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他那时因为害怕,根本没注意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娇弱宫妃,大晚上怎么将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在到处都是死尸的皇宫带出去的。

    仿佛噩梦一般的记忆慢慢回笼,他记起来她混在宫女太监里,畏缩可悲着求人可怜可怜,那双手却死死拉着他,她被人群冲击几次摔倒又慌张的爬起来也不问他疼不疼,就赶紧继续跌跌撞撞跑,四周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没停过,他走不动了那人就又将他背着,颠簸了一晚上,都没有让他沾过地。

    护着他的人很瘦弱,气喘的声音仿佛下瞬间就要断气,一双手又瘦又瘪,抖的不成样子,却始终将他护的好好的。

    他其实是有人爱的,只是他母妃不懂,他也不懂。

    洛明榣呆楞许久,又开始又哭又笑起来,只是这次声音听着却没有那么悲凉。

    洛安一直沉默着看着他们这边,等到洛维泱看向他时。

    只说了句:“成王败寇,随陛下处置吧。”

    一副认命的架势。

    但是当他走过叶韫的时候,还是似笑非笑低声说了句:“这洛家的人,真没正常的,活该无后。”

    声音虽然很小,但洛维泱和叶韫都听见了,叶韫看了他一眼倒没再说什么,只让人将他们都带下去。

    一场祭祀,带出这么多的事情,武密也是没想到的,好在事情终于了结,看人群开始退,他才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一晚上比他连剿三个月匪都累,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就义在这深山了。

    所以一听叶韫让他处理迎君城城主祭祀后续安抚适宜,他简直乐开了花。

    几乎是摆着胸脯保证这个事情他在行。

    叶韫和洛维泱回到城主府,眼见天快亮,也就不休息了,叶韫将城主府一干人等全部拿下,关入大牢,第二日就直接在城主府开府审了案子。

    其实没什么需要证实的地方,只是当夜那些百姓回家这件事就闹开了,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城主刘然已死,那些守卫可还活着,除了实在没参与的城主府普通奴仆没有重罚,其他人等几乎都是立斩。

    听到这个判决,那些人都无法接受,他们直呼冤枉,说是并未完成祭祀怎么能是死罪,之前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才投降的那么快,没想到叶韫下手能这么狠。

    可叶韫却甩出好几个证据,证明了在此期间他们因为虐待,致十几人丧命,这如何算不得草菅人命?

    何况当日要不是她阻了刘然祭祀,他们腰间的大刀,必然就将无辜百姓砍死。

    几千个城民,他们当成牲口一样说祭祀就祭祀,心思如此扭曲歹毒,自然该死。

    叶韫下手非常快,几乎是上午判了案子,下午就让人将许久没用的菜市口腾出来,洗刷干净,将那几百人捆了过去,一排排砍了。

    四周城民扔的石头和菜叶子都快堆成了山。

    叶韫将整个城主府重新搜刮了一边,那刘然还是留了底子的,在他密道的另一条道上藏了一箱黄金和银票,他倒是什么时候都给自己把后路准备了,也正好,连同其他能变卖的财物,叶韫将所得的金银都给那些百姓送了过去,算是安抚。

    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又忙了两日,直到最后一日晚上,将新一任的城主选出来,叶韫才得以喘息,她一侧头就看见洛维泱趴在旁边认真的写着些什么。

    她垂眸一看,正是迎君城后续城内条律。

    迎君城地处偏僻,虽也有隶属的府州,但几乎是城主掌权,现在叶韫虽然已经让最近的府州派人来短期协管,但按正常来讲还是需要有一个新的条律,不能按以前那种城主一人说了算的方式来。

    叶韫本打算今晚制定一个,没想到洛维泱已经不声不响做了。

    两个郡王谋逆的事情还得带回京城才能处置,毕竟是人数众多,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这么耗着,须得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早日启程。

    她和洛维泱说了打算,便带着洛维泱一同处理这些纷杂事物,本以为少年没管过这种琐碎,就算帮忙也就是小打小闹,不想,洛维泱除了刚开始有些磕绊,没多久就能自己安排人做一些收尾工作,倒还真替她减少了不少事情。

    现在更能预想到她接下来的安排,自己提早做准备。

    他是真的用心。

    叶韫撑着下巴安静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

    思绪却开始飘散,她想着祭祀那日,他以为刘然要杀她,情急之中奋死挡在她身前,哪怕后来她安抚,他依旧后怕的浑身颤抖。

    第二次了,他为了她不要性命。

    她又想起洛维泱说起那个雪日,少年惶恐不安的求的要信他,却当洛明榣将他抢夺了自己东西的话说完,少年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他暗沉死寂,瞳底的戾色怕是只有她能看清。

    她不知道他究竟当时想了什么,总归不是好的,但当她解释了误会,他又哭笑成她熟悉的傻气模样。

    她其实是知道先帝一些隐秘的,先帝对德妃是真的迷恋,那种迷恋早就超出了尺度,别说她与孩子亲昵,就是德妃和奴才们多说一句话,他都会暴躁不安,他能被那些皇子轻易扳倒,除了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和他沉迷炼丹延年益寿不无关系,而这些原本都是为给德妃续命。

    所谓失宠,也不过是他当时已经控制不住朝堂,只能将德妃置于暗处,私下有的是人将德妃照料的好好的。

    他对德妃无微不至,但对与德妃血脉相连的洛维泱却一点没放在心上。

    也是,他若是爱子,怎么能将自己的子嗣都养成那般模样。

    他倒是以为自己与太祖不同,对自己子嗣极好,实则软刀子捅人更伤人。

    他或许是德妃的好夫君,但却不适合当一个君王,更不是当一个父亲。

    想起洛维泱平静的说着那些过往,仿佛也能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儿,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待了一年又一年,被很多人欺负,忍饥挨饿,又被扔在一个破败的房间,满是伤痕的脸上一片死寂,却没人管他是生是死。

    就差一点,她再晚一点,或许他就没了。

    叶韫想到此,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口一闷。

    过了许久,她才收回思绪,目光仔细的将少年轮廓勾勒。

    然后她轻轻皱了皱眉。

    少年那白皙的脸上挂着淡淡青乌不说,本就尖的下巴现在看着更清减。

    叶韫道:“你怎么瘦了?”

    洛维泱本认真写着条例,此时已夜深,房间里安静的很,叶韫这猛地一出声,倒吓了他一大跳,差点笔尖就要划上一道。

    还好他反应快,倒没真划上去。

    洛维泱转头看向叶韫,就见叶韫拧着眉,一双漆黑的凤眸沉沉看他。

    洛维泱一脸迷茫,显然没听清叶韫说了什么:“怎么?”

    叶韫继续道:“你这两日吃了什么?”

    洛维泱没发应上来叶韫的意思,但还是偏头想了想,半响却没出声。

    叶韫招手,一道黑影落下。

    “说,陛下这两日吃的什么?”

    青一垂首回道:“前日,陛下午后吃了一块芙蓉糕,喝了一口参汤。昨日,陛下一日未进食,只亥时吃了口蜜枣。今日,陛下中午喝了口鸡汤,再未进食。”

    青一越说叶韫脸色越难看,让他下去后,叶韫将洛维泱已经埋头当自己不存在的少年脸转过来。

    “为何不吃?”

    洛维泱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嘴唇抿了抿,小声嗫嚅:“我忘了。”

    叶韫沉默看了他片刻,没再说什么,像是才想起这两日他虽来回处理事务,却能在她忙的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将饭食给她端到跟前,她快速吃上几口又去忙,倒真的没留意他吃了没有。

    叶韫自来有人伺候,就是没有洛维泱也有人按时给她准备好饭食,只是他们不敢催她,洛维泱这边她就也当他有人照料吃了。

    叶韫让人去给他煮完鸡汤面。

    他们现在用的书房是刘然之前的,书房长案的椅子,仿若贵妃塌一般,上面还有几个锦缎软枕,叶韫靠过去,神色倦怠,前两日两日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也会在这里眯一会。

    只时间都不长,外面一直都是乱糟糟的,武密效率高,不时就进来问还有什么能做的,叶韫就又跟着离开。

    今晚事情忙的都差不多了,叶韫也让那些守将早早休息去了。

    她刚靠上去,就见洛维泱靠过来,叶韫也没当回事,不管她承不承认,洛维泱现在在她身边她已经极为习惯了。

    他犹豫了下,拽了拽她衣袖:“叶韫,你生气了?”

    叶韫抬眸看他,昏暗的光下,少年漂亮的脸精致到令人恍惚,她静静看着那烛光摇曳的瞳底,看那点忧色弥漫翻腾。

    她闭眼,轻声道:“我不悦,但没立场生气,毕竟你忘了自己也记得让我吃饭。”

    洛维泱抿了抿春,看她确实并未动怒,只是无奈叹息一般。

    他看着叶韫闭上的眼皮,叶韫凤眼狭长,闭眼能看到勾勒的弧度,没有平日的冷峻,倒添了点淡漠如烟的飘渺。

    “我以后定好好吃饭,都听你的。”少年将手放在她头两侧,给她轻轻揉着。

    叶韫没阻止,只轻‘嗯’一声,闭着眼任少年伺候。

    过了片刻,她感受到少年动作越来越慢,呼吸却越来越近。

    缓缓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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