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是你吗？
莫虞忽然抬起头朝他看去，可是隔着盖头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什么也看不清。
礼部司仪官：“请太子殿下携太子妃，翊王殿下携翊王妃进殿面圣——”
颜若白和霄允之牵着各自的妻子踏入殿中。
北鄢帝后高坐主位，满脸笑意。
今天是鄢帝自大破南靖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太子和老二都是刚及弱冠之年，娶亲正合适。
太子霄听寒是鄢后所出，翊王霄允之是贵妃所出，他们二人只差了半岁。
承明殿内非常开阔，除了帝后，所有在鄢京的皇室宗亲，包括年纪尚幼的皇子公主都在殿内观礼。
吉时已到，礼部司仪端严唱喏：
“一拜八方天地——”
两对新人同时转身对着殿外叩拜。
“二拜先祖高堂——”
两对新人再次转身，对着帝后及其背后的开国高祖画像叩拜。
“三拜夫妻双方——”
两对新人侧身互拜。
“礼成——”
鄢帝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威严中又带着一丝喜悦开口叮嘱：“听寒，允之，你们今日已经各自成婚，以后就是大人了，望你们兄弟二人日后兄慈弟悌，共同治理北鄢，也望你们与各自的妻室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延绵后嗣。”
颜若白叉手行了一礼，恭敬道：“儿臣会谨记父皇叮嘱，定不负父皇所望。”
霄允之也行礼附和，“儿臣亦然。”
坐在上首的鄢帝开怀大笑，“好！非常好！”此刻的鄢帝开心得像是民间的一位普通老父亲。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太子携太子妃回东宫，翊王携王妃出宫回府。
帝后则在宫中大宴群臣。
莫虞不知道北鄢二皇子已经封为亲王，而且已出宫立府。
还以为北鄢二皇子依然住在宫中，故而没有出宫也不曾怀疑。
其实，莫虞若是能仔细想想便知道，哪个皇子娶妻后还住宫内呀。
但她今日心乱如麻，忽略了这一点。
回到东宫太子妃的寝殿，本来还有一系列复杂的仪式，但是颜若白没有让剩下的仪式继续进行，挥退了一干人等。
宫人不敢违逆颜若白，哪怕觉得于礼不合，也不敢对此有何意见，恭顺地关上殿门退下了。
故而，莫虞至今没有发现自己住进了东宫，成了太子妃。
她第一次成婚时，没有父母高堂，婚礼略显潦草。
第二次成婚时不了解北鄢皇室礼仪，只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人提醒着行事。
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两次婚礼，其实都是不完整的。
两次不完整的婚礼，似乎也预示了颜若白和莫虞的结局，终是以意难平收尾。
此时，殿内只有颜若白和莫虞二人。
二人一坐一立，莫虞坐在喜榻上，颜若白立在殿中央。
明明二人的距离只隔了寥寥数米，却像是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莫虞的头上还盖着盖头，所以她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颜若白。
此时的她，心如死水，无一丝波澜。
颜若白此时却心乱如麻。
第一次娶她时，开局欢喜，最终以他的离去惨淡收场。
他虽然认为自己做了对的事，坚信是莫虞用邪术控制了他，但内心最深处却一直不敢承认，自己也负了她。
如今第二次娶她，是他不择手段骗来的，娶到了，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二人相顾无言。
最后，颜若白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寝殿。
一如，他们第一次成婚时。
在他离开后，莫虞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看来北鄢二皇子也不是很待见她这个南靖来的和亲公主。
如此，甚好。
翊王府。
霄允之满心期待地用称挑开了妻子的红盖头。
嘉懿的心高高提起，虽然她让莫虞在外一定要蒙着脸，但也不知道翊王到底有没有见过莫虞的真容。
今日嘉懿耍了一个小心机，特地把眼睛的妆容画得和莫虞很像。
盖头落下，嘉懿羞涩地抬起头。
霄允之在看到嘉懿的眼睛后，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是那双眼睛。
嘉懿见到霄允之脸上的笑容，便知道他没有见过莫虞的真容，心里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接下来，吃生饺子，喝合卺酒，一系列的仪式走完。
仆人尽散，房门紧闭，二人一同坐在了喜榻上。
霄允之拿出了那支簪子，笑问：“夫人，你可还记得此物？”
嘉懿眼神闪烁，最后强自镇定道：“自然。”
嘉懿猜测定是莫虞提前去会了翊王，私相授受给了他这只簪子定情，便羞涩一笑，“这簪子，是我送你的定情之物。”
霄允之闻言有些讶然，这簪子明明是她不小心掉的，怎么成了定情信物？
不过换个角度想，她说的也没有错，这簪子确实该算他们的定情之物。
“对，这簪子是你我的定情之物。”
霄允之将簪子轻轻插进她的发髻，眼中燃起一团火，“夫人，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安置吧。”
“嗯……”嘉懿脸红似火，低着头羞涩地回应了他一声。
红烛高燃，帐幔落下，嘉懿身上的喜服落了一地。
霄允之轻抚着她的脸，柔声问道：“夫人，你可还记得我们初遇之时。”
嘉懿闻言一僵，她又不是莫虞，怎么会记得，于是她便装作羞涩地不吭声。
霄允之见她不说话，又望向她这双叫他魂牵梦萦多日的眼睛，“夫人，你的眼睛可彻底好了？”
嘉懿再次一僵，这霄允之怎么这么多事，春宵难得，他不应该把握时间吗？
只有彻底将生米煮成熟饭，互换新娘之事才能尘埃落定。
嘉懿想起莫虞这段时间好像眼睛也没什么事，便忍着不耐道低声道：“我的眼睛又没怎么了，怎么会不好。”
但是她不知，这一句话却叫霄允之生了疑心，加上之前的簪子一事，也是有些可疑。
他不动神色地试探，“那日，我不小心将面粉撒进你的眼睛，你可还怪我？”
原来还有这种事，嘉懿红着脸低声笑道，“早就不怪了，要是怪，我也不会嫁给你了。”
下一刻，霄允之浑身的热血瞬间冷却，倏然起身厉声道：“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嘉懿脸上的红霞尽褪，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叫霄允之看出了端倪。
“王爷，您在说什么，我是南靖五公主嘉宁，是你的新婚妻子呀。”
“你胡说！我虽然没有见过她的脸，但是你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对不上，你到底是谁？”
“我、我……”嘉懿急出了满头汗，最后心里也生了火气。
她堂堂南靖嫡公主，原本是要嫁太子的，如今嫁了他这个亲王已是便宜他了，他怎么还敢如此对她说话？！
嘉懿将衣服披在身上，怒气冲冲道：“不管我是谁，你已经和我拜堂成亲，我就是你的王妃！”
霄允之心头忽然冒出一个离谱的猜测，“你不是五公主，你是南靖嫡公主。”
见已经被识破，嘉懿也不装了，“不错，我就是南靖嫡公主！可那有如何？你我已经拜堂成亲，我就是你的妻！”
霄允之简直要被气笑了，“这太离谱了，真真荒天下之大谬！”
随后，霄允之快步跑出了房间，大喊道：“备马！本王要即刻进宫！”
他没有时间和嘉懿周旋，他要立刻进宫找他真正的妻子。
嘉懿看着毫不留情离开的霄允之，怒气缓缓消散，眼眶蓄满泪水，却倔强地昂着头，不肯叫眼泪落下。
此时宫宴刚散，大臣们都回去了，霄允之要是再晚来一步，皇宫就要落锁了。
他一路骑马飞奔进宫，甚至没有时间去请示鄢帝，直奔东宫。
他要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阻止霄听寒！
然而，颜若白早有防备，他刚到东宫门口，就被早已候在这里的羽林卫拦下。
霄允之被拦下后怒不可遏，“放肆，凭你们也敢拦本王！速速让开，本王要见太子！”
羽林卫守将低头抱拳一礼：“请翊王殿下恕罪，夜已深，翊王殿下有事请明日再来。”
霄允之急得几乎要抽刀了，怒吼道：“等明日就来不及了！快去告诉太子，太子妃弄错了，那不是他的太子妃，而是本王的王妃！”
羽林卫守将闻言愣了一下，“翊王殿下说笑了，太子妃怎么会弄错，在一个时辰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就已安寝了。”
霄允之一脸难以置信地怒道：“你说什么？他们早已经安寝？”
羽林卫守将：“正是。”
“怎么可能！就算太子没有发现太子妃弄错了，南靖五公主应该也知道自己嫁错了人，怎么会、怎么会就与太子安寝？！”
“这个……恕属下不知，不管里面的是谁，属下的职责是护卫东宫，请翊王殿下回去吧。”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霄允之疯狂大笑，为什么！
太子之位拱手相让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他的妻，也要夺走，为什么！
羽林卫守将见霄允之状若疯魔，心中有些不安，“翊王殿下，您没事吧？”
“霄听寒！”霄允之双眸赤红，癫狂开口：“你给我听着，有朝一日，我会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全部拿回！”
霄允之说完转身离去，夜风吹动他的发丝，丝丝缕缕，和眼中赤色的恨意缠绕，融成一道阴鸷寒光。
颜若白坐在延祚宫的主座上，完整地听完了霄允之的狠话，淡漠的眸子里却无一丝波澜。
霄允之，不是颜若白的对手。
不管是太子之位，还是妻子，霄允之都争不过颜若白。
今夜，倔强落泪的嘉懿、痛失所爱的霄允之、心如死水的莫虞、不知所措的颜若白，本是大喜的日子，却无一人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