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找来的东西？”将军府书房内，宿非池看着副将莫凌那张强忍笑意的脸，努力忍住把他从将军府丢出去的冲动。
“将军，您也知道，我尚未娶妻。”莫凌挠挠头，“您问我怎么讨姑娘欢心，这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有个妹妹？不会问问她？”
“将军！臣妹才十岁啊！她能知道什么！”
宿非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将军，您别生气。虽然臣妹指望不上，但这本书，可是末将呕心沥血才找来的，绝对有用！”
宿非池看着桌上的那本《京都女子芳心录》，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呕——心——沥——血？”
“是啊将军！您可别小看这本书，京都女子喜欢什么，这本书里可都有记载。”莫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咱们在边塞待了那么长时间，京都女子的脾性，难免把握不住，但若是按照这本书上说的做，绝对能投其所好，一击即中。”
长久的沉默。
莫凌估摸着将军的怒气已经积攒到要发作的边缘，正想带着书告退，就听见门外宿伯求见。
“将军！”
“进来。”
宿伯进门后向莫凌行了礼，匆匆走到将军面前，“将军！锦小姐在府外求见将军！”
“砰——”莫凌眼看着将军飞速地站了起来，刚刚还绷得不苟言笑的一张脸，此刻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快，快把她迎到正堂，我马上过去。”
此情此景，莫凌正想带着书离开，就被将军摁住手，“你干什么？”
“将军既然有其他事，末将就先告退了。”
“你走，”宿非池将手松开，撇了他一眼，“东西留下。”
莫凌暗暗发笑，抱拳就要离开，又被宿非池拦住，“等等，”宿非池随手扯了个折子给他，“把这个看完了再走。”
哦——莫凌点点头，心下暗道，这是藏着不让见了。
——
锦年坐在将军府正堂上的时候，才开始觉得紧张。
此行莽撞，然而时间并不允许她多加思考，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宿伯为她奉上茶水，“锦小姐，您别着急，将军马上就到，您先喝口茶。”
“多谢您。”
宿伯退下，锦年却也无心品茶，恰在此时，宿非池步入正堂。
“锦小姐——”
宿非池在锦年面前站定，就看见锦年在他眼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锦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他俯下身子，左膝跪地，慌忙就要拉她起来，却被她摁住手腕，一双清泠泠的眼睛带着雾气，直直地望向他。
“锦年知道自己冒犯，”她的声音紧张中带着一丝哽咽，“但事发突然，锦年实在别无他法。”
“求将军娶我。”她说罢将头重重向地上叩去。
“哎——”宿非池见状，连忙将自己的手背贴在地上，她的头撞向他手心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她的话一同撞开。
锦年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场景，缓缓地抬头，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你说——”宿非池感觉自己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沙哑，“你要嫁给我？”
“先坐下。”宿非池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摁到座位上，扶着她的肩膀，弯下身子与她对视，“你为什么要嫁我？”
这样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但锦年顾不上这么多，“我今日带着侍女在外游玩，偶遇了醉酒的六皇子，无意间冒犯了他，他说——，”锦年抽泣了一下，一滴泪当即不受控制地从眼眶落下，“他说他要请旨娶我当他的侧妃！”
“什么？”宿非池一时怒火攻心，登时就要拂袖而去。
“将军，”锦年连忙拽住他的衣袖，“您要去哪？”
“我去拦下六皇子。”
“将军，暂且不用。”锦年也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我派人去了六皇子府，他今日腿摔断了，无法进宫。”
“他应得的。”话里的寒意冷得锦年浑身一颤。
“咳——”许是感觉自己吓到了她，宿非池清了清嗓子，“所以，你想嫁给我，以此避免嫁给六皇子？”
“正是。”
宿非池纠结万分。能娶锦年，他当然乐意至极，但此时应允，到底是趁人之危。
二人一时无话。
锦年心中灰暗无比，自己嫁他，本身就是高攀，更何况他还要为此开罪六皇子，将军不答应，也是人之常情。
“将军不必勉强”她抓着他袖子的手松开，神色凄凄，“今日是我唐突了，将军当我没来过便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她似乎误会了，宿非池连忙抓住她的胳膊，“我可以帮你想其他办法，婚姻大事，你若草率嫁我，我怕你日后会后悔。”
“不会后悔的，”锦年心里明白，以六皇子的品行，哪怕自己青灯古佛，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他也不会放过自己，“将军神勇无双，能嫁给将军，我愿意的。”
宿非池被她夸得有些脸红，“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锦年心下一喜，看样子此事有商量的余地，“当然！我愿意的！”
“那好。”宿非池抓着她胳膊的手向下滑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回府等我，待我准备好，立马上门提亲。”
“你放心，一定在六皇子之前。”
锦年离开后，宿伯走了进来，“将军，锦小姐同您说了什么？老奴瞧着，她有些魂不守舍的。”
“宿伯，你派人远远跟着她，确保她安全回府。”
“另外，替我备马，我要进宫。”
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锦年觉得自己的腿仍是软的。
槐序见状连忙搀住她，“小姐，您没事吧？”
锦年摇摇头。
槐序见她这样，心下担忧，“小姐，您刚刚怎么不让奴婢陪您进去！奴婢要担心死了！宿小将军答应了吗？”
锦年握紧她的手，点点头。
“没事小姐，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槐序连忙安慰，“等等，小姐，您是说，宿小将军答应了！”
“他答应了，”锦年说了从将军府出来后的第一句话，“槐序，扶我上马车，我们先回府。”
——
皇宫内。
“非池？”皇帝坐在桌前，迟疑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别跪着了，起来罢。”
宿非池并未起身，反而叩了个头，“臣今日匆忙前来，是有事相求。”
“臣想请陛下为臣赐婚。”
“赐婚？”皇帝和身边的太监总管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这么快，就找到意中人了？”
“说吧，”皇帝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笑着看他，“是哪家的姑娘？”
“大理寺卿锦华文的独女，锦年。”
“哦？锦卿的女儿？”皇帝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锦卿为官清廉，朕是知道的，想来他养的女儿，应当性子不错。”
“得了，起来吧。”
“瞧你这紧张的样子，朕不是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允诺你了吗，日后你有了心仪的姑娘，要亲自为你指婚。”
“你就是要娶公主，朕也得找个人封公主嫁给你。”
“一个臣子的女儿，你开口了，朕还能不允吗？”
宿非池仍未起身，只是又对着皇帝磕了个头。
“好好好，朕知道了，朕这就下旨，让奉安亲自去颁，行了吧？”
“多谢陛下！”宿非池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那臣先告退——”
“混小子！”皇帝拍了拍桌子，只是面上并无半分恼意，“怎么，你还打算和奉安一起去不成？”
宿非池面上一红。
“朕让奉安去给你颁旨，你跟着去，像什么样子！先去偏厅，等朕写完圣旨，和你下局棋。”
“陛下——”
“还不快去！”
宿非池离开后，皇帝写起了圣旨，奉安在一旁替他研墨。
“想笑就笑，憋着做什么。”
“皇上，奴才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皇帝瞥了他一眼。
“皇上，您何必逗小将军呢。他想去，让他去便是了。”
“非池这孩子，和太子一样，是朕看着长大的，”皇帝将笔搁下，叹了口气，“这孩子可怜，年纪轻轻，父母皆亡。但这孩子争气，为国征战，忠心耿耿，没有让朕和他爹娘失望。如今一眨眼，也是要成家的年纪了。”
皇帝将圣旨放在奉安手上，笑了笑，“奉安啊，这旨，你亲自去宣，帮朕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姑娘，惹得这宿小将军魂牵梦萦。”
“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