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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欲坠

    临近早上九点,陈光超身上烟味还没散,回到办公室,阮秋明已经到了,坐在工位上吃包子,一边的丁铭韬捧着公司宣传册在看,落地窗前罗晚意争分夺秒地化妆,徐来从旁埋头吃面,一派祥和。

    “我刚看会议室,别的部门儿搞活动,占住了,”陈光超蹭着阮秋明伸手,阮秋明给他掰了小半个包子,萝卜粉条零落出来,“搁哪儿开会啊咱?”

    “就在这边开,”罗晚意指尖粘着双眼皮贴,应道,“我刚才都发过通知了,你不看部门群消息的吗?”

    “对不起意姐,刚没看手机,”陈光超耸耸鼻子,转而扎下脑袋对阮秋明耳语,“可怕,意姐耳朵也太好了,每次隔老远儿谁说句话儿她都能接。”

    “所以你看你领导,除了开会讲话,平常都不怎么吭声,”阮秋明无声地做着口型,“毕竟多说多错。”

    新办公室的大部队浩浩荡荡而来,众人坐定,罗晚意把TF细黑管裸玫瑰扔进化妆包,披上迪奥深灰条纹短正装外套,上台主持早会。

    早会惯例,第一项开单分享。罗晚意先请其他几位开单的同事讲完,最后轮到她自己:

    “我这单老客户新资金,还是我干妈做的,资金量不大,但是老同事们都知道,我干妈几乎每个月都会在我这做一笔,每次到期都还加钱,可以说是把全部家底放咱们这了。

    “我们很多新的小伙伴可能不清楚我和干妈之间的渊源,这是我当年入行不久打电话打出来的,属于我最元老的客户。干妈认我作闺女,自然是因为我把她当妈对待,她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但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的家庭情况:她老公……准确地说,是前夫,跟她离婚十年了。这男的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机关小职员,我干妈爱他,达官显贵不嫁,愿意陪他吃苦。我干妈特别顾家,心里全是老公儿子,相夫教子极其周全,为了把更多的时间精力投入在家庭里,放弃了职业生涯中所有晋升的机会。如此贤内助,你们猜这男的怎么回报她?”

    屋里鸦雀无声,人人心里自然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罗晚意看手边没有惊堂木,只得清清嗓子继续讲:

    “你们一定也猜到了,就是那套俗得不能再俗的剧情。这男的被伺候得周到,日子何其滋润,官场上又逢贵人提携,步步高升。到了四十多岁,要模样有模样,要身份有身份,真真是一枝花,招蜂引蝶,明暗里野,不等儿子成年,甩了我干妈,彻底逍遥去。我干妈对男人伤了心,再也没嫁,只身把儿子拉扯大,送出了国。回头再看事业,没了晋升的机会,只好拿着几十年如一日的死工资等退休,所幸还有离婚所得和母家积蓄,放在我们这边按期拿利息,高低才没有落得晚景凄凉。”

    故事教人唏嘘,不过最后还是拉回了开单分享的主旨,不算离题万里。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笑话,罗晚意是什么人,素来语不惊人死不休,借个开单分享的壳子罢了,真正的主题恐怕还没有切进去。

    果然,重点来了。

    “通过我干妈的经历,我是想告诉在场所有的女孩子们,我们女儿当自强!”罗晚意的语气从愤懑不平转变为了铿锵有力,“无数例证摆在面前,我们决不能依附男人,爱情不是全部,婚姻不是全部,家庭也不是全部。无论选择不跟任何男人在一起,还是选择跟某个男人在一起,都要记得,最重要的是思想独立,人格独立,经济独立,不能失去自我,尤其不能在事业前程上妥协。”

    边洛君带头鼓掌了,掌声在年纪偏小的同事们中间热烈起来。徐来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脸上不知怎的有些烧。他不敢抬头,脸朝向空空的面碗。

    求您了姑奶奶,您少说两句吧,徐来心中默念。

    很显然徐罗夫妻之间还没有培养出心灵感应,因为浑然不觉徐来情绪变化的罗晚意在掌声中话音更加激越:

    “姐妹们,如果有男人对你说,‘别费劲巴拉地工作了,我养你’,那么千万不要感动,快逃吧,他在骗你,也在害你。尽管男人在说要养你的那一刻可能是真心的,但他日后一定会变心,就像你的青春终将消逝,美貌终将褪色,等你人老珠黄又不能创造其他价值甚至收入都无法养活自己的时候,你给他当挂件他都嫌烦,你料理他起居他不珍惜,横竖看你不顺眼,他会弃你如敝屣。”

    边洛君适时上前,给罗晚意递了一杯水。罗晚意道谢,接过来仰头喝尽。

    徐来如坐针毡,开始迅速在脑中排查自己最近有什么得罪罗晚意的地方。

    罗晚意把杯子磕在桌上,说出了最后几句话:

    “事业可以是我们社会价值最直接的体现,所以我们女孩子一定要比男人更能搞事业,更能挣钱,这给我们带来的是底气,是话语权。我们自己足够强大了,才不会任男人摆布,遇上不中用的男人,自当由我们换掉他们。”

    徐来“腾”地站了起来,在场听得入神的各位吓了一跳。徐来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颤抖着举起手机,支支吾吾地说:“接个……接个电话……客户打电话。”

    罗晚意神情自若地一点头,说:“徐总请便。”

    徐来如蒙大赦,落荒而逃,到了走廊,方觉冷汗濡湿后背。

    这老婆怕是留不住了?

    其实罗晚意此番言论并非针对徐来,她确实只是因为干妈的事有感而发。罗晚意一贯的观点本来就是如此,只是不常在公开场合发表相关言论,这么露骨陈词的情况更是前所未有。

    她的这些想法,李安安习以为常。李安安若是刚才在场,不会觉得罗晚意所言有什么突兀之处。

    可怜徐来无法习以为常,罗晚意的一字一句都像钢锥扎在他的心上,扎得他无处遁形。

    人所共知,罗晚意比他聪明,比他干练,比他好看,比他能挣钱。

    他不是不知道别人在背地里怎么说的:要不是徐来一家拉拢了罗晚意,单论实力,这个新总监的位置早该由罗晚意来坐。

    徐来突然觉得十分委屈。他承认他没有自己老婆优秀,但他不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在工作吗?不也是担着当领导的责任为大团队为小家庭在努力奉献吗?他就活该被枕边人的光辉灿烂照得睁不开眼睛吗?

    到头来,他都不值得心上人一丝发自内心的敬慕和依赖吗?

    问题很多,可惜无解。

    罗晚意倒真的没想要换掉徐来,就事论事罢了,而徐来并不知道这一点。徐来心底的自卑、担心与害怕,也不会对罗晚意宣之于口。

    他无数次仰视罗晚意,见识她气势如虹,人群中多么出众。而他的爱在炽焰之下,显得如此气若游丝。

    他是想和罗晚意相携一生的,但或许终有一天,他要跟不上她的步伐了。

    惟愿这样的一天能来得晚一些吧。

    “喂,安姐,我们今儿晚上去吃粤菜,一起啊。”边洛君对镜撩了几下发胶行将脱落的头发,给李安安打电话。

    “早不去晚不去,怎么今天呀,”李安安娇声抱怨,“今晚我脱不开身,EMBA期末酒会呢!”

    “还期末酒会,”边洛君咋舌,“果然EMBA大佬圈子就是不一样,你们这项目主要上课还是喝酒呢?”

    “你说呢,”李安安回道,“哎呀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去换礼服准备入场了。我这专门租的纪梵希晚礼服,一套下来一晚上八千呢,还有卡地亚的珠宝,上万了,晚点拍照片给你们看啊,先挂了宝贝。”

    边洛君把手机掷到桌上,对旁边几个等着出发聚餐的同事说:“算她狠,给我挂了。安姐也真行,她那么有钱的女人都没几套私人订制的礼服在手上,碰到个晚宴,一身儿行头全靠租。也罢,朋友们,我们走起。”

    酒会场地在公司方圆几里,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大堂上下两层被整个包了下来,偌大的场子里丝竹缭绕,人影绰约。来宾无论男女,一律花枝招展,其中可见有头有脸的人物,余下的大多是趋炎附势之辈。一层中央铺着猩红的地毯,无数高跟女鞋和尖头皮鞋从上面踏过,鞋的主人们深饮浅啜各式红酒和香槟,夸夸其谈,不亦乐乎。

    大堂高至天花板的两扇复古欧式厅门向两边大开,毕竟外面还有一圈旋转玻璃楼门阻隔寒冷空气。红毯一直延展到厅门之外,刚好覆盖住门前的几级大理石台阶。

    提起的天鹅绒裙摆下,一只水晶鞋轻盈登上台阶。

    冰蓝剔透的薄水晶鞋,挂满蕾丝的鸦青裙摆,向下延展,向上收腰,极低的抹胸半裹双峰,神隐于雍容华贵的纯白丝缎织锦云肩之下。硕大耀眼的钻石珠宝镶在锁骨和耳垂,沉沉欲坠,修长过肘的镂空白手套束着手臂,紧致优美。

    李安安就这样莲步轻移,款款走过厅门,一步三晃地分开人群,摇曳生姿,所过之处,香风乍起,青莲生花。

    李安安精心拾掇起来的百媚千娇,仿佛自带聚光,直接让当场各路绫罗粉黛黯然失色。

    人群静了一静,旋即骚动起来,秃顶的班主任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握住李安安的手,老脸笑得皱成了一团核桃:“这是谁家的天仙下凡啊!?瞧这云鬓花颜,蛾眉宛转,一身……哎呀,老夫真真是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形容安安的楚楚动人了,简直美不胜收!”

    旁边一堆男的纷纷附和,啧啧赞叹。斜刺里又冒出一人,朗声道:“我陆某行走商界三十年,都未曾见过这般粉琢玉砌的可人儿,今日幸得一见,惊为天人。”

    李安安看着眼前装扮豪横尖嘴猴腮的老头,心中冷哼一声:老娘这两年整容整形丢进去几十万了,要是看起来还跟普通娘们儿一样,岂不是钱多了烧得打水漂玩?

    班主任主动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房地产大亨陆总,身家上亿是有的,今日好巧得闲,来赴我班酒会。这位风采不俗的美人儿是我的……得意门生李小姐,我能引得二位相识,也算功德一件。”

    李安安摆出职业假笑,微微鞠躬致礼:“老师和陆总谬赞了,安安诚惶诚恐。”

    陆老头上前一步,扶住李安安的双腕:“李小姐谦虚了,陆某与李小姐相识,不胜荣幸。”

    隔着手套,李安安都能感觉到陆老头手心的黏腻潮湿,她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躲的本能反应,心里嫌恶地皱缩了一下。

    不远处有人喊班主任,班主任应声而去。端着托盘的侍者走过,陆老头顺手拿了两杯香槟,递给李安安一杯,笑道:“为了我们的邂逅,干杯!”

    李安安碰了杯,浅抿一口,心想可以脱身了吧,结果陆老头饮尽杯中佳酿之后,转到侧边,一手虚拢李安安的腰肢,说:“来,到主桌来坐。你老师还要忙着组织协调,今晚就让我来照顾你。”

    李安安深吸一口气,笑靥如花:“怎么好劳烦陆总呢,小李自去找姐妹便是……”

    “哎,说什么见外的话,”陆老头全身逼近,李安安只得顺着他引的方向走,“主桌都是大佬,我来介绍你们认识。”

    围坐主桌的一小半是班上声名显赫的师生,一多半是他们带来的所谓各界精英。李安安一一点头给了笑,觉得腮帮子都疼。

    所谓EMBA这种学位,打着进修的名号,却是给各怀心思的三教九流提供一个混圈子的场所,美其名曰拓展人脉。能一掷三四十万学费进来的人,多少都还是有一些虚头巴脑的头衔在身上,互相应付往来足矣,而真正的有识之士寥寥无几。

    酒会进行,无非是大人物发言,小人物聊天。陆老头全程紧紧挨着李安安,给她投食,带她敬酒,一晚上工夫就已经显得认识了几十年的样子。

    九点多钟,宾客们渐有意兴阑珊之态,开始小规模挥手作别,他们各自的司机已在酒店门口列阵,准备迎出各家主子。

    李安安没有司机,知道得喝酒,又不想叫代驾让同学们看出自己连司机都没有,所以她压根没开车来,而是乘同班女同学的玛莎拉蒂来的。

    玛莎姐过来问李安安要不要同行返程,李安安还没开口,陆老头就抢先说:“谢谢你美意,不再麻烦你,李小姐就由我来送了。”

    玛莎姐表情有些复杂,但没多说什么,让助理去车里取来李安安装常服的LV大码挎包,交还与她,先行离去。陆老头带着李安安往门口走,出得厅门,却拐上旋转楼梯。

    李安安停了脚步。

    “我今天订了总统套房,酒会前把随身物品放在房间里了,”陆老头说,“上去取来就送你走。”

    “好的陆总,”李安安说,“我在这里等您。”

    “哎,那多不合适,”陆老头倚上楼梯扶手,“这里人来人往的,大都是认识你的人,看你站这儿,难免多想。你上来坐一下,我收拾好东西,我们一起下来,没几分钟的事。”

    李安安没动,心想,这是什么逻辑?

    “李小姐,你别多心啊,”陆老头一脸无奈的笑容,“时候不早了,抓紧时间,难不成我能吃了你?”

    “陆总说笑了,”李安安心一横,迈开步子,“我随您上去便是。”

    陆老头彬彬有礼地侧身,让李安安先走,自己在后面一手提着李安安的裙摆,一手帮她拎包。上到三楼,陆老头示意李安安朝里走。

    李安安背对着陆老头翻了个白眼:细高跟上楼实在是人间酷刑,折腾半天,为什么不直接坐直梯上楼。

    来到走廊尽头,陆老头拿房卡开了门,请李安安进去。李安安要过自己的包,往沙发上一坐,从大包里拿出手包。

    “李小姐,来里间看看,”陆老头在卧房门口招手,“里边有张花梨木仿古梳妆台,你肯定喜欢。”

    李安安心想,欧式宫廷乱搭中式仿古,不伦不类,喜欢才怪。

    “不用了陆总,”李安安说,“您进去收拾吧,我就坐在这里。”

    “欸,李小姐,来嘛,”陆老头折回来拉起李安安,“我还带了几套刚订制的阿玛尼正装,都没来得及穿出去示人,你帮我品评品评,看哪一套最合你的口味……”

    “改天吧陆总,”李安安抽出自己的手,语气略有生硬,“明天我还要早起上班,您想必也是公务繁忙,今天早些回家……”

    “干嘛呢李小姐,这又没有旁人,”陆老头有些急眼了,撕下道貌伪装,“你都跟我上来了,分明是你情我愿,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需要我这样经验老道的男人来慰藉,我一看你也必然是精于风月场之道,不要再扭捏作态了。”

    好家伙,该来的还是来了。

    被老男人纠缠的情况,李安安确实经历得多了,还好从一开始就有高人姐们儿指路,让她深谙逃生之道。这些年她无论走到哪里,手包里必备两样东西:一件是无色无味强效昏睡液,还有一件是□□。

    一般情况下对她胡搅蛮缠的都是客户,要给她冲业绩的,不好开罪,但客户都听她哄,所以她每次都可以在被拉进房间以后,成功争取到先跟客户喝一杯的机会,最好是够劲的白酒。这是她的救命药,因为她会把昏睡液倒进对方那一杯里,亲自喂进对方嘴里。姐们儿教她认准的昏睡液是从黑市搞来的,从来没有失效过,男人根本来不及把她剥光,就保证睡死了过去,而她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有穿好衣服,把两个杯子带出去扔掉,就近过夜,估计着次日白天什么时间男人药劲过了,在男人醒来之时出现在他面前,营造出自己悉心伺候了一整夜的假象。男人虽然疑惑,但想不起来龙去脉,也只能自认断片儿,得到了又不记得什么滋味,稀里糊涂把卡刷了,退房走人。

    这一招好用是好用,但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常用,否则容易露出破绽,所以对付这种客户,李安安一般都把他们的业务办成两三年的长期,这样避免频繁走动,少了很多祸端。

    说回今天这种情况,显然昏睡液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因为事发突然,而且对方几欲跳过一切前奏,直接霸王硬上弓。

    对不起了,是你逼我,李安安心想,你来硬的,我也只能来硬的了,反正不是客户,撕破脸别怪我。

    李安安拿定主意,往后一退,顺势甩掉了水晶鞋,赤脚站在平地上,背着手沉声道:“陆总,我李安安不是外面站街的小姐,看在你是我老师朋友的面子上,又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企业家,我信任你,才有今晚诸多配合,没想到你竟这般非分企图,恕我不能从命。”

    “呸,现在跟我装起白莲花了,”陆老头受到指责,恼羞成怒,彻底凶相毕露,上手就拽李安安的云肩,“酒会上到处献媚阿谀奉承的不是你了?我最恨你这种小贱蹄子强演守身如玉的戏码,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货色吗?”

    云肩无力脱落,李安安的肩背胸瞬间裸露在暧昧的昏黄灯光中,魅惑夺目。陆老头一时看得呆了,两眼直炸火星,喃喃道:“乖乖,穿成这样,不就是勾魂来的吗?还说自己……”

    话没说完,陆老头眼前白花花的肌体骤然翻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他的身后,一个小瓶子和一只小包从旁掠过,砸在墙上。陆老头只感觉口鼻处覆上一双手,一阵令人窒息的刺鼻湿润席卷而上,他反应过来,奋力挣扎,但后面饱满的胸脯纹丝不动,铁箍似的一双手臂牢牢夹着他的脑袋。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叫也叫不出,顺着后面凹凸有致的身体颓然滑了下去,瘫在地面,像一摊烂泥。

    李安安跟着陆老头蹲在地上,青裙委地,确认此人失去了知觉,脉搏还在,这才松开手,后仰撑住裙摆,仰头大口喘气。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一般剧烈敲击耳膜,冷汗从每一个毛孔汹涌而出,花了满脸的妆。

    成了。

    刚才李安安抨击陆老头的时候,背在身后的手同时在开手包,摸出□□瓶子,开盖浸透了白手套。陆老头因为李安安的不敬言语暴跳如雷动手动脚的时候,李安安的双腿已在裙下做好了腾挪的准备,眼睛瞄准陆老头的后方。陆老头扯下云肩,大脑暂时被美色支配的那一瞬,就是李安安翻盘的关键时刻。李安安的双脚早已摆脱累赘,裙撑之下空间又相当大,足够她一步到位。李安安是什么体魄?平日里只身肩扛手提负重赶路,年轻小伙都自愧不如,加之陆老头一看就是长年纵欲过度的身形,纸老虎一般风一吹就倒,根本不是李安安的对手。李安安巧思加蛮力,终于放倒了面前这一头妄图对她敲骨啖髓的枯狼。

    李安安不等呼吸平复,坐在地上徒手拆了礼服的绑带,只剩胸贴和安全裤,从层层叠叠的裙子里爬了出来。她拉开沙发上的LV挎包,取出自己穿来的高领毛衣、加厚羽绒服、灯芯绒裤和平底马丁靴,迅速穿好,再把一地的礼服、云肩、水晶鞋、手包和空□□瓶子塞进挎包。她略一思忖,又褪下手套,再摘下项链耳环,也一股脑塞进去,拉上拉链。

    穿什么、怎么穿,这是我的自由。毛衣绒裤舒适方便,不是因为保守;低胸短裙怡然自得,而非取悦男人。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停当,李安安站起身环视四周,心中默念:这回我就不收拾现场了,这老头子如果醒来还不要脸地声张的话,我们法庭上见。

    当然,陆老头本就理亏,事后只要他俩都缄口不言,这事就算过去了。

    李安安挎上包,走出这间总统套房,反手带上门。

    下到大厅,宾客已然尽散,服务生打扫卫生的收尾工作都快做完了。李安安出得旋转门,走上街道。夜间十点对于这个城市来说根本不算晚,恰恰相反,狂欢的夜生活才将将拉开序幕。

    李安安信步走到十字路口,恍然失神。

    去哪去哪去哪?我早已没有了家。

    绿灯亮了,李安安向前走去。一开始是走,然后是跑。

    李安安顺着一排排静默的路灯狂奔,一如当年那个第一次从王主任居所跑出来的小姑娘。

    肩上的行囊很重,灌铅似的压着李安安,让她只想原地跪倒。朔风吹干了她满身的冷汗,她又跑出一身热汗,在风里重新变凉。今晚她又一次托着自己,在即将跌落之际,从深渊边缘爬起来,带着依然完整的躯壳,咬牙逃离。

    无人在侧,唯有自救;一切根本,只有自己。

    不知跑了多久,李安安面前豁然出现了熟悉的幽蓝大字,原来她竟一口气跑到了公司楼下。

    到家了。

    这个点,楼门开着,楼上一众互联网公司还在加班,但自己公司的大门已经落了锁。李安安轻车熟路地顺着货梯潜入空无一人的公司,穿过黑漆漆的走廊,摸进办公室,回到工位。

    过去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李安安细想方觉后怕。

    万一她没有得手呢?

    原办公室此时唯一的光源和声源就是门口的恒温鱼缸。

    李安安脱了鞋,抱腿坐在椅子上,鼻尖抵着膝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瞅着鱼缸。

    里面只有一条孤零零的鱼还在游弋,这鱼活很久了,自前两年公司翻修之后,它就一直在这里。

    它能活得这么康健,全仰赖阮秋明雷打不动地每周给它换水、除藻、加营养液。

    阮秋明。

    是李安安给客户陪酒坐门口等她开车送她回家的阮秋明,是荷花池边据理力争不让她进老男人房间的阮秋明,是她入司三周年送她玫瑰陪她喝酒给她挡雨的阮秋明。

    李安安的泪水夺眶而出。

    突然好想阮秋明。

    李安安从低声呜咽,到失声痛哭,整个空间回荡着她的悲鸣。鱼在缸中遽然摆尾,哗啦溅起一片水花。

    李安安的刚强人尽皆知,而她的脆弱从来都是自己消化。

    李安安哭累了,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阮秋明的号码,指尖在拨出键上游移良久,终究还是缩了回去。

    这样的深夜,奔忙了一天的阮秋明一定已经洗去疲惫,舒舒服服地坐在床头,和谁连麦打游戏,听着怎样的歌曲,会不会也有片刻的感应,想起李安安匆匆来去的身影?

    屏幕光亮熄灭,李安安趴在桌上,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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