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皂角的味道吗？从前似乎从未注意过。
萧祁钰霎时心乱如麻:“我还有事，你先用膳吧。”说罢转身就走。
羲言摸不着头脑了，其实萧祁钰刚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只是不愿睁眼，她能感觉到他不紧不慢盯着她瞧了半日，只在心里默默腹诽：不知他又要挑什么毛病。
并非羲言小心眼，实在是前几次的经历太过深刻，让她不敢轻视。
只是没想到，萧祁钰好像突然就改变了计划。
羲言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萧祁钰今日好像在故意躲着她，不仅说话时偏过头敛了眉眼，眼神也不与她对视，若非院中方才只他们二人，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与她说话了。
但羲言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明明前一刻他还盯着她，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总不能是在她身上看到或者闻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吧？
可她刚刚才沐浴过，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泡得身上都快发皱了。
况且这会儿院中晚风吹着，十分凉爽，所以她应该并未出汗，怕出错，羲言还特意抬手闻闻自己的胳膊：没什么味道呀。
她从摇椅上站起身，仔细查看自己的衣裳是否穿反了，得到的结论依然是没问题。
这套衣裳还是新做的，是她最爱的天蓝色，上面绣了好几只蓝蝴蝶，与上次找出来的那件样式完全相同，去岁夏天刚上身的时候，萧祁钰还赞过她穿蓝色好看。
难道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光滑细腻，一颗痘也无，跟从前没区别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恰好素盈整理好了净室，从屋中走出来，见羲言皱着眉头原地打转：“姑娘干什么呢？”
羲言提起裙子跑到她身边：“素盈姐姐，你看我有哪里不妥吗？”
说罢转了个圈给她看。
素盈笑着夸她：“姑娘才沐浴完，又穿了新衣裳，整个人都是香香的。”
羲言握住她两边肩膀：“那你仔细瞧瞧，我变丑了吗？我脸上长脏东西了吗？”
素盈好笑：“怎么会？姑娘是奴婢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皮肤也透亮，不用上妆就能超出别的女子一大截。”
羲言听了，顿时心花怒放，给素盈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将萧祁钰掉头就走的事完全抛诸脑后。
她两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迷失在素盈的夸奖中，压根没好好听她后面的话。
“不过姑娘如今身体长得快，夏日的衣裳单薄，院中都是小丫头还好说，院外就有侍卫巡逻，虽说是在府中，姑娘也得记住，坐下或是起身时，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衣裳是否得体，以防被不怀好意之人看见不该看的。”
顿了下，素盈又道：“虽说姑娘自小就与殿下在一处，但毕竟并非亲兄妹，男女有别，姑娘在殿下面前也需注意。”
素盈说着，又伸手将羲言胸前的布料往上扯扯，见羲言笑得见牙不见眼，知晓她肯定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素盈叹口气：算了，她多操心也就是了。
因为素盈的话，羲言晚膳都多用了许多。
晚膳后照惯例去长风阁的书房，却不见萧祁钰的身影，去他的卧房找他，只见他房门紧闭，有人拦在门口：“姑娘，殿下正与石大人议事。”
难道是什么绝密案件吗？
哥哥从前谈事情可是从不避她的，而且，她记得从前议事都是在书房。
羲言转身欲走，想起什么，又问侍卫：“哥哥可曾用晚膳了？”
侍卫似是怔了下，良久才听到他的回答：“殿下已经用过了。”
羲言站在门口，并未听到里面有任何声音，只当他们将说话声压得极低。
她等了会儿，转身往回走。
直到羲言入睡前，都未再见萧祁钰的身影，她有些不习惯，差人去问，去的人回禀，说是殿下已经歇下了。
羲言心里觉得好生奇怪，但又似乎无从怀疑，萧祁钰作息一向规律，这个时辰本该入睡的。
她只好压下心底的疑云，胡乱洗洗睡了。
第二日清晨，羲言罕见的起了个大早，将素盈与莹秋吓了一跳，简单梳洗后赶去萧祁钰的院内，想要与他一起用早膳。
只是到了却不见有人，卧房门敞开着，里面干净整洁，仿佛昨晚没人住过一般。
“哥哥呢？”
侍卫愣了愣：“殿下今日有事，很早就走了。”
羲言又一次扑了个空，她有些失落地坐在卧房外的小次间，若是平日，明明他这时应是刚起不久，坐在她此时坐的位置上用早膳的。
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连她也不能说。
羲言坐了一会儿，回了倚影院，饶是素盈与莹秋并不知晓昨日傍晚发生的事情，也发觉羲言这会儿情绪十分低落。
莹秋大大咧咧的：“姑娘与殿下吵架了吗？”
话音未落，被素盈捅了一下。
羲言有些落寞：“要真是吵架就好了。”可她现在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
素盈试探着开口：“姑娘，许是殿下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今晚应该就能见到了。”
羲言勉强对她笑一笑，素盈见状，只好将准备说出口的安慰话重新咽了回去。
一整个上午，羲言都是无精打采的，夫子见状，竟也没有责怪，羲言平日无论是捣乱还是认真，都是神采奕奕的，今日这样的状态倒是第一次见。
刚下学，羲言就趴在了书案上。
片刻后，莹秋突然推她看窗外，羲言立刻坐起身，眼神马上就亮了，看向窗外。
她本以为是萧祁钰回来了，不曾想是许久未见的萧夫人。
不过也算意外之喜，羲言跑上前去拉住沈蕴的手：“姨母。”
虽说过了官府的文书，无论如何，沈蕴都是她的母亲，但沈蕴当年年龄尚小，叫母亲羲言实在喊不出口，最后倒是跟着萧祁钰叫起了姨母。
沈蕴依旧是初见时明眸善睐的样子，只是做了真正的母亲，更有韵味了，她见羲言还在向院外张望，揽住她的肩膀：“怎么？不欢迎姨母啊？”
羲言撒娇：“怎么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羲言觉得好多好多年没有见到姨母了。”
沈蕴捂着嘴笑：“惠岸前几日递消息给我，说你许久没出去了，叫我来陪陪你，但元佑生了病，我整日手忙脚乱的，一直拖到今日才能来看你。”
元佑是沈蕴的儿子，今年刚满七岁。
“天气如此热，莫非是中暑了？现在可好全了？”
“不错，算是天气热的缘故，不过并非暑热之症，只因他贪凉，用冰不知节制，年纪又小，身体一时承受不住，吃什么都上吐下泻的，请林太医看过，现下已好得差不多了，往后就是注意饮外加慢慢调理。”
羲言一开始还附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还与她有些像呢？最后干脆沉默了。
沈蕴倒没有注意到羲言的神情，反而提起另一件事，揶揄她：“方才见你张望院子外面，是在等惠岸吧？”
羲言不好意思地承认：“哥哥昨夜像是突然有事，匆匆回来一趟，话也没能说得上，今晨更是天不亮就走了。”
沈蕴疑惑：“方才我还在街上碰见宁逸闲逛呢，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衙署应是没什么大事才对啊。”
羲言失落不语，隔了一会儿，轻声道：“许是才忙完。”
沈蕴瞧羲言的样子，倒像是新婚不久，蜜意正浓，等待外出夫君归家的夫人。
她被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到了，但她是能闹腾的人，并不为自己的不走寻常路反思，反而认为胡思乱想，说不定会误打误撞发现什么不为人知的可能。
她拉着羲言往卧房去：“怪热的，我们进去说吧。”
到了房中，素盈与莹秋端了新鲜的水果和刚煮的茶上来，而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沈蕴给自己斟了盏茶喝，又吃了羲言为她剥的葡萄，边吃边打量羲言：“不错，身量也高了一些，再过几年就能与姨母一般高了。”
羲言有些骄傲，她幼时总不长个，跟同龄的小丫头站在一起总是格外矮些。
沈蕴拉她坐下来：“素盈担心有些事，惠岸一个男子教而不善，让我提点你几句。”
羲言一听有重要话要讲，放下手中晶莹圆润的葡萄，眨着眼睛看沈蕴。
沈蕴瞧着羲言，她自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羲言是个美人坯子，那时候羲言虽然还小，人也怯怯的，一举一动都放不开，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倾国倾城的潜质。
一直以来，她都有些愧疚，当时收养了羲言，却又不能做到好好地照顾她，只能将她寄养在萧祁钰这个表兄府中，自己并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万幸，萧祁钰是个靠谱的，这些年羲言养在他府中，不出她所料地长成了任谁一见都不得不承认的漂亮模样。
沈蕴爱办宴会，每每遍邀长安的名门贵族，最喜欢的就是坐在主席的位置上，瞧着那些花朵一般的姑娘，看她们品诗论词，争奇斗艳，或是听年轻男子议论哪家府上的姑娘更为美貌，哪家的千金真是弹得一手好琴。
每逢这时，她就很不是滋味地在心里哼哼，若非羲言不能在人前露脸，否则叫她们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美人，什么才叫真正的才女。
今日不知怎的，羲言这样认真地盯着沈蕴，沈蕴瞧着那双大眼睛，总觉得好像比以前更为妩媚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