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大殿，四方罗马柱，一切都是纯净无瑕的风，软而韧的风纠缠住她双腿，尽管长袍将一切都掩盖，带着像是点雏鸟情结那样。
尽管这一切在安德烈伸出手之后都改变了。
风变得有攻击性，光线不再柔和而是刺眼，举头望见的异国神明也不是那样可亲，反而像是在审视着，甚至有些愤怒。
孟婆按理来说是不想参见这座神殿的，只是安德烈一定这样要求，她也就换了一身白色裙子，长裙像是贝壳那样，散落在海浪般的神殿中，后背被长发覆盖，黑色的直发。
生活在地府里的人很少会去穿白色衣服，除去白无常，整个地府甚至都很难见到“浅色”这种元素，他们都习惯用重色隐藏在黑暗当中，以至于孟婆哪怕出来了，也常把自己包裹着，穿长裙带墨镜，也因此被所有人称为“来自东方的神秘女人”。
但没有人觉得这不好，甚至大家都认为这酷毙了，尤其是安德烈这样的小青年，将她视作东方的明珠。
现在这颗东方明珠穿着一身入乡随俗的白裙子，婉拒了安德烈的请求，独自往前去，来到神明的脚下微微抬头。
巨大的白色神像脚下，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女孩在仰望。
尽管这个女孩已经有几千岁了。
“安德烈，”孟婆突然开口问道，“请问一下，他脚底下这是什么？”
青年导游被召唤过来后满血复活，丝毫忘记了方才被拒绝这回事，凑过来看了眼，告诉她：“这是月桂，是一种树木，据说阿波罗当年为了达佛涅心甘情愿变成一棵月桂树，后来这也成为他的圣树。”
那一抹风突然有点着急了。
孟婆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位情圣的行为，她最后看了一眼，丝毫不记得自己与这位神明有过交往，回过头来：“走吧，芙妮还在等待我们。”
那个漂亮的女孩今天换了一身穿满珍珠的裙子，现在可能正在哪里购买着冰淇淋，然后拍下一张照片。
她和安德烈并肩往外走，在神殿当中不好讨论阿波罗的八卦，于是安德烈凑到她耳边说 ：“一会儿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可以为你讲述这位神明的故事。”
“他还有什么故事吗？”
“那可多了……”
就在他们要走出去的时候，从外面来了一阵风，吹掉孟婆头上的帽子，刹那间长发飞扬在身后，礼貌顺着这股力飘飘扬扬，落到大殿正中央，被一束光照着。
“哦天哪这可真是见……”
“安德烈。”
在每一个神殿当中都不应该说出“见鬼”这种话，安德烈瘪着嘴，两手捏扁，划过嘴前。
他们去捡起了帽子，却没有看见月桂枝正在褪去。
神明即将要苏醒了。
——
“嘿你们刚才已经去参观完了吗？”
美丽的姑娘蹦蹦跳跳过来，还往孟婆手上递了一个冰淇凌：“我敢保证，这绝对是周围最甜的冰淇凌！”
孟婆看着手中洒满了糖粒的豪华冰淇淋，笑纳了：“谢谢你，善解人意的芙妮小姐。”
“如果你每天都能这样夸赞我的话，我并不介意为你带更多的甜点。”
芙妮跟她说完，才转过头看安德烈：“怎么样，听说你们去参观了阿波罗的神庙，那里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们只是去参观了一个新的神庙，”安德烈耸耸肩，“之前的神庙还不知道在不在呢，而且新的神像十分高大，在之前怎么可能会做得出来？所以我们相当于去看了一个……”
“翻新版本。”
“对，翻新版本！”
安德烈偷偷看了一眼方才为他解围的孟婆，虽然只看见了一副墨镜，也悄悄笑起来。
“……”好蠢！
芙妮最讨厌这样的场面，用空出来的手挽过孟婆就往街上走，只不过刚一转身，嘴上就八卦起来：“怎么，刚才安德烈跟你一路都在说些什么？他有没有告诉这位淑女他幼稚的心事？”
孟婆无奈笑笑：“并没有，亲爱的芙妮小姐，我们只是探讨了一些关于阿波罗的事情。”
“他说什么了？”
孟婆回想了一下，笃定概括：“他说阿波罗是一个情圣。”
其实安德烈当时跟她说：“对一个神明而言，他一生当中只需要接受赞美，更何况是阿波罗，他拥有赞颂他人的能力却并不轻易使用，更多的，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角色，唯有对待达佛涅时，他苦苦追求，并且赞颂这位月桂女神。”
于是孟婆心想，那不就是一个爱而不得的追求者吗？
所以听完后的芙妮：“？”
路过她身边的风：“？”
不过阿波罗对她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的话题，毕竟一个是东方神，一个是无神论者，就算听见传说也只会“哇哦”，再没有其他。
街头有许多大教堂，白鸽正在四处飞，流浪的诗人正在赞颂着美丽并为苦难感到遗憾，孟婆走在其中，就像是一座移动的电话亭。
指的是，芙妮正在叽叽喳喳，而她始终像是没有情绪那样。
“孟，你是来自中国吗？”
“是的，芙妮小姐。”
“那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我需要寻找一个人。”
“寻找一个人？”芙妮没有追问下去，转开了话题，“哦对了，你们那里的服饰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在异国他乡当然也有很多长裙，甚至他们现在随意右拐，就能走进一家奢侈品店，然后拿出三个手提袋那么多的裙子，单孟婆身上的裙子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这条裙子配合着他们当地的帽子，都能显得那么相得益彰，以至于芙妮对这十分好奇。
孟婆看着身上裙子，想到当时秦广王翻遍整个地府才给她找到几条员工装，迟疑点头：“应该算是。”
地府的特色又怎么不算特色呢？
她带着墨镜，每天看起来都是同样的情绪，以至于芙妮每一次看见她，都会觉得这个美丽的女人实在是神秘，但是又十分美丽。
至于为什么美丽，其实芙妮不知道，孟婆日常都会带着一副墨镜，但是即便如此，她面前也像是蒙了一层薄雾，所有的形象都好像只能存在于想象当中。
对芙妮这样的无神论者来说，孟婆当然是神秘优雅的，但是对安德烈这样狂热的爱好者来说，孟婆的神秘就像是上天为他安排的邂逅，是让人神魂颠倒的美丽。
所以他展现出来一种向往，甚至是追求，只不过一个满脑子代码和神话的男孩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欢。
唉，多么美丽的秘密，多么引人注目的宝藏。
不过这样也好，走在街头至少不用把包反着背。芙妮开始胡思乱想着。
“我们可以一直在这里逛到傍晚，然后去教堂附近的酒店居住！”
这里有一条非常出名的美食街，相当对孟婆和芙妮的胃口，擅长添加各种颜色的漂亮糖果作为装饰。
“走吧亲爱的，我们去吃点甜甜圈！再来两杯奶茶怎么样！”
至于那些弄不明白的事情都见鬼去吧！
傍晚来得很快，几乎在她们还没吃完第三碗甜点的时候，星星就悄悄挂上天，月亮也翘起了尾巴。
当她们想起来自己还在旅行团里，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安德烈举着手机正在答应着什么，从脸上表情来看，或许是有些工作 。
等他放下手机，才无奈道：“我们马上又要迎来一位伙伴了。”
“现在，会有一位新伙伴？”芙妮有些愣住，“可是我们已经一起玩了很久。”
这个时候加入虽然对最后的极光之行没什么影响，却肯定会少看到很多景色，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家旅行社的套装十分不人性化，就算是从冰岛加入恐怕也是一样的价格。
芙妮默默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这位慷慨的朋友。
安德烈看起来有些无奈，只是跟他们解释：“这位朋友或许还跟我的领导有些关系，不然不会来到我的团。”
“他什么时候来呢？”
“谁知道呢，”安德烈耸耸肩，又感受到晚间有些冷，“说不定明天，说不定后天，但是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等待一下。”
“哦我的老天，希望不要推迟去巴黎，求求他了……他是男性还是女性？”
“据说是个男人，叫阿波罗。”
这句话说完之后，安德烈脸上呈现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他好像有些排斥新加入进来的朋友，可更好奇的是这位朋友名叫阿波罗。
但是无所谓，安德烈来自一个天生好客的民族，就算是不喜欢临时被打乱行程，他也会尽量协调好。
晚间有一场小聚会，孟婆虽然取下了墨镜 ，却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第一次露出来，瞳孔是纯正的黑色，像是琉璃那样有晶莹剔透的效果，却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安德烈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仍然不可避免地强烈心动一瞬，举着酒杯来到她身边，问：“孟，你不打算去和芙妮一起跳舞吗？”
他没有过问口罩的事情，孟婆摇摇头，手里是一杯始终温热的十二分糖加三份小料的奶茶，看起来像是一碗粥：“我并不打算前去，谢谢你的好意。”
“好吧，如果你想要跳舞，随时可以跟我说，我能够教你 ，我在学校里交际舞学得相当好。”
“谢谢。”
送走了雀斑小狗，孟婆半靠在柔软的垫子当中，总算想起来要问一下事情的进度。
她闭上双眼，像睡着了那样，脑子里却和秦广王联系上：“找到我的因果宿命了吗？”
“娘的老子刚上班！”
“抱歉，但我这里正在狂欢。”
孟婆一如既往地冰冷话语叫秦广王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他拿出生死簿，又找出盘，指头在上面挥舞两下，光芒登时出现：“诶哟，你这个因果怎么已经跟你见过面了？”
“见过面？”
“对，你俩位置还重合了。”
“你能看见时间吗？”
“看不见，老子没那么多法术，”秦广王打了个哈欠，“老子今天收了八个十恶不赦的东西，正忙着叫他们投胎呢。”
“你要是找到了就赶紧把因果消了，别逼老子提着刀过去。”
野蛮的家伙。
孟婆面无表情收回神识，身处异国他乡，联系秦广王并不算方便，但她听得清楚秦广王说了什么。
“跟我见过面？”还有因果关系？
她低头看向手中奶茶，目光变得犹豫。
“……难道是哪一位甜点店老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