场一直在她的心里做斗争。

    她快烦死了。

    算了,听天由命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窗户没关严,风从窗户透进来,吹得窗子在呼呼作响,让时矜有些烦躁,她没睡着,风吹得她有些冷。

    这间病房里的窗户是坏的,想关也关不上,只是今晚好像比昨晚更冷,更吵。

    第二天早上,保洁一大早就进到病房里来了,“啪”的一声把灯打开后,时矜也被头顶刺眼的亮光照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后,保洁又弄出很大的响声,一会儿是水桶碰撞的声音,一会儿又是拖把沥水的声音,时矜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保洁就立刻在那边用方言小声嘀咕说:“这些个人真难伺候,天天跟这些人在同一个病房里,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给我。”

    时矜这时候已经坐起来了,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保洁,这个眼神,让人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保洁注意到了时矜的眼神,白了时矜一眼,接着弄出了更大的响声,隔壁床的老奶奶也被她吵醒了,老奶奶倒是没那么客气:“你打扫声音小点不行啊,没看见别人正在睡觉吗?”

    保洁无动于衷,大概是因为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不下一百遍了,动作变得更加不耐烦起来,用毛巾擦床沿的时候水都没拧干,那水就顺着床沿滴到了被子上。

    时矜倒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工牌号10209102,我说得没错吧?”

    “你现在有权利决定还要不要这份工作。”

    保洁的眼神中看上去添加了一丝惊恐,大概是害怕真的被开除,动作轻了很多,打扫完之后一刻都没有多停留,立马拎着打扫的工具走出了病房。

    她走了之后,时矜打了个哈欠,但却完全没有了睡意,所以下楼去食堂买了个早餐。

    等她买完早餐回来,发现李清一和王珞然已经来了,贺柔也来了。

    时矜躺到床上后,贺柔站在旁边一脸无奈地看着时矜:“让你天天戴耳机,一天天让你少戴会儿你又不听。”

    时矜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王珞然先开了口:“嫂子,矜矜这是先天性的,你难不成想说矜矜她从出生开始就学会戴耳机了吗?”

    贺柔被王珞然说得哑口无言,干脆直接换了一个攻击对象:“我怎么管教时矜,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姓人来插手了?别忘了你始终不是时家的人。”

    王珞然是李清一捡回来的孩子,原父母没有能力抚养她长大,是不小心才生下来的,所以才把她丢在大山里,李清一上山捡柴的时候发现了她,襁褓里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她的名字以及为什么要丢弃她的原因,李清一觉得她可怜,就收养了她,还帮她办了身份证,上了时家的户口。

    姑妈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但毕竟生母不如养母,王珞然也根本不想认什么祖归什么宗,李清一也已经把她当作一家人来看待了,之后就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件事了。

    贺柔这个时候说出来,无疑是往王珞然的伤口上撒盐。

    李清一皱了皱眉:“你说什么呢?!只要我李清一还在世一天,珞然就是我女儿。”

    一直没开口的时矜说话了:“吵死了,你要吵出去吵,别在这跟个泼妇一样骂我姑妈,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其实时矜也不想对自己的妈妈说出这么重的话,但王珞然是看着时矜从小长到大的,其实有时候相比,王珞然比贺柔更像一个母亲。

    贺柔被她说得有些哑言,索性直接闭上了嘴。

    这时,护士看她们吵完架了,才轻轻敲了敲门,问:“2号床时矜,平时穿多大码的衣服?”

    “S码!”

    “M码。”

    这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一个是贺柔,一个是时矜......

    时矜偏头看了一眼贺柔:“你看,你连我现在穿多少码的衣服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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