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月光

    “莱姆斯,过来搭把手。”

    莱尔·卢平把一颗小杉树拖进屋子里,他皱了皱眉,叫住了旁边发呆的男孩。

    莱姆斯从愣神中回过神来,他匆忙地站起身,赶过去帮父亲一起把山树扶起来。

    “干的好,接下来我们要把它装饰一下,明天圣诞节肯定少不了圣诞树。”莱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了起来。他用眼神瞄着旁边兴致缺缺的男孩,笑声逐渐低了下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莱尔把他宽厚的手掌拍在了莱姆斯的肩膀上,“会没事的。”

    “嗯。”莱姆斯低声答应着,重新安静下来,把自己缩到椅子里,默默地继续看书。

    霍普从厨房里面走出来,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眼,小声地问丈夫,“还是没有办法吗?”莱尔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恰巧就是月圆。在别的家庭其乐融融享受着平安夜的时候,卢平一家却弥漫着低沉的忧伤气氛。因为他们家的独子莱姆斯的特殊情况,他们已经搬迁过好多次了。从卢平一家居住的小房子的窗户往外看,一片稀疏荒芜,没有节日欢快的气氛——他们几乎搬到了野外。

    卢平夫妇想方设法地想逗儿子开心,他们像普通人家一样,装饰着圣诞树,忙碌起来,打扫房子,做美食。

    莱姆斯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会尽己所能帮助父母做所有这些事情。但不管怎么努力,卢平夫妇都没有如愿以偿地从儿子脸上看见笑容。

    他们明白莱姆斯想要自己一个人静静,所以他们在完成手头的事情之后就去忙各自的了,留莱姆斯一个人在壁炉跟前看书。

    壁炉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温暖的微微颤抖的气流烘烤着莱姆斯,让他不禁想到了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每次詹姆他们去玩一些幼稚的小把戏的时候,他都会留下来,蜷在他最喜欢的那张软垫上,坐在壁炉旁边看书。

    他的思绪早就从书页中飞远了。

    他想到了詹姆,想起了劫掠者们。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意义非凡的晚上。

    邓布利多校长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对莱姆斯来说,他就是他生命最绝望的时候全部的希望。他录取了莱姆斯,为莱姆斯栽下了一颗打人柳,方便月圆的时候莱姆斯从打人柳下的密道去到尖叫棚屋。

    尖叫棚屋闹鬼的言论渐渐发酵,然而没有一个学生有能力穿过打人柳。如此一来,学生们对于打人柳和尖叫棚屋闹鬼的兴趣也就越来越浓厚。这之中当然包括詹姆和小天狼星。

    “莱姆斯,彼得,今晚我们一起去尖叫棚屋看看怎么样?”

    詹姆趁着公共休息室里人少,他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脸兴奋地向他的朋友们提议到。

    “可是……听说那里在闹鬼。”彼得有些怯怯。

    “想什么呢?小天狼星拍了彼得的肩膀一下,“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意思啊!”

    ”好吧。”彼得答应意了。

    “这么一来,”詹姆眼巴巴地看着莱姆斯,“就差你了,你呢?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莱姆斯的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背后在冒冷汗。他当然不能说,其实每次尖叫棚屋闹的“鬼”都是他弄出来的动静!

    他手指蜷曲在膝盖上,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身旧袍子,紧紧地攥着布料:“今晚我要请假。”

    詹姆和小天狼星狐疑地对视了一眼,詹姆斟酌着开口:“还是因为要照顾你妈妈嘛?”

    莱姆斯愣了愣,低声地说:“嗯。”

    詹姆安慰地拍了拍莱姆斯的肩膀:“真不容易——你上学这么用功,还经常要抽空去照顾生病的妈妈——不得不说,莱姆斯,我真的很佩服你。”

    他扫了一眼剩下的两个人,“那么今天晚上的行动就只有我们三个了。”他冲莱姆斯笑了笑,”你妈妈肯定会好起来的。”

    莱姆斯勉强勾了勾唇角:“嗯,谢谢。”

    宵禁过后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披着隐形衣准时来到了城堡外面,詹姆对于他们的探险非常激动,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彼得拉出了被窝。

    小天狼星意外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没有告诉神经大条的兄弟,他其实一直对莱姆斯经常回家照顾生病的妈妈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

    月光清冷地洒在地面上,密密的草丝反射出粼粼的光。没有一丝风,这是一个安静得可怕的夜晚。三个男孩儿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在距离打人柳三、四十米的地方,三个男孩儿停了下来——

    “是麦格教授!”彼得没忍住,小声地惊呼了起来。

    小天狼星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彼得的嘴。他听到詹姆很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正谴责地瞪过去,希望他安静一点时,就看见对方惊讶的神情。

    他顺着詹姆的眼神望过去,也愣住了——在匆匆赶往打人柳的麦格教授瘦瘦高高的身影旁边还跟了一个跌跌撞撞,有些虚弱的男孩。

    隐形衣下,几个男孩儿的脚都顿住了,麦格教授步履匆匆地扶着男孩儿,向打人柳树跑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差点让詹姆兴奋地尖叫——麦格教授抖了抖肩,不出一眨眼的功夫,一只阿尼玛格斯虎斑猫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只猫直接冲向了打人柳的根部,打人柳感觉到有活物靠近,更加兴奋地抽搐起来,正当詹姆几个人担忧地攥紧拳时,只见麦格教授用爪子摁住了一处结疤,打人柳的枝条颤栗了两下,缓缓垂下,安静了下来。

    趁着打人柳安定的功夫,莱姆斯跌跌撞撞的冲向了树下的某一处,虎斑猫左右晃了晃脑袋,也跟着钻了过去。

    “我的天!”詹姆飘忽的声音响起,“莱姆斯的脸色真吓人。”

    彼得紧张地咬起了指甲:“他不是回家照顾妈妈吗?”

    小天狼星表情有些凝重,微微皱起眉,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瞟了一眼天:“我有一点猜想……不过,你们要一起去跟我证实一下吗?”

    “肯定的!”张鲁惊讶地瞪着好友,“这可是关于莱姆斯的,我们必须去啊!”

    彼得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是他嗯了两声什么都没说出来,因为另外两个人已经把隐形衣披好往前走了,他不得不跟上去,好不把自己暴露出来。

    “可是我们过不去啊。”詹姆一脸忧愁地立在打人柳前。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进了一些密道。”小天狼星若有所思地说,他和詹姆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相同的东西——

    “尖叫棚屋!”两个人兴奋地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为什么……”彼得有些不知所措。

    “别傻了,肯定是那里。”詹姆二话不说就抬脚往校外走去,激动得险些跑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快步疾走中有些颠簸,“……肯定是,时间都对的上啊……”

    几个人跑到霍格莫德时,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就在他们跌坐在地上想要休息一下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

    “啊啊——”彼得吓得跳起来乱蹦。

    詹姆费了好大劲儿才安抚住彼得,嚎叫声还在继续,像几只尖利的爪子在挠抓他们的心脏,他们有些惊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激烈地猛跳,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突然詹姆站起身,转身跑向嚎叫声传来的地方。小天狼星焦急地叫了两声,叹了一口气,也站起来跟了过去,彼得着急得东张西望,都快哭了,他哎呀了几声也只能跟了上去。

    ……

    几个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了城堡。重新坐在寝室的地板上时,他们还在气喘吁吁。

    “莱姆斯……是狼人。”詹姆轻轻地出声。另外两个人没说话。

    他们看见在尖叫棚屋肮脏的地板上他们那个永远温和的朋友在地板上痛苦地抽搐,麦格教授费劲地将他的手脚捆起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匆匆离去。

    彼得倒吸一口凉气,莱姆斯的身上长出了可怕的灰色的长毛,钻破了他的皮肤,他们听见类似骨头折断的咔啪声,莱姆斯的身体迅速变形,在捆绑下,痛苦的狼人只能用爪子拼命挠着地板。

    他绕着屋子狭小的,阴暗的角落,拼命地撕扯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但那无疑是徒劳的,只能大片大片扯下自己的皮毛,划伤自己的脸。

    月光透过棚屋破破烂烂的木头窗洒进来,此时莹莹的月光带着无情的冷意,映在莱姆斯早已面目全非,猩红的狼眼上。他抬起脖颈,冲着窗外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凄厉的狼嚎。在挣扎中,斑斑的血迹打湿了狼人的皮毛。嚎叫了一会儿过后,狼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他耸动鼻子做出觅食的样子嗅着窗外的方向。詹姆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狼人脸上突然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接着突然发狂了,一般向窗外狂叫,爪子在地上拼命抓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想冲到窗户外来!

    小天狼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抓着詹姆和彼得就赶紧向回冲!在他们身后传来木头破碎的哗啦声和狼人愤怒的嚎叫。

    “天啊,他竟然……”詹姆沉痛地锤了一下地板,露出了有些气恼无力的表情,“为什么他不跟我们说呢?所以他……一直都是这么痛苦?”

    “也许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彼得小心翼翼的开口,“你知道的,大家都很怕狼人,而且你们刚刚也看见了……”

    “所以你怕吗?”小天狼星突然出声,他目光有些冷峻地扫了彼得一眼。

    “我们当然不怕!”詹姆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我们要帮他!”

    詹姆仿佛突然被点燃了热情,他跳起来,有些兴奋地说:“想一想——劫掠者!有一个狼人!多酷啊!”

    小天狼星也笑了起来,他还是有些担忧地说:“我们怎么跟他说呢?”

    “直接说啊,还能怎么说?”詹姆立刻接嘴,“我不觉得是狼人有什么问题,难道我们不爱他了吗?”

    三个男孩儿一宿没睡,他们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来讨论怎么帮助莱姆斯。

    “哎呀,我们真蠢。”詹姆一拍脑袋,“你们看见麦格教授了吗?”

    小天狼星对上詹姆突然有些欣喜若狂的神情,也有些期待的开口:“你是说阿尼马格斯?”

    “可是听说这很难啊。”彼得说。

    “再难也难不着劫掠者!”詹姆豪情万丈地拍了拍胸脯,“为了莱姆斯的明天,我们肯定会成功的!”

    ……

    莱姆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炉火还在噼里啪啦响着。

    那一次的月圆夜,清醒过来之后,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十分忐忑。在赶回城堡吃早饭时,看到三个好朋友一脸神秘,他的心情更加紧张了。

    上午恰巧没有课,詹姆一脸神秘地把他带到了空闲的教室里。面对着不知所措的莱姆斯茫然的目光,他的朋友们神情严肃地坐了下来。

    “莱姆斯,”詹姆开口了,他做出受伤的表情,“真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对我们!”

    莱姆斯心里“咯噔”一下,他的手攥紧了衣角。

    小天狼星拍了拍詹姆的肩膀,也做出一脸难受样:“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莱姆斯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为什么你不把你是狼人的事情告诉我们呢?”彼得没忍住,焦急地开口。

    莱姆斯吓得一抖,手中的书散落了一地。他没有弯下腰去捡,而是脸色苍白地瞪着自己的朋友们:“对不起,我……”

    那一瞬间他委屈得简直想哭,但是下一秒他就灰败了。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不是吗?他想到了邓布利多,想到了那个和蔼可亲的长辈,想到了他给他的信任——他辜负了邓布利多。

    “对不起,我会退学的……”莱姆斯最终轻轻地说。

    “你在想什么?”詹姆夸张地说,他一拳拍在莱姆斯的背上,“为什么要退学?就因为你那个毛茸茸的小问题吗?”

    莱姆斯震惊的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詹姆。

    “原来你是不信任我们啊。”小天狼星假装痛心地摇了摇头。

    “什么?”莱姆斯被这突如其来转变弄糊涂了,“我没有……不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詹姆说,“难道劫掠者们会放任他们的朋友不管吗?再说了,你那个毛茸茸的小问题多酷啊!”

    莱姆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觉得事情完全搞错了,他们不应该安慰他,不应该用惊喜的目光看着他。

    他们应该厌恶他,鄙视他,疏远他,甚至害怕他。这一直以来是他早已认命的,甚至他觉得如果他们把他的事情说出去,害他被退学,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的。这本身就是他应该有的生活,不是吗?

    但是詹姆抱住了他。

    “我不管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蠢小子。”詹姆把下巴搁在莱姆斯乱蓬蓬的发顶上,“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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