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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车直接翻过来,人没大事已属万幸,但皮肉之苦却是没躲掉,吴勇国头上手上腿上全有擦伤,尤为严重的还是右边额头上的一处划伤,足有十多厘米,没及时消炎处理,这几天显然已经发炎红肿了,伤在显眼处一肿起来瞧上去就更为吓人,几次让他去医院都不肯,吴寻为此事已经哭了好几次,但老人的执拗劲上来更是是谁劝都不听。

    家里已是一团乱麻,但外面的事也得处理,吴寻本就是个不善交际的人,事已至此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几次谈话下来更觉精疲力竭,住院那年轻人幸好只是胳膊骨折,可单就医院缴费就要六千多块,一万二直接就去了一半,其实这人算是好说话的,几次交谈下来语气也不冲人,瞧着她家情况直接道:“小妹妹,我不是难缠的人,我这胳膊没什么事,你只要不让我自己贴医药费就行。”

    对比之下中年那人就没这么好说话了,直接带她去车修店里交费,那车已被拆的七零八散,却也能看得出来车头受损严重,剩下的六千块连买个什么零件的钱都不够,中年人也直接放话:“你们那边是全责,两万块钱修车钱一分都不能少,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再赖着不给,这个年就让你爷爷去局子里过吧!”

    这话直中吴寻心口,爷爷那么大年纪了,如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在局子里过年啊!该赔偿的钱一分也少不了,事情总得解决,思来想去吴寻忽然想起来前两年的扶贫政策宣传,隐约记得是可以拿着房产户口簿到农村信用社贷点款,这是眼前唯一的办法了,知道爷爷不会同意,吴寻找了个借口到他房里翻了一遍,还真的在柜子里找到了户口簿和房产证,天刚一亮就出门朝镇上赶。

    到了信用社人看她一个小姑娘,还是来咨询贷款事宜,工作人员离谱之余又带着些可笑嘲弄之色,先是问她有没有满十八周岁得知已经二十了才又告诉她贷款流程。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简直严谨到惜字如金的地步,不该提的绝不多数一个字,怎么来看呢?就完全反应复印件这件事情上,她要一份就跟你说要一份,他要一份也跟你说要一份,几个柜台下来,吴寻已经朝马路对面的复印店跑了三次了。

    吴寻气性上来本想一次多打印几份,可一想万一用不上这两块钱岂不是就浪费了,又舍不得花这冤枉钱,排队签字折腾一上午总算拿到了贷款业务的排队小票,上楼一问竟是已经下班了,没办法她又只能在门口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一点半才等到人回来上班,拿着几页资料到人柜台前话还没说两句,柜台里人头都没抬:“你这哪有贷款资格啊!大队里的签字也没有!”抬头朝外一看先是愣了一愣,不耐之色立马浮上来:“再说也要本人过来啊!你这不是开玩笑来了吗!”

    知道贷款这事肯定没那么容易,但没想到是这样一盆冷水浇下来,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就算能到大队签字,爷爷那边也不可能同意贷款的事。

    吴寻从信用社走出来,失魂落魄的在路边坐下,大半天滴水未进这会却也不觉得饿,伸手拢了拢棉袄的领口,那风就像刀一样往里头钻,割的她手背发疼,不知是冷还是心寒,竟是浑身微颤。

    想着究竟还能从哪里借到钱,脑中思绪一时混乱不堪,一时又空白一片。

    瞧着一旁络绎不绝的行人,推着春联福字的小贩从她身旁走过去,吴寻的目光落在最上面那张半米的福字上面,直到人走远,又没来由突然站起身追上前去买下了那个福字,八块钱一张,十五块两张,犹豫间头脑一热直接拿了两张,等人走远瞧着手里两张单薄的纸片立时又觉得肉疼,买这么这么不是浪费么,本想追上去退掉一张,可转过身那小贩早不知进了哪条街道。

    总是觉得还有件事没做,这会儿又想不起来,上了公交车才顿时记起来忘记买消炎药回去,半途又下了车朝医院赶,临到家时天都快黑了。

    老人这两天情绪异常低落,他虽身残,却从不做昧着良心骨气的事儿,老一辈人大多都这样,不图留好名声,但也决不能人背后指着脊梁骂,这件事他自认错在自己,可要两万块他却是真的拿不出,这些年省吃俭用手里不过攒有三千多块钱,还是私心要给孙女的嫁妆。

    事已至此,几个晚上没睡,咬着牙碎了骨下了个决定,就昧这一次良心,咬死了牙说没有,要判几年就随他们判,总归不过是一条老命,死了也好过拖累孙女。

    门关着,院子里也没人,吴寻径直朝房屋走,果不其然看到倚靠在床头抽烟的吴勇国,瞧着爷爷这个样子她心疼至极,却也只敢偷偷抹眼泪。

    “爷,你咋把帘子拉上了?黑乎乎的。”吴寻先将窗帘拉开,又提着刚买回来的药,接了半盆热水端到床前,老人本就禁不起病痛,这么一看爷爷仿佛瞬间就苍老衰弱了好几岁,瞧着那红肿的伤口,吴寻很是心疼,鼻头忍不住一酸,面上却还是强忍着笑一笑:“让你去医院看看你也不去,我买了点消毒水给你洗洗。”

    吴勇国抬头看了眼孙女,混浊的双眼毫无光泽,只伸手将烟杆在桌上磕了磕,叹一口气,又摆摆手,示意不用。

    “不用怎么能行呢?都发炎了,不用不行的!”吴寻不听他的,拆开医用棉签沾上消毒水就要去洗,却还是被吴勇国伸手拦住,嘴里甚至还发出了一阵责怪的声音。

    知道爷爷的执拗劲儿,吴寻难得板朝他下脸:“您这是干什么呀!不消毒肯定是不行的!”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了。

    瞧着孙女哭起来,吴勇国也跟着红了眼眶,伸手不断比划着,嘴里也发出呜呜的声音,一遍遍自责自己惹下个麻烦事,拖累了孩子,甚至还表示自己一定是该死了,让她不要再管自己的意思。

    到底是自己爷爷,吴寻哪里见得了他这样,知道他一定是害怕拖累自己,心疼之余又带着些崩溃,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您干嘛这么说,您是我爷爷,我唯一的亲人,我的依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觉得被拖累,我只觉得永远有人爱我,疼我。你要是不活了,我也不活了!”

    这话在老人耳朵里是大忌讳,可不敢胡说的!吴勇国又惊又气,伸手就去拍她的嘴巴,情急之下手劲也重,立时又心疼起来,瞧着那红印越来越重,心中悲愤难平,想他这一辈子向来做事坦荡,从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却幼年染病失声,父母早亡,哥哥失散,青年意外终生残疾忍痛赶走新婚妻子,直到晚年才遇见这个小孙女,自己却又给她惹下这么一件麻烦事……

    心中更是越想越悲,他怎么就活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如今心中也就只剩一个念头,即使死了也绝不能拖累小寻!

    瞧着眼前哭泣的老人,瞧着爷爷佝偻的身体,吴寻的心态再次发生了翻天的变化,眼前这个老人过了年就八十了。

    旁人家这个年纪早已该放下重担颐享天年,可他却还在为自己操心劳碌,养大自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储蓄与精力,她的爷爷原来已经没有能力再为她遮风挡雨了,吴寻心中愈发惊恐无助,说她心智成熟,过了年也不过才满21周岁,到底是没经过什么事,吴寻双唇泛白,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却又怕爷爷看出她的无助惊恐。

    爷孙俩相顾无言,瞧着爷爷褴褛岣嵝的背,吴寻不发一言,心中却是逐渐坚定下来,那以后就让她来做大树。

    饭要一口一口吃,日子再难也是要一天一天过的,给爷爷上好药吴寻又忙着去生火烧饭,信用社那边话也没说死,眼下还是得想办法让大队里签个字,爷爷这边到时候再想办法劝劝,这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可直觉却是告诉她贷款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那边又催着要钱,一个星期肯定也弄不好啊,吴寻心不在焉的朝灶台里加材,想着能不能给那人商量一下先写个欠条到时有钱了再还上,实在不行身份证也可以抵押他那里,可一想那人咄咄逼人的语气又觉不太可能。

    几乎没人给她打过什么电话,陌生的铃声一响,吴寻愣了几秒才从怀里掏出手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接听键一摁那头甜蜜的声音就开口了:“您好吴小姐,我这边是农村银行的,现在定期存款的利息上涨了,您有时间可以过来我行了解一下哦!”

    推销电话?吴寻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道:“哦…谢谢我不需要。”

    那头笑吟吟的回:“利息上涨是很划算的,您钱放在银行卡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办个定期,算下来一百万一年的利息也有不少呢!最近天气不太好您要是不想出门我们也可以去接您,或者去您家办理也是很方便的!”

    诈骗电话!吴寻只觉离谱:“不用,谢谢。”随即挂断了电话。

    顺手登录了□□,这才看到两个群里已有好多信息,一个是社团大群,这次活动圆满结束,成功为一百多名农民工抢到车票,群里正商量着找地方庆祝。

    还有一个是寝室里的小群,里头闲聊的不少,也都有单发问她家里情况的,吴寻想了很久仍是觉得凭她们这样的关系,肯定是不能提借钱这样敏感的事情,只又一一回复过去。

    不一会儿群里又闲聊起来,先是赵璐瑶吐槽她妈妈过年给她买了件大红色的棉袄,还说让她初一那天穿着去拜年,宋玥紧接着也是唉声连连说自从她放假回来后天天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吃早饭,一个懒觉都没睡着突然就怀念寝室的床了。

    一条一条的信息映入吴寻眼中,尽管她们已经对下一个话题聊的热火朝天,吴寻仍是不厌其烦的一条一条去翻看,像极了一个阴暗的偷窥者,贪婪的毫不顾忌的窥视旁人的幸福。

    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心早已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可就此刻而言,看着手机里一行一行的那些文字,心底那股子酸楚的愤恨感仍是翻腾出来,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喷涌而出,愤恨,无奈,悲哀,还有那种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往她骨头里渗的无助感,吴寻咬着唇,捂着脸低头哭起来,又怕爷爷听到,竟是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那个声音忽然又在她脑子里说话:爷爷那时候就不应该把你抱回来,没有你爷爷晚年也不会这样辛苦,你活的真悲哀!你生来就是人不要的,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真没意思!

    吴寻痛苦的捂住耳朵,试图甩开那个梦魇一般的声音,可又从内心深处觉得它说的很对,她缩躺在身后稻草堆里里,这会儿只觉头昏耳鸣,心慌想吐,浑身更是止不住的发颤,绝望之感让她几乎难以呼吸,但又没再进一步的勇气。

    吴寻静静躺在稻草堆里,瞧着土灶里烧得通红的木材,没来由的,他的笑脸就这样出现在那火光之中,却马上又消失不见,那抹在她生命中短暂出现的阳光,那个唯一让她体会到幸福的男孩…

    眼眶剧痛,刚止住的眼泪马上又涌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桌上的手机,仿佛看到自己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冲到桌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刻在她脑中的那个电话号码,她仿佛已经听到了他温润含笑的声音…

    可下一瞬,她又听到了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样的女孩我见多了,不知廉耻的住到同学家里!你爸妈就没好好教你什么叫教养?”

    理智渐回,那个让她更加不堪的记忆涌现出来,那笔让她没去打工也富裕了大半年的钱是怎么来的,不用回忆也一直烙在她的心里。

    屋外淅淅沥沥的不知是雨还是雪,跟着风挣涌着朝屋里灌,火灶内噼里啪啦的响,火光被那风一灌也不安分了,长了头一样朝灶外涌,吴寻失了魂一样坐在灶台前,本就瘦这几天也没好好吃饭,一张脸只剩巴掌那么大点,脸上又皴又红,随手绑的马尾也早就散塌的乱七八糟。

    她低着头忽然想起来那天特意取出来的八万块钱,又想起罗译那番话,想起他那种嘲弄又讥讽的表情,这会儿只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都出去卖了还装什么清高!真是贱!真是犯贱!被愤怒悔恨所堆积起的牢笼彻底将自己禁锢起来,几乎勒进血和肉里。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她仿佛身处寒窖,一睁眼周边遍布雾气,低头一看脚下是片冰湖,心中惊恐之感立马涌现,果不其然那冰面陡然开裂,她就这样坠下去,刺骨的寒意,如此真实的窒息感,她忽然想,就这样也好…

    一股刺鼻的糊味,吴寻猛然惊醒,灶台里的柴火已灭,她愣了一愣,马上起身去掀锅盖,里头果然黑糊一片,她又马上找到锅铲,沿着上面一层小心刮下来一碗勉强还能吃的,小心端给爷爷,瞧他吃完了这才又回去倒水洗澡,一整天没吃饭,她也顾不得什么糊不糊了,盛了一碗又接了杯水,就这么一口水一口饭的朝嘴里送。

    脑子里这会儿只一个念头,明早去找村长签字,趁着人还没放假看能不能把事情办好了,实在不行就看能不能麻烦村长做个担保人,她把身份证抵给那人,写个欠条,等她工作后再慢慢还上,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明明已经精疲力竭眼睛干涩无比,躺在床上却失眠到半夜,好像又下雨了,有风将雨吹到窗户上的声音,大奇灰灰偶尔也叫几声,吴寻睁着眼睛,脑中思绪混杂,剪不断理不清,她觉得很累也无力去想,仿佛身上压着很多事,又好像一片空白…

    腊月二十三,祭灶,扫尘,过小年。

    王正明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第一件事就是在门口放了挂鞭,这又才跟老婆进了厨房忙碌,身为一村之长虽不在像往年安排大队干活分公分那么忙碌了,大事不多可日常琐事却也不少,一年到头也就赶在节假日才有时间在家闲一闲。

    孩子们都已成家,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工作约定好年三十赶回来,最小的女儿今年也考上了大学,今天中午就能赶回来,往年的苦日子早已成过去,如今孩子们都好老两口更觉日子有奔头。

    日子越过越好,习俗更不能丢,二人恭恭敬敬的在灶台前点了香烧了纸,这才起火准备早饭,昨晚又下了场雨加雪,本来说好今天跟老伴儿一起扫扫尘灰晒晒被子的,看来也只能往后推两天了。

    早饭后没事做的王正明蹲在门口正用布条绑长扫把,他家住在村口,门口正对通向县城的马路,这两年扶贫政策落下来,先修的就是这条路,通行方便不少,但车走的也多了,想着大儿子家的小孙女正是学走路的年纪,小儿媳也怀孕了,以后家里小孩多这门口车这么多到时可得注意了,也算半喜半忧。

    刚点燃一根烟,抬眼一瞧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他将目光落在那四个圈的车标上,再又去看车牌,峡A开头的,大城市的车啊,哎?前几天那几个人好像也是…

    不等他细想车门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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