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最近耳朵上得动个手术，监护人要陪同，你能回来一趟吗？”

    贺柔沉默了几秒钟：“你耳朵怎么了？”

    时矜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紧张：“先天性耳前瘘管。”

    “我现在在H市这边出差，工作走不开。”贺柔的语气不急不缓，感觉这件事似乎并不重要，“如果要监护人签字的话，你让你奶奶先过去，不行再打电话找我。”说完这句话，不等时矜反应，贺柔就挂了电话。

    那句“妈妈”在时矜的喉咙里打转，但始终没机会说出口。

    车子一路行驶到医院，这是时矜今年第四次踏进这间医院了。

    她挂了个耳鼻喉科的号。

    走到耳鼻喉科所在的楼层时，发现那个诊室门口排了很长很长的队伍，等叫到她至少也要一小时后了。

    她坐在诊室外等候大厅的椅子上，拿出手机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李清一知道了自己的孙女要动手术，连牌局都没来得及打完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

    老太太身上一股子贵妇气质，穿着一条暗色的连衣长裙，头发是盘起来的，要说最吸引人注目的地方还是她手上的那枚钻戒了，只是这枚钻戒存在的时间也有些久了，已经没那么有光泽了。

    时矜看了一眼李清一，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戴着呢？”

    “这可是你爷爷送给我的。”李清一把手伸到她面前去显摆，“你羡慕的话，你以后也找个老公送你呗。”

    时矜瞥了一眼那枚钻戒，摇了摇头，李清一却一直不依不饶：“上次奶奶给你说的那个小伙子，人挺不错的——”

    “奶奶！我才高二！”时矜打断了李清一的话。

    李清一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啊对，你才高二，是有点早了。”

    莫约又过了半小时左右，一道广播女声响起：“请59号，时矜，到26号诊室就诊。”

    听见自己的名字，时矜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推了推旁边的李清一，她居然都快睡着了，怎么感觉李清一才是来看病的那个，时矜是陪她过来的家属。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荒谬想法让时矜不由得觉得好笑，原本万分紧张的心情似乎也淡下去几分，时矜和李清一快步走到诊室门口，诊室的门没有关上，仅是站在门口便能将诊室内的布局看个大概。

    那是一间较小的房间，肉眼所能看得见的墙壁都是有白色腻子粉粉刷而成的，给人一种十分严肃的感觉。刺鼻的消毒水充斥在整个房间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感觉这里的消毒水味道比走廊要浓得多。李清一见时矜在诊室门口踌躇，就用手肘微微推了她一下，时矜会意抬脚向室内走去。

    进来后才发现这间诊室采光很好，温暖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洒在对面的墙上，给原本有些清冷的房间增添了几分温暖。问诊医生坐在一张乳黄色的桌子面前，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桌子上的电脑旁边放了一摞资料，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却使这个原本就小的房间显得更有些拥挤。

    医生是个中年人，体格有些便瘦。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两个人，莞尔一笑：“请坐。”

    时矜坐到了桌子旁边的凳子上，医生翻看了一下她的就诊记录，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先天性耳前瘘管，安排个手术，不过得先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其它病根，你看这样可以吧？”

    时矜淡淡开口：“当然。”

    只是在短短的谈话的时间内，他就已经把单子开好了。

    时矜看了一眼那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些什么，时矜有些看不清楚。

    医生把单子递过去，时矜却蹙了蹙眉，医生看出了她的疑惑，跟她解释道：“这是住院单，你去住院部找寸医生，他是你在住院期间内的主治医师。”

    时矜打消了疑虑，丢下一个“好”字，便离开了诊室。

    时矜拿着手中的单子去到了隔壁的住院部，她站在一楼大厅看了看贴在柱子上的楼层对应的科室，找到“耳鼻喉科”所在的楼层——7楼。

    住院部每天人流量非常多，时矜和李清一等了两趟电梯才勉强挤了进去，电梯内的气息全部混杂在一起，什么烟味、汗味，全部杂糅在一起，让时矜有些反胃。

    到了7楼，反胃的情况稍微得到了一些缓解。

    时矜去护士站先办理了住院手续，护士在时矜的手腕上带上了一条蓝色的带子，这是住院的病人必须带的，上面写了时矜的年龄和病症，看着这些字，时矜有些恍惚了。

    护士把时矜安排在了电梯斜对面的病房里，住她旁边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和李清一年纪相仿。

    时矜看了一眼她床头上的资料，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她的病症。

    胆结石？

    时矜有些疑惑，这里不是耳鼻喉科吗？胆结石居然也会住在这个科室的楼层里。

    不过时矜没太在意这件事，她让老张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柜子里后，按照护士刚刚交代的，起身去找了她的主治医师。

    到了医生的办公室门口后，时矜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寸睿看到时矜进来后，将刚刚已经印好的检查单递给她：“这是你今天要做的几个检查，检查完资料都会送到我这里来，然后我会对照检查的结果再决定你能不能做手术，如果没问题的话，那就是后天了。”

    时矜扫了一眼要检查的东西，有三个，她抬了抬眼，睫毛微颤，嘴里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好的。”

    李清一在外面等她。

    “医生说了些什么？”

    时矜把手里的检查单递给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做这三个检查。”她有些烦躁。

    或许是她年纪看起来还小，与手上带着的蓝色手环有些不太相符，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只想快点把检查做完后去病房里躺着，最近的她是真的有些累。

    时矜和上次一样，坐在CT检查室外面的凳子上等着叫号，李清一则去了厕所。

    只是这次，似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这声音......是叶皓。

    时矜手里依旧在玩着手机，只是抬头微微看了他一眼后就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我并不觉得在这里遇到是件好事。”

    “也是。”叶皓没觉得尴尬，他看到了时矜手上的蓝色手环，有些吃惊，“你住院了？”

    叶皓顺势坐到了时矜的身边，拉过她的手想看看她得了什么病，可时矜在他触碰到自己手腕的一瞬间就抽了回来。

    她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叶皓：“我觉得我们两个没有熟到你可以随便过问我的生活，甚至是碰我。”

    时矜想坐得离他远一些，毕竟还没检查完，只是刚走没几步后，叶皓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沈然可是H市沈太爷的独孙，你和他在一起肯定会被家里人反对，你自己心里其实应该也清楚你和他的结局。”叶皓早就知道时矜会拒绝她了，所以干脆直接撕破脸了。

    叶皓正在一脸得意的等着时矜的回答

    “当然清楚。”叶皓听见这句话后嘴角又扬了一分，时矜也笑了，“我们门当户对。”

    叶皓有些没反应过来，可时矜已经坐得离他十万八千丈远了，也不好再跟过去追问些什么了，反正也快分班了，开学了也没什么尴尬的。

    十中在文理分科后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后会分一次班，高二年级一共十个班，七个理科班，三个文科班，理科一共三个实验班，文科一个，按叶皓这个成绩，应该不太能和时矜分到一个班里去。

    时矜做完所有检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这一切，李清一都看在眼中，而时矜不知道。

    时矜和李清一走在回病房的路上。

    “住院单你已经签了，就不用跟着我上去了，我让张叔送你回去吧。”

    李清一拉着时矜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你这孩子，自从你爸爸走了以后一直是我在带你，如今又生了这样的病，也是命苦啊......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时矜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呆楞，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怎么接她的话。

    时矜决定把李清一送到医院大门口，可是李清一却说外面太冷了，不让她送，时矜也没再执着，转身上去了。

    隔天早上，时矜是被隔壁床的夫妻说话的声音吵醒的，不过时矜没有起床气，也没太当回事。

    她有点饿了，本想下去买早餐，可奈何懒癌发作，不想去。

    老爷爷看时矜还没吃早餐，也没有人去帮她买，就把袋子里的肉包分了一个给她，时矜也没客气，顺手就接了过来：“谢谢。”

    她咬了一口，汁水很多，而且还有些烫嘴。

    吃到一半，时矜吃得满嘴油光，好巧不巧，寸睿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时矜的检查报告。

    “检查结果出来了？”

    “对。”寸睿把检查报告递给了时矜，“各项检查都很正常，明天就可以开始手术了，不过明早要让你的法定监护人过来签麻醉同意书。”

    “必须是法定监护人吗？”

    “必须。”

    时矜听到这句话有些头大。

    “今天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时矜嘴里又塞了一口肉包，但表情可以看出来她有些疑惑。

    寸睿伸了两根手指在自己耳朵旁边比了比：“耳廓往上两指宽的头发，全部剃掉，另外的小碎发拿小发卡别起来，不然会影响手术。”

    时矜正在嚼包子的嘴忽然静止了。

    她应该没听错。

    寸睿刚刚说的好像是——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