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来得很快,许观南在放完狠话的下一秒就被几个大汉联合起来轰了出去。
她顶着大太阳站在公司门外,一想到傅舟漾刚刚要杀了她的表情就觉得痛快,几个黑衣服安保在门口警惕地盯着她,举起手机看样子是在报警,估计都觉得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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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傅舟漾这次闹掰之后她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短暂颓废了几天后,温芮给她发消息过来:【地板砖被砸坏了,要赔不少哦。】
许观南:【?】
她那力气能把地板砖砸坏?
她就知道傅舟漾肯定不会放过她,但她不后悔,要不是踹了那一脚,现在还不会解气,唯一觉得不够完美的就是没扇他一巴掌,反正都要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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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她回了一趟学校,岑秋月组织开了组会。
许观南的毕业论文初稿在一月份就交了,现在三月份才告诉她要改的还不少,组会结束后周先月从后面跟上来:“许观南。”
许观南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瞥了她一眼:“有事吗?”
周先月个子很矮。平时也不怎么爱打扮,看着跟个初中生似的。
许观南虽然对她没什么偏见,但一想到周先月从她手里抢走的机会和名额就不爽,自从许观南搬出来之后两个人几乎就没有再说过话了。
周先月神色讨好:“你最近和温小姐有联系吗?”
许观南抿着唇,神色不善:“有事吗?”
“我联系不上她,她不接我电话,可我昨晚上看她微博更新了动态。”
“哦,和我有什么关系吗?”许观南漠然道。
周先月祈求道:“可以请你帮忙给她打个电话吗?我有急事,真的求你了。”
许观南抱胸:“我凭什么要帮你,你顶替我奖学金的名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周先月紧咬着唇:“那是我对不起你,算我求你了,帮忙给她打个电话吧。”
许观南分外冷漠地盯着她,周先月身体颤抖着直接就低声啜泣了起来:“求你了许观南,真的求你了,我妈妈的医药费拖不下去了。”
周先月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袖子,许观南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接触,终究还是不忍心,将手机开锁递给周先月:“你自己打。”
她不是什么圣母,也不想帮周先月,但是人命关天,她早就猜到周先月和温芮达成了什么交易,现在想来应该是温芮答应给她妈妈医药费。
周先月连声道谢直接当着她的面给温芮打了电话,也没想着避嫌,结果温芮听到是周先月就给挂断了电话,周先月一连打了几个都被挂断了。
周先月失魂落魄地将手机还给她,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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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观南在周日下班的夜晚打通了靳霜给她的号码。
一想到自己身上背了地板砖的债就觉得头大,加班到晚上十点才收拾好画室,周田恬还没从老家回来,只有她和岑秋月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本来还想着有休息时间可以画画,结果一整天都在忙。
许观南算是明白为什么岑秋月平常对她没来画室这事怨气这么大了。
傍晚下了一场小雨,路灯昏暗,漆黑的夜色似是蒙上了一层春色雨雾,黑沉沉的夜格外寂静。
许观南听着听筒里传来电话打通的“嘟——嘟——”声响。
心里祈求着快接电话。
不知道响了第几声,就在许观南以为对方不接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
手机传来电流细微的声响,许观南清了清嗓子道:“您好。”
对方停顿了两秒,似乎是在辨别她的声音,才开口:“你是?”
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点哑,像是淬了冰。
许观南隐约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儿没时间让她细想。
她生怕对面挂断电话,急忙问道:“我是靳霜老师介绍来的,我想找您买一幅画。”
“《扑火》?”靳霜确实是打过招呼,男人很快反应过来。
“对对对,就是它!”胜利就在眼前,许观南激动坏了,在手机这头忙不迭点头。
“拿走吧。”男人清冷的声音带着倦意,“明天上午八点来南湖湾18号。”
许观南还要再问些什么,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她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拿出手机搜索南湖湾18号,出现的是一片叫南湖的别墅区,地理位置优越,风景也好,她有印象,一套估计得九位数起步,属于光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房,还得有权。
对方什么也没说,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栋,人家都把电话给挂了,她现在也不好意思再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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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观南彻底从家里搬了出来,在租的地方自己收拾收拾弄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放画板。
一直处于摆烂的状态,现在看着干净的画板竟觉得有些下不去手。
许蓁从小到大一直支持她画画,现在看许观南这样读到研三都没什么用,钱也赚不到,花销倒是不小,看见她画画就要念叨。
本来许蓁在温汝知那里给她找了份清闲的文员工作还不错,月薪两万,她偏是死犟着不去,不想在温家手底下做事,导致母女俩人现在关系十分紧张,许蓁年纪大了,生怕许观南靠不住,靠她那点退休金是真养不起俩人。
许观南住的地方远离市中心,位置不好,离地铁站很远,她也不挑,主要是房价便宜。
和傅舟漾分手之后,时间感觉分外宽裕,以前总盼着他回消息,现在不盼了,三个小时都够画一幅素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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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观南提前半小时到了,结果在门口被门卫拦住了。
许观南解释道:“我过来找人有点事,进去一会儿就走。”
门卫大哥怀疑的眼神看向她:“哪一户,叫什么,有预约吗?”
许观南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说:“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许观南忐忑地在门口站着,好在电话接通很快,她心里松了口气:“您好,我到门口了,但是门卫不让我进。”
男人道:“你把电话给他。”
许观南不知道男人说了些什么,就件门卫在电话这边点头哈腰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和刚刚对待她的态度天差地别。
门卫将手机还给她,指着最边上那条鹅卵石小道:“往里走最里面那栋。”
说完之后又道:“真是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您是靳先生的客人。”
听到靳先生三个字,许观南福至心灵,忽然反应过来,她知道这个声音是谁的了,不是前几天来接靳霜的那位吗?
没意识的时候还好,现在意识到是一个人之后,许观南的脚步感觉被限制住了。
她挪着慢腾腾的步子,这条鹅卵石小路格外长,差不多走了二十分钟,在马上要怀疑人生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尽头。
许观南觉得今天真是刷新了她对有钱人的认知,她一直以为温氏已经够有钱了,但是明显这位靳先生是凌驾于温氏之上很多的。
先不说温氏住不进南湖区了,反正就她这一路走来,眼前这一幢别墅,是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最有钱的,占地面积比之前的要大,外观像一座巨大的庄园,她的面前是镂空雕花气派的大门。
她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门铃。
等了一会儿有个类似管家的人来开门。
来人是个个子很高地中年男人,脸上有着浅浅的皱纹,许观南本以为这样有钱人家里的管家都瞧不起人,毕竟当时去温家老宅就被翻了白眼,没想到眼前这人态度很和蔼,他温声道:“是来拿画的吗?”
许观南点点头。
“进来吧。”管家侧身让她进来。
许观南有些不好意思道:“麻烦您了。”
“不麻烦。”
她这辈子没这么局促过,当时第一次去温家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的心态。
要是这管家对她白眼加不屑的,她现在可能还自在一点。
许观南跟在他身后进门,她本以为这样豪华的别墅里面应该是金碧辉煌的,结果意外的很简洁,大厅主要是黑白灰三色,黑色的大理石地板明亮如镜,吊灯流光溢彩。
管家走在前面边走边道:“画在二楼收藏室里面,时间太久了,找的话估计要费一番功夫。”
许观南拿人手软,笑得眉眼弯弯:“没事没事,我自己来,不怕费工夫。”
两人穿过宽敞冷清的走廊,一路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管家推开门打开灯,做出请的姿势。
许观南站在门口,刚开始听到管家说收藏室的时候,她没多想,以为也就墙上挂着几幅收藏的画而已,没想到她的想象还是太保守了些,直到现在身临其境的时候,才意识到,别墅主人是真的在家里设计了一个陈列室,关键面积还不小,估摸着得有三百平米。
入眼处的室内陈列着无数画框,三面墙几乎都挂满了,边边角角也塞摆满了画框,能下脚的地方很少。
许观南沉默地看着眼前数不清的藏品,不敢置信地问管家:“这有多少幅?”
管家手指比了个数:“五千左右。”
许观南接着沉默,开始计算自己大概多久能把画找出来。
她接着问:“分类了吗?”
管家礼貌回应:“没有。”
许观南眼前一黑。
管家回答完她的问题之后就有事离开了,也不担心许观南搞破坏。
收藏室里陈列的都是各国的油画作品,其实大多数都是大师作品,很多都是有价无市的,也不知道这位靳先生怎么拿到手的,随便一幅基本都可以拿去美术馆压轴,许观南看得不由咂舌,她转了一大圈,顾不得一饱眼福,当务之急是来找画。
挂在墙上的她看完了已经确定没有之后,便开始着手那些叠在一起的画框,她要一个一个扒开来看。
整个收藏室乱中有序,许观南弯着腰翻找,半个小时就出了一身汗,才找了一小部分,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
拿出手机特意把几个名品露出来拍了个照给岑秋月。
岑秋月回复很快:【真的假的?】
许观南回复:【千真万确为真,我凑近看了。】
岑秋月:【你懂什么?】
岑秋月:【你这在哪个赝品作坊呢?】
许观南:【在靳霜老师侄子的收藏室。】
岑秋月:【那是真的,你拍的照片右上角那一副肖像画,给我顺回来。】
许观南站起来看了一眼岑秋月说的那幅画,画中是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她有点印象,在她初中的时候以成交价7000万被拍卖了。
7000万一幅画,放在现在她都不敢想,更别提初中时候了,画画多赚钱啊,一幅画能卖7000万,那不是暴富了,可惜她一幅画两万都够呛。
许观南想到这心情又不怎么美妙了,她将手机收起来,重新开始翻找画框。
差不多找了半个小时,她刚翻开一副画框,就看见了自己苦苦寻找的画——漆黑的夜,焦黑的消防员塌着肩膀跪在地上满脸绝望,身后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高楼,半空中是凋零的生命。
厚重而窒息。
右下角署名是SHUANG。
许观南双手捧着这幅画,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将刚刚翻乱的画框整理好便带着画从过道出去。
正打算带上门的时候,她的余光忽然瞟到了什么,像是有一种奇怪的感应,她手下的动作一顿,重新将门拉开走了进去,她拿起了距离门口不远处,原先一直被她忽略的一个画框。
油画整体呈现为一种幽蓝色,海岸线上,蝴蝶的蓝色羽翼被一把匕首钉死在沙滩上,另一只翅膀在奋力扑腾挣扎,惨白的月光下,风卷起破碎的海浪,似乎要将宇宙吞噬殆尽。
很荒诞的画,但是比画更荒诞的是这画是许观南七年前画的。
许观南的脚底下仿佛生了根。
她本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看到蝴蝶翅膀上隐秘的署名——NAN。
她完全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看到自己失踪多年的画,还是在这样的情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