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双影

    “这有何难,只要公子准许,我装扮成男子不就成了。”鸢璃眼中满含期待,眼巴巴地瞅着他等待回应,那桌下的手悄摸拉住亓珩宽大的衣袖轻晃软言柔声道:“带我吧,求您了…”

    僵持片刻,亓珩终究还是妥协道:“紧随我身后,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做得到?”

    “能。”

    “我只等你一盏茶的功夫,快去。”

    得到准许,鸢璃满心欢喜步伐雀跃的起身,却在踏出门槛的那刻猛然顿住。

    她自个儿的男装并还在羁望谷中,根本没带来帝都,眼下燃眉之急现找根本不可能。

    鸢璃背影失望落寞,缓缓转身垂头丧气道:“公子…”

    后头的话还未说出口,亓珩便自顾起身道:“随我来。”

    鸢璃紧随其后跟着亓珩进到他卧房最深处的衣柜前,那衣柜上还挂着把精致的小银锁。

    亓珩将手伸到衣柜后,石砖摩擦碰声传来,摸索片刻后,亓珩缩回的手里就已多了把钥匙。

    打开衣柜,只见,里头挂着不同年龄段的衣衫,用料工艺极为精湛,从幼年到及冠排序得井然有序。

    瞧那衣衫的款式及颜色都不像是亓珩常穿的风格,倒更像是个帝都权贵家受宠的小公子的。

    “喜欢那件,自己挑。”说完,不等鸢璃问话,亓珩便脚底生风般离开了屋中。

    衣衫散发着清香淡雅的桃花香,连同那衣柜都被腌入了味,散发着好闻的气息,丝毫闻不见久存物的灰霉味。

    既是他用小锁保存又精心保养的,想来是他极为珍视的宝贝,鸢璃动作小心了许多,随意挑了件合身的换上。

    待换好衣衫,鸢璃熟练的束起温以辞曾常束的发冠。

    铜镜前,鸢璃甚是满意,

    “我换好了,可以出发了吗?”

    闻言,两人双双回头,看愣了神。尤其是那亓珩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不错,别说烟柳巷的姑娘们,我若是个女子定也会多看你几眼。你这发束得板正,好看,心爱之人教的?”

    褚宵打趣到后半句时语气中略带戏谑,鸢璃被说中心意,外人在场,她又不好回答,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鸢璃连忙转移视线到别处企图回避这个话题,余光却瞥见亓珩正如看戏般紧盯着她,眼神中似微微带有些期许。

    她的脸被那道炽热的目光灼烧得微红发烫,莫名有些心虚,正为难之际,木凳与地面摩擦声传入耳中。

    亓珩起身道:“既已收拾妥当,便早些出发吧。”

    说完,亓珩便已自顾迈出了门槛,鸢璃知晓他是在为自个儿解围,连忙跟了上去。

    月光将他身影拉长,她的影子随她步伐而动缓缓靠近他身侧,直到影子亲密的挨在一块。

    瞧见比景,鸢璃往他身侧挪了着,微微抬手,她的影子便拉住了他的袖子。

    见状,鸢璃内心满足感达到峰值,嘴角不自觉擒起难以自已的盈盈笑意。

    行至半路,亓珩突然放缓了脚步,身子也向后仰了些,袖中手垂下,再瞧地影时,月下两影便已作亲昵牵手状。

    府门外并无马车,只余两匹未套车架的黑鬃马静候。

    亓珩跃马而上,朝她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稳坐,马匹受力原地踏步,他把握缰绳操控马匹,动作间两臂将她搂紧,使她身体不自觉靠后,与他紧贴。

    “我慢些,不会惊着你,别害怕。”

    月光为他的轮廓多添了些温柔,背后传来因他说话胸腔震动的酥麻感,鸢璃应声微微扭身偏头看向他回道:“嗯,多谢阿珩。”

    鸢璃大着胆子与他对视,将爱意都浓缩在那含情脉脉的眼波中,两人距离近得能够看见映在互相眼中对方的轮廓。

    亓珩驭马前行,颠簸使她有些不稳,只能夹紧马腹保持平衡,身子也不自觉随着紧张的心而僵硬。

    身后人忽然贴近她后背,温热的手牵起她同握缰绳,牵动缰绳的小臂夹紧她的腰侧,将她嵌入怀中。

    “若害怕,再往我怀里多缩些便是,就快到了。”

    马儿飞驰的速度也有些快,夜风扑面,拍得脸有些疼,眼睛干涩睁不全眼,鸢璃只得偏头朝他怀里躲。

    许是为了避开隐匿繁华街道的视线,亓珩挑了个僻静的道儿,路途稍绕些,马匹速度可更快也不会伤害到人。

    抄小道来到烟柳巷拐角处,亓珩停下了马。

    身后,褚宵赶来抱怨道:“你俩急着去成亲吗,临时改道多出一半多路程就罢了,越跑越快,想累死马还是累死我?”

    亓珩一个眼神回怼,褚宵立刻没了话说。

    大理寺中唯有这位“穿一条亵裤”长大的兄弟褚宵敢如此对亓珩说话,两人官阶只差一阶,但,褚宵对这位兄长却是格外敬重的。

    从暗处出来,几人很快便被眼尖的迎客姑娘盯上,见她三人衣着华贵,褚宵腰间又挂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个个儿卯足了劲儿卖弄姿色。

    更有胆子大的老鸨妈妈带着姑娘直接伸手上来拦人,别家的见大肥羊被人捷足先登连忙簇拥而来。

    霎时间,场面格外混乱。

    亓珩不喜,身上散发的阴沉气息此时更浓。

    也正是因此,许多姑娘望而却步,即便鼓足了勇气靠近,也会在靠近的那刻被他凶狠的目光所逼退,咸猪手大多落在了鸢璃身上。

    场面不可控之际,半空落下一枚红绣球稳稳落在鸢璃怀中。

    她也是个没多大心眼的,甚至有些缺心眼,竟将它牢牢抱在怀里,还不忘问道:“那位姑娘的红绸子团掉了?”

    见其红绣球,场面突然安静,令她三人纳闷不解。

    “是妾身的。”

    不同于身侧围绕的青楼姑娘矫揉造作夹嗓的声音,说话女子声音听起来更为舒适,多了些清冷独特,令人莫名想见她的真容。

    闻声,方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现下却自动让出个口子来。

    人群那头站着的是个容貌惊于天人的女子,巴掌脸,柳叶眉,桃花眼,樱桃口,五官无一不恰到好处。

    她衣着规矩,举止落落大方,身上没有那些胭脂俗粉的俗气,站在这人间烟火气中好似仙界掉落的女仙使,显得格格不入。

    可惜,此等绝色,捆缚于此。

    “妾身拈花见过公子,妾身新得了批姑苏来的花雕,公子可愿与我共饮一番?”

    拈花眼中并与贪欲谄媚,令人无法生厌。

    鸢璃并未被她得美色所牵着走立马答应,而是静静等着亓珩的指示。

    拈花并未着急催促,反而是聚集得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开始不安骚动,议论纷纷。

    “答应啊憨货,不知好歹,那可是拈花,寻常人掷千金也见不着她一面,如今为这么个细竹竿亲自抛绣球选恩客,这小子还犹犹豫豫的。”

    “是啊,若是我早就跟着拈花姑娘上望月台温存云雨了。”

    “还没进花楼抱姑娘呢,怎的就开始做梦了呢?你以为你是那废物老三,各大花魁房中都能让你留宿?”

    “人家再怎么废物也是皇老子的儿子...”

    几人谈话内容越聊越偏,却正中鸢璃下怀。先前还不敢确定那废物老三是谁,直到后半句,鸢璃这才确认。

    鸢璃回头与亓珩对视交换主意,转头待她温柔道:“姑苏来的花雕定是好酒,只可惜我这两位挚友与我同行,实在不好抛下他们独享乐,只好辜负拈花姑娘心意了。”

    她还未故作遗憾离去,拈花便立刻善解人意道:“公子留步,既是公子挚友,自当好生招待,不如同饮,可好?”

    “那便叨扰了。”

    “望月楼虽小,但今个儿门庭有些有些冷清,容纳三位贵客不成问题,又谈何叨扰,公子请。”

    拈花靠近与她同行,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三人随拈花姑娘上了望月楼。

    望月楼实至名归,是这烟柳巷中观景位置最好的地儿,站于楼阁窗柩前瞭望,不计其数的花窑此刻都成了灯火夜色中的星星点缀。

    这望月楼的内饰多文人墨客的气息,墙壁屏风皆有书画,连同着男子读的书,也有不少摆放在书架上。

    踏入顶楼楼梯,拈花尾随其后,刚撩开珠帘,亓珩与褚宵就已被拈花的伺候丫鬟给拦了下来。

    鸢璃停下脚步,不解回头看向她,而拈花淡然笑回之,安抚道:“公子的朋友自有望月楼上乘的姑娘作陪,公子大可放心。”

    余光瞥见亓珩身侧姑娘那傲人的事业线都快贴上亓珩手臂,星星点点怒火在心中聚集,鸢璃不满道:“这便是你说的同饮?”

    面对她的质疑和不愿,拈花丝毫不急,泰然自若,在她身侧附耳低声道:“公子想知道的,等上了望月台,妾身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拈花抬手间袖纱微微滑落,细微不明显的白点忽闪而过,却在鸢璃脑海中挥之不去。

    鸢璃抛来脑中杂念,换上烟柳巷随处可见的流氓眼神,抓住她手腕踏上楼梯,手指还不忘细细抚摸。

    “拈花姑娘手可真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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