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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青梅

    十五年前,沈家和林家是世交,沈青鸾的父亲和林策的父亲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他们俩的父亲分别是南策军的大将军和副统领,二人协作无间屡战屡胜。

    将军们的儿子们也是铁哥们,逐渐长大后大将军的儿子林烨逐渐显示军事上的能力,跟着父亲学打仗,将来继承父亲的衣钵。

    而副统领的儿子沈渊逐渐爱上了书中的三千世界,二人长大后一个从文一个从武。

    林烨在军中得到了锻炼,屡立战功,没过两年便成为人人交口称赞的林小将军。

    另一边从文的沈渊刚开始也是顺风顺水,靠着满腹经纶得到的上面的赏识,一路晋升在御阁当了批阅的士大夫。

    然而官场风云变换,人心莫测,几番下来,沈渊不愿一腔热血用在人心算计上,权衡过后,毅然辞官回了云浮城,在云浮城当起了教书先生,孩童都尊称沈夫子。

    后来少将军林烨娶了另一位副将的女儿姜秀芝,姑娘‘温柔娴雅’,二人很是恩爱,次年就诞下林策。因着没盼到想了很久的女儿,林少将军很是低落的一番,被温柔的少夫人拎着耳朵回房教育去了,家里一片和乐融融。

    沈家与林家隔了不过一个巷子,沈老爹天天看着沈老将军的小孙子整个羡慕的不行,天天在儿子面前絮叨。

    没多久沈家也开始操办婚事,新娘不是云浮人,偶然间被沈渊搭救,结下了缘分,没过多久二人也成婚了,只是新媳妇不怎么喜欢出门。

    一年后,沈家的小孙也出生了,是个惹人喜欢的女娃娃,沈夫子瞧着满心满眼的喜欢,取名沈青鸾,天天抱着小女儿去林府串门,林少将军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一来二去的两个小孩子也玩到一起,大了一点的时候,两边家人都不再看着只留下几个随从照顾,由着小林策带着小青鸾满大街疯跑。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去不返,他们也在一天天的长大,林策四岁那年林府又新添加一名小成员,林策的小妹妹--林惟岫,父母爱情的见证者,连名字都透着恩爱。

    小林策十岁时已经快长到父亲肩膀处,是个小大人的模样了。

    小青鸾八岁,一脸的孩子气,生辰愿望都是吃很多好吃的。

    小林策带着小青鸾一起跑过云浮城的大街小巷,穿过树丛淌过河流,吃过云浮城的所有好吃的馆子小吃,也碰到过小混混看他们是孩子衣着不菲想图谋不轨的。

    为了保护小青鸾小林策死死护着她,待护卫赶到时小林策已经因为力竭昏死过去,耳后留着一个深深的疤痕。

    那是贼人想抱走小女孩的时候被小林策拼了命的阻拦,被一棍子敲在脑袋上,被棍上的长钉划破耳畔所留下的。

    后面小青鸾泪眼汪汪看着林策的伤疤,非常内疚。对林策郑重其事道,他破相了以后要是好不了,她会娶他,对他负责的。

    林策笑她,说女孩子将来是嫁人,就算是负责,也应该由他去娶。后来安慰她道,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保护人所留的伤疤是荣耀。

    最后两家得知此事,林将军很是欣慰,道虎父无犬子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姑娘,是个合格的小男子汉了。

    而沈夫子则是后怕不已,差一点就失去了宝贝女儿,同时更加喜爱林策,觉得小小年纪颇有名将风范,于危难临危不惧,感叹天赐缘分,于是两家家长一合计,给他俩定下了娃娃亲,自是亲上加亲。

    而那几个贼人不久后也被抓了起来,严刑拷打后才知道,原是边境外族的混入云浮,幸好及时抓获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众人不由庆幸。

    这件事情仿佛是个开端,所有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五年间边关战事不断,南策军也不再战无不胜,显出颓势。

    林策十五岁这年,冬天尤其的冷,林夫人因为娘胎自带的心疾,身子越发不好,她没能等到大雪纷飞的日子就早早的撒手人寰了,留下悲痛欲绝的丈夫和孩子。

    林将军在灵堂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看着妻子的尸身,几乎让人以为他要跟着亡妻一起去了,沈夫子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生怕他想不开独留下两个可怜的孩子。

    第三日,林烨望着发妻的遗容,面若死灰,胡子拉碴的看起来颓废极了,他对着沈夫子惨然道:“行之,阿姜她这个人啊,其实一点也不温柔,她年长我一岁,小时候在军营里仗着年龄比我大,以前可没少欺负我,像个假小子一样……”

    他絮絮叨叨的回忆起了过往,眼睛里带着些微弱的水光:“待我大了,一日突然发现她转了性子,穿着罗裙落落大方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算是栽了…她说以后老了要让我背她去雪山,看皑皑白雪。她这个人什么也不懂,常常想一出是一出,你说...你说我还没有兑现承诺呢,她怎么先食言了呢?”说到最后,这个伟岸的男人还是忍不住哽咽出声。

    沈夫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叹了口气,当真是世事多磨,可怜了一对佳偶。

    冷风吹过灵堂,夹杂着细碎的冰花向着远处的天空卷去,天空中慢慢的开始下起了雪,这个寒冷的冬夜,林夫人盼了很久的雪,终于,在她归灵后慢慢开始下了。

    葬礼结束后,林将军还是挺了过来,他还有他们的孩子要照顾,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

    凭借着这股支撑他慢慢开始熬过来,然而命运就是这般无奈。

    在林夫人归灵的一个月后,他们的小女儿阿岫,那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久治不愈,不久后也永远的闭上了的眼睛。

    不到三个月接连失去了两个至亲,他的小女儿那么的毓秀可爱,他亲眼看着他从小呵护着长大的女儿在他面前咽了气。

    这一次林将军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一口心血喷出。自此好像失了精气神,终日里守着妻子和女儿的牌位,日日酒不离身,萎靡不振。

    可是嘉陵关的将士们还在等着将军,还有年迈的林老将军和小林策也需要他,他不能倒。

    林老将军早已经回老家颐养天年,家里人怕他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压根没告诉他老人家这个噩耗。

    沈夫子带着林策来祠堂看他父亲,这孩子因着这段时间亲人的接连过世,而变得异常沉默寡言。

    随行而来的还有他不常出门的妻子,眼下牵着女儿的手静静的立在旁边。

    少女青鸾则紧抓着林策的手不放,期望能给他点微薄的希望。

    沈夫子牵着林策来到林烨跪坐的蒲团边,对着醉醺醺的他叹气:“林烨,我知道你伤心你悲痛欲绝,谁也无法去说什么,可孩子是无辜的,你转过头来看看你的儿子,他还这样小,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如果你走了,你让他怎么办,你和..你和秀芝的孩子你就这样不管不顾了吗?!”

    苦劝良久,林烨始终没有回复,沈夫子叹口气,平心而论如果是他遭遇了这种事,他想他今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他的兄弟,秦国将军,上阵杀敌,保护了多少个家庭免遭侵害,避免百姓流离,却为何如此命运多舛?

    沈夫子拍了拍林策的肩膀:“林策,沈叔叔知道你是个大人了,如今你的父亲变成现在这样,谁都不忍心。答应叔叔,你在这陪着你父亲,不要让他做傻事好不好?”

    林策目光看向蒲团上呆坐的人影,缓缓的点了点头,沈夫子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上前拉过不肯离开的女儿,带着她离开,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他没注意到,他的夫人在他身后那古怪的面色和那亮的惊人的眼神,可是又似乎是在踌躇什么,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做,跟着丈夫的脚步离去。

    待一切归于平静后,林策慢慢走向父亲,跪在一旁,跟着他父亲一起,静静的看着他的母亲和妹妹的牌位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听到父亲嘶哑的声音:“策儿。”林策上前,林将军搂过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嘶哑着嗓音不停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林策的脖颈,他回抱着他的父亲,轻轻地拍打着,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祠堂外的北风呼啸而过,像是要带走这个家最后的温暖。

    一切的变故都太快太急,不留给人半点反应机会。

    次年,在沈青鸾十四岁的时候,仲夏芙蕖开的正好的时候,她的父亲遭了难,被不知何人杀害,倒在书房里血流了满地。

    沈青鸾亲眼目睹,自此眼里再看不得血色。

    而这一年林策十六,年立春后林烨身披戎装,奉旨前往边塞驱赶外敌。

    林烨却从未料到和沈渊这一别,便是永别。

    他身处嘉陵关时,不曾想竟中了埋伏,九死一生的回来,后面休养大半年后才逐渐好转。

    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拒绝任何人的探视,包括自小一起长大的沈渊沈夫子。

    后来听到沈夫子遭伏击身死的噩耗时,也不见悲伤。反而整日出现在沈青鸾家门口,在和新丧不久的沈夫人来往密切。

    大冬天的,还非要拖着刚满十六岁的林策去练习马背骑射,冬天的道路湿滑,又赶上了风雪天,马儿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路带着林策狂奔,任凭林策骑术精湛也驾驭不了一匹发狂的烈马,被狠狠摔落在地当场昏迷。

    林策独自躺在雪地半天,生命悄无声息的流逝。

    危急关头,被听到消息,着急赶过来的沈青鸾找到。

    沈青鸾拖着昏迷的林策,为了躲避外面肆虐风雪,找了很久才一处的山坳生火驱寒。

    她紧紧的依偎在昏迷的林策旁边,看着脸色发白的他,内心焦急万分,不停的祈求神明。

    第二日,风雪稍停,她艰难的背着昏迷不醒的他走出来,这才得到救治。

    然而却还是晚了,林策的腿落下了残疾,大夫断言已经回天乏术,终生只能靠轮椅出行了。

    后来得知此事时,沈青鸾冷着脸提剑上了将军府,直冲林将军房间而去,场面一度混乱,最后被坐着轮椅赶过来的林策阻止。

    那时,他坐在轮椅上,微笑着对着眼睛通红的她说:“青鸾,我没事,仅仅是坐在轮椅上我就不是林策了吗?”

    看着本该有着大好人生的出尘公子,今后却只能坐着轮椅出行,沈青鸾忍不住落泪,拼命的摇头否认:“不!不是,你是林策,谁都无法否定你!”

    林策低笑,拉过她的手,轻握在掌心:“是啊,我是林策,无论怎样也打不倒的林策,所以不要哭了…”他不想看到她悲伤的模样,这世界的苦难,他不想她沾染分毫。

    沈青鸾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除了府上一干家丁,林策父亲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她下意识的丢开剑,然后像小时候一样趴在林策腿上,哽咽道:“只要我在一天,谁都别想再欺负你!”

    林策摸着她的头发,弯了弯眼睛语气欣慰:“小青鸾真的是长大了,已经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大人了,那以后你可得好好保护我。”

    不知不觉,他们都变成了曾经意想不到的模样。

    …

    “再后来就是他性情大变,恨我欲死。”她试着去挽回,找出症结,却被他越推越远形同陌路。

    她仰头又灌下一杯烈酒,苦笑道:“最后他的父亲和我...我的母亲,他们喜结连理,所有人都抛弃了我,哈哈哈...或许从来就没有人真正的爱过我。”最后的最后是她和林策一刀两断,再无昔日年少情分。

    时间来到两年后,已经十六岁的沈青鸾喝着玉央带过来的南柯酒,笑着摇头。

    玉央静静的望着她,心中愁苦的少女不停的喝酒,以期望酒能麻痹自己一时,能让自己短暂的回到过去那幸福快乐的时光。

    良久,玉央问道:“那么,你现下有什么最希望改变的事情吗?或者愿望”以交换愿望的目的,或许能使得玄珠宿主心甘情愿的让出玄珠。

    闻言,沈青鸾低喃:“愿望啊?太多了,最大的心愿..是找到我杀害我父亲的真凶,千刀万剐!”她醉醺醺的,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脑袋。

    玉央见状,微微笑着,知道是南柯起了作用。遂对她摊开手掌,淡金色的光华自掌心升腾,玄珠印记若隐若现:“那么我就当这是你的心愿了,我替你找到真相,你付给我相应的报酬如何?心愿达成之日,我来收取。在此间滴入你的心血,你的一丝神魂可短暂的回到过去的身体。你只能离开现世中的一刻钟,而过去的时间则不可衡量,也许现实一刻过去半年,也许是几天…”不死心传承的记忆,她不可确定。

    毕竟是她第一次操作,具体时间她也不能保证,顿了顿,又补充一点:“你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但是你能以一个旁观者身份看清事情真相。”

    这是不死之心的另外一个作用,不死之心和玄珠处在相同空间后即可激发,只能持有者的两人可看到。

    玉央手心的玄珠印记,说明沈青鸾正是玄珠的主人。如若不是,此刻呈现在玉央手心的仅仅只是金色光华而无印记,这也侧面佐证了沈青鸾玄珠宿主的身份。

    由南柯一梦作为媒介,不死心和玄珠作为加持。饮下南柯一梦的人,神魂回到过去,宿体看到过往。

    不死心可以带着身负玄珠之人去往他所经历过的任何时间,但是时间只有一刻钟,并且无法对所发生过的事情做任何改变,原时间轴上所经历的事情不会改变。

    若是宿主沉迷过去,现世中无法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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