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地府鬼火阵阵，阴森又冷气，全无生息。
混沌一片之外，是两个小鬼站在门口，满心……啊他们没有心，只是守住地府大门，不叫生魂入内，更不允许死魂外出。
“来这儿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一身白的小鬼嗤笑，好东西都该上去，得下来还得过他们这儿的，不说是十恶不赦，但肯定也没做过什么好事。
“也不全是，那边不是还有魏征大人的地盘吗。”
“他那边能有几个超度的善魂？”白衣服不屑道，“疯子里能有几个好的？”
疯子里哪里会有好人呢？
所以当阿波罗出现时，没有人相信他要踏入这扇门。
光明与预知，艺术和颂歌，这一切让阿波罗在出生时就自带光环。他穿着一身长袍，白色是最适合他的，尽管此刻陷入黑暗当中，分辨不出来。
金黄色的头环是月桂枝编就，他甚至顶着个光环出现，刹那间照亮了千百年里的一片昏暗角落。
“哎哟！”
地府中的鬼没有见过光，突然一下遇见阿波罗，大家都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白衣鬼攥着手中斧头不知道该干什么，黑衣的就已经一屁股坐到半空。
小鬼努力撑起精神来，质问：“来者何人！”
阿波罗抬起头，双眼是极浅的琉璃色，在看人的时候总有几分疏离，却也好像是抓不住的温柔。
他轻声道：“我想要来寻找一位朋友，她曾经经过我的窗前，又来到这里。”
“她说，她在桥的尽头。”
——
“诶哟，您这名字够独特的哈。”
“请帮我办理，谢谢。”
在居民服务中心，孟婆拿出了刚补办的身份证，想要办理一下出国签证，以便去游玩。
她对外面的世界虽然好奇，却并没有很适应，会出来还是因为前几天有小鬼给她带信，告诉她秦广王查生死簿的时候，发现出了一点岔子——
她有因果了。
孟婆：“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千年以来她可一直都在地府当中呆着，哪里来的时间产生什么劳什子因果！
但生死簿上白纸黑字这么写着，孟婆怎么看都没看出来仿造的痕迹和端倪，只能暗自感到奇怪，然后吃下这么个苦果。
对，她就这么称呼的这份因果。
生死簿并没有告诉她具体的详尽的事情，只是给她提示说人在西方，结果她跑到地府尽头，跑到天庭尽头，甚至站在阳光底下去了西北，生死簿还是岿然不动，冷漠告诉她——还在西方。
再往西方，她就得出国了。
这因果和地方来的莫名其妙，起码孟婆自己一点也不记得曾经招惹过西洋那边的人，毕竟他们的生死也不归自己管，熬的汤或许还让他们水土不服呢。
但没办法，身上背着因果的神不能再工作，于是秦广王给她放了个假，让她赶紧把这些事都给解决了。
原话是：“不把这些破事搞完，老子亲自提刀收了那人命！”
善良的孟婆就这样背着人命出发了。
西方世界跟她想象中有很大不同，起码就街道上的很多人来看，他们相当开放。
孟婆扶了扶墨镜，因为方才有个人顶着个耳朵帽子过来，有点大，给她撞歪了。
相当有特点。
她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并不算熟悉，所有的参考都来自于网络，只能看见灯火璀璨，继而苦恼：今晚往什么地方找呢？
“怎么了，召唤老子有什么事？”
秦广王过得夜夜颠倒，此刻当然也没什么好语气。
孟婆翻着导航，头都不抬：“我离那个因果还有多远？”
“还在……诶现在到北方了？”
秦广王看不见实时位置，只能知道一个大概，他看不见这个人有任何一点移动的迹象，以至于对孟婆该往哪边去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命理盘上写的是西方，现在已经快到那么西了，你多待会儿，没钱了我就给你换点过去。”
他们常年都收到香火，又是地府生活的，算得上是铁饭碗，平日里攒下来的钱足够孟婆在那里买下一个小国家。
孟婆耸耸肩，收了盘，定了个酒店。
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要在这里呆很久了。
一个东方女人独自来到这里总是不太方便，何况孟婆这样的有钱又年轻的富婆，只是在她一不小心展现出自己有占卜天赋后，那人便肃然起敬。
孟婆收起来塔罗牌，心想，多学点东西确实没什么问题。
她住的酒店十分豪华，推开窗帘就能看见一片繁华的夜景，灯光和高楼大厦共同组成一片美好而繁华的幻境，就像是沉浸在一场缤纷梦中。
她的塔罗牌和生死簿都看不见前路与未来。
不过一个正常人是不是应该在晚上睡觉来着？
在东方的时候孟婆还可以随时回到地府去，但是在西方，所有的法术都被魔法镇压，据说是因为信仰不同不能乱套。
“你见过在天堂里祷告叫天帝老爷的吗？”
孟婆觉得合理，所以在八点半的时候，她主动进入了梦乡。
豪华酒店的床确实很舒服，就好像睡在一艘小船上，雾气渐渐浮上来 ，孟婆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睁开双眼，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看不见。
看不见一切，包括天地，包括身上的被子和枕边发丝。
“Darling？”
谁在说？
她梦中似乎从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悄悄来到身边，用一双手或者是其他，在……蛊惑她。
温柔而又缱绻，轻柔却也执拗。
她感受到这双手逐渐靠近，但是身体不受控制，只能用梦去寻求答案。
鲛人，花开，云层透过金光？
这些景象都从她脑中闪过，但她却又很清楚，自己根本是在睡觉。
是的，她在睡觉。
那个声音似乎也确认了这点，起初只是有声音，到后来，她感觉到有一片影子轻轻落下。
那影子逐渐覆盖她，脖颈，睫毛，发丝……
“唔！”
轻柔的吻落了下来。
具体如何她不清楚，只觉得这场梦似乎很不同寻常，但是孟婆很少做梦，她在白天黑夜都分不清的环境当中，就像是一片树叶漂泊在海面上，望不尽岸边而随波逐流。
“亲爱的女孩，你要来找我了吗？”
梦里的声音凑到她耳边，蛊惑着她，好像是在低头询问，也像是在低笑着炫耀。
好像有藤蔓随着小腿攀上，她陷入深林中了吗？
好像有小鸟依偎她，啄她后脖颈的一小块软肉，亲昵而若即若离。
她失去全部主动能力。
这到底是谁的梦！
他好烦，他好烦！
放开我，请放开我！
“唔！”
她从梦中的反应里惊醒，双手迅速往后脖颈摸过去，没有任何一点痕迹，也没有疼痛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就好像她本就应该在这个时候苏醒，醒来后也本就应该把被子盖在腿上那样。
怎么会这个样子？
她现在突然有点相信那道因果，甚至认为可能是什么宿命。
不过新的一天还是相当美好的，孟婆收拾好行李，确认了这里没有人，便收下押金退房。
而在北方，遥远的国度中，矗立着神明的神殿。
冲天高的罗马柱，白色，金色，月桂枝，太阳纹，七弦竖琴。
在最中央的神明始终眺望着远方，人们都说他正在保佑所有人远离苦难，并且用一片赤子之心祈祷着。
他是那么的英俊，高耸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眸，无一不在说明着，这是一个相当俊美而又强大的神明。
只是此刻，他双眼中闪过一道金光，那绝非保佑世人的神明旨意。
神殿中没有人，他的信徒遍布世界各地，以至于无人听见，一道神明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
“Darling.”
我终于又能够见到你，在我熟悉的这一片土地。
——
除去那天晚上，孟婆再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妥，就好像当时只是迎接春天的一场梦境，而现在梦醒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再发生。
毕竟有一个难得的长假，她也没想着再去什么地方再就业，给大家熬一点几百年的汤，只是报了一个旅行团，随团走。
她没有专门找华夏的团，而是在当时随手报了一个。
这个团的导游是一位叫安德烈的青年人，他的头发像是卷曲的树枝和枯草，如果在阳光底下会相当好看，脸上有一些小雀斑，眼睛是让人能迷迷糊糊的颜色。
据说他是某个知名大学里的高材生，读计算机读到最后出来到处玩，找了一个导游的工作。
安德烈性子十分热情而跳脱，按照行程安排，他将带着这一群游客跨过整个欧洲，一直到冰岛去。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说不定在旅途的最后，我们还能看见极光！”
但是这位性格跳脱的小伙似乎也会有什么心事，比如每次都比别人多一份糖的咖啡，比如偶尔会从袖子里偷偷传过来的小玩偶，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原本孟婆并不以为意，但是这样的事情多了以后，总是会让人发现，比如住在孟婆隔壁的是一位年轻女孩，她总是穿着花裙子，对她挤眉弄眼，笃定道：“上帝啊，你敢不敢和我打赌，这个男孩心中有一道优雅的黑色背影。”
这样的事情总是让她十分苦恼，直到他们抵达希腊之后，对神话也拥有浓厚兴趣的安德烈导游强烈推荐她去到神庙当中，去看看神明的模样。
“我敢相信，孟，那一定会让你觉得震撼！”
本身就是神明的孟婆听了他的建议。
在走进神庙的那一刻，无论是风还是门口摆放的鲜花似乎都在刹那间活了起来，安德烈用炽热而痴迷的眼神望向最高处的神像，喃喃自语：“老天，这就是光明与太阳吗，他的仪态总是让我觉得无比健美，他的神情是那么专注，就好像在俯瞰着天地。”
可是风缠上了她的衣角，围着她的小腿打转。
神明可以掌控神庙中的一切。
孟婆抬头往上看，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神情专注，眼神却热烈。
“孟，来！”安德烈向她伸出手，在阿波罗的大理石神像前，“我们可以看得更近一点！”
孟婆想，也许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