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京

    回府过后符婉儿本想去找姜衡打听打听,但思来想去还是算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也不急于这一时。眨眼混过几天,眼看明一早就要出发去京城,恰逢十五,三房四房便在露天小院里设了晚宴为他们践行。

    符婉儿扫了一圈没看见想看见的人,不免失落,又想到往后种种不知会如何发展,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不觉间就吃了大半盅酒,喝得小脸红扑扑的。旁边桌三叔四叔的笑声吵得她脑仁发胀,随拉上红萝,悄悄离了席去园子里透气。

    “我记得前面有个亭子。”她有些发晕,没走一会儿就想坐下。

    红萝搀着她,“姑娘醉了。”

    符婉儿笑着摇头,“我没醉,你看,我走得多稳。”

    红萝哭笑不得,“还是回去吧,奴婢给你煮些醒酒汤,免得头疼。”

    符婉儿不乐意,指着前面,“都到了。”顿了下,定眼一看,亭子里人影绰绰,似乎一男一女。

    红萝看得清楚,捂嘴呀了一声,“那不是四姑娘和梁二公子嘛。”

    符婉儿一个激灵,忙拉红萝到旁边的矮木丛蹲下。红萝刚要说话,她把食指放到嘴边比了个嘘,眸子亮晶晶的,“好戏开场了。”红萝无奈,还说没醉呢。

    亭子隔得不远不近,那两人说话只能听个大概,但符元珍羞羞答答的样子也能猜到几分。又见她掏出什么物件递给梁琮,梁琮没接,还退了几步,拱手说了几句话就要走。

    符元珍又气又羞,伏到石桌上一抽一抽的哭了起来。

    见梁琮朝她们这边走来,符婉儿忙缩了缩身子躲好,等他走远方起身往亭子走去。

    符元珍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梁琮回来了,欣喜万分抬起头,却看见了素来不喜的六妹,警惕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符婉儿笑而不语,移步到符元珍旁边,瞧见她手里的东西,“好漂亮的香囊,四姐姐定费了很多心思吧,啧,只可惜有人不解风情。”

    符元珍沉下脸,“你看见了?”

    符婉儿点头承认。

    符元珍威胁道:“你若敢张扬出去,我撕烂你的嘴!”

    符婉儿笑了笑,“我的好姐姐,我只是替你不值。”

    到底是女孩子,表白被拒足以让人羞愤至死,符元珍心头乱糟糟,没力气再找符婉儿麻烦,“赶紧走,我不想看到你!”

    符婉儿却道:“四姐姐一片真心,我实在不忍。不若这样,姐姐把香囊交给我替你转交。我父亲对梁家有恩,梁二公子又跟我十舅舅交好,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绝的。”

    符元珍犹豫了,“你为何要帮我?”

    符婉儿叹道:“母亲的金镯子还有一只没找到,我这不是也想请姐姐帮个忙嘛。”低声诱导,“姐姐这般花容月貌,也就梁家二公子那样的人物能相配了,但我们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重聚,没个念想,人家怕是早早就将姐姐忘了,姐姐就甘心?”

    符元珍被说动了,“这有什么难的,我立刻叫人去找。”说罢走出亭子冲外面喊了声,“彩环,去找找六妹妹的金镯子,找到了立刻拿来还给人家。”许是时间不多,她也急得很。

    符婉儿坐到石凳上,笑吟吟地等着。

    符元珍少女怀春正愁心事无人述说,索性拉着符婉儿道:“我一见他便动了心意,只觉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好的,哪怕只是看一眼说一句话,心里也欢喜得很,但又伤心,他马上就要走了。我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母亲还以为我病了。我想我真的是病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符婉儿冷冷的眼神,“六妹妹,我真羡慕你,可以和他一起去京城。但没关系,父亲说了,等在京城谋到官职便会带着我们全家一起上任。”

    彩环很快回来,符元珍将香囊和金镯子一起交给她,“拜托你了,六妹妹。”

    “四姐放心,他一定会收的。”顿了顿,她灿烂一笑,“毕竟我与他早有婚约,他总不能拒绝他的未婚妻子吧。”说完畅然转身,留下脸色刷白的符元珍僵在原地。

    但她几乎是说完立刻就后悔了,竟为了一时痛快把与梁琮的婚约拿出来炫耀,她还嫌被这笑话般的婚约害得不够吗?真是不长记性!她跟自己赌气似着越走越快,没看见前面有人,迎面撞了个满怀。捂住额头往上一看,心头一个惊悸,不觉间浑身发起冷来。

    竟是去而复返的梁琮,一身交领刻丝的竹青色窄袖长袍,腰系如意翡翠带钩腰带并缀着宫绦,仍是那双长靴。鼻梁高挺,唇红齿白,隽美如冠玉,上半张脸掩在树影下,更显眉眼深邃,叫人轻易不敢直视。

    他盯着符婉儿,眸中盛怒。

    “符家家教就是如此吗?”

    符婉儿慌乱了片刻,但如何肯在他面前示弱,强行镇定下来,迤迤然行了个礼,“梁二公子何出此言,可是我符家有哪里招待不周?”心底清楚,方才大放厥词定被他看见了。

    梁琮上前一步,压迫感袭来,“装模作样!你有何资格替我收东西?”

    符婉儿厚起脸皮,“梁二公子误会,我只是心疼四姐一腔热情被辜负,心急之下说话有些孟浪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梁二公子见谅。”又拿出香囊直直地递过去,“这般精工细作,梁二公子也忍心拒绝?便收下了吧。”被梁琮一把拂开。

    她笑容渐收,“不要就算了,何必动这么大火气。”

    梁琮冷笑一声,“符六姑娘,为了你姐姐和你自己的名声,日后还望谨言慎行。”说罢甩手离去。

    这一连串下来,红萝惊吓不已,“姑娘怎可那样对梁二公子说话,再见岂不难看。”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符婉儿心中自嘲,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更讨厌她些罢了,她早就不在意了。

    “回吧。”

    一脚迈出去踩到个硬物,她挪开脚一看,竟是支透红色玛瑙雕海棠的簪子,月色下泛着柔润的光泽。红萝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交给她,她愣神看了好一会儿。

    红萝猜测,“会不会是梁二公子丢的,上头有股苏合香,所以他才又回来了。”

    符婉儿摩挲着那花头,末了把簪子插到发髻,对红萝嫣然一笑,“好看吗?”

    大齐贞庆二十六年,初春,风和日暖,符婉儿终是告别了符家送行的众人,登上去往京城的客船。这趟除了李觅晚一步,她身边只带了红萝一个丫鬟,三房四房还给她想塞几个人,面上倒说的好听,但她怎会再上这个当,果断拒绝了。

    出发时间比原定的迟了半个时辰,姜衡也不见人影,符婉儿窝在隔舱里,忽听上面甲板传来几声马叫,哼唧了好一阵方才安静下来。

    紧接着有人说,“做什么非要带上它,你家里的马还少吗?”是梁琮。

    “虽不是名马,但甩了几次都没甩出去,可见有缘。咳咳…咳…”

    符婉儿不由竖起耳朵。

    “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怎么又咳得这么厉害。”

    “四处走走,怕什么,你姜舅舅不是一直派人跟着我嘛。”

    梁琮语气懊恼,“你浑说什么?他几时成了我舅舅。”

    “少来,都拜了人家外甥女高堂了,还装傻?说起来还没恭喜梁二公子呢,觅得良配,再过几年,可该吃你的喜酒了吧。”

    “找死?”

    “谁怕你。”

    姜衡的声音打断他们,“还不消停,滚回去吃你的药去,再闹把你俩都扔河里喂鱼去!”似乎都走远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符婉儿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气得小脸烧红,叫红萝打开窗户吹了会儿江上冷风,热度降下去点,心头的无名火却怎么都熄不灭。加上晕船,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人便有些不好。

    开始还强撑了两天没告诉姜衡,以为只是着凉,捂捂就好了,谁知后来人直接昏睡不醒,红萝急了,连忙去找了姜衡。随行的大夫看了说是内外冷热不一,气郁湿郁,引发了低热症。只是船上免不了颠簸,大夫不敢给她下猛药,病情总是反复,退了热后人也是恹恹的没甚精神。

    那天姜衡来看她,她半抬眼皮看了眼,目光落到姜衡后侧的两个人身上,她道:“这位哥哥倒眼生。”旁边的红萝眨巴下眼没敢吭声,心里纳闷,这不是那天姑娘要我去送蓑衣的公子吗?竟这样巧。

    姜衡玩笑道:“他啊,隔壁家的混球儿,来时一起的,嫌跟着我们受拘束,自个儿溜出去玩了。这家伙乖僻得很,莫要招惹他,以后千万离他远些。”

    符婉儿虚弱一笑:“同行这么久,还没打过招呼,未免失礼。”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叫符婉儿,婉如清扬的婉,燕婉之求的婉,你可以叫我婉儿。”

    姜衡一时古怪,这女儿家的闺名不好轻易对外人道,他本想先解释姜晏两家近如血亲无须避什么嫌,再为他们互相介绍,谁知符婉儿竟这般主动。许是看他待两个小辈一般亲密,便当和梁琮一样了吧。随没多想,转头看了眼那少年,“杵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见礼。”

    少年慢悠悠踱到姜衡旁边,与符婉儿对视了一眼,记起那雨天茶店里的情景,也不戳破。只见女孩黑白分明的眼里写满固执,好像他不回应,就要一直等下去似的。

    半晌,懒懒散散说了句。

    “晏淮,晏泽之。”

    “随你怎么叫。”

    就这样,符婉儿一路躺到京城,下船时还睡着,被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抱上了马车。途至路中,她醒了大半,掀起帘子一角悄悄往外看,靠近皇城的金雀街,一切皆如记忆中那般,道路宽敞平坦,两侧屋宇延绵不绝,朱门厚墙,方方正正,恢宏大气。

    拐进玉十锦胡同,便与姜衡的马车分开了,绕了半条巷进了姜府西边的偏门,又换上一顶墨蓝色的软轿,一直到垂花门,轿子落地,小厮退下。两个小丫鬟上前打起娇帘扶她出来。

    前面不远立着个中年妇人和年轻大丫鬟,穿着打扮具不俗,说话倒很客气。

    符婉儿记得清楚,是姜家三房崔氏身边的范妈妈和五房容氏的大丫鬟福双。

    她面色苍白的笑了笑,“有劳两位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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