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四个房间的门缓缓打开，一座巨大的水底牢狱映入眼帘。
牢狱的边界足有四五米高，内部填满了幽绿色的液体，让整个水牢看上去十分阴森恐怖。
牢狱中间有一个人漂在水牢正中，背后背着氧气瓶与负重。
陈辰能看到她在水中舒展着四肢，以及面罩边缘因呼吸产生的泡泡，但看不清她的面容。
水牢外侧的防弹玻璃叠了一层又一层，玻璃内侧还有一圈合金栅栏，栅栏上缠绕满了带尖刺的金属线。
只要牢狱里的人试图触碰栅栏，一定会被尖刺割伤，而且据陈辰观察，这些金属线还会导电，只要牢狱里关着的人不听话，一波电流就能把人轻松搞定。
陈辰踏前的脚步有些迟疑。
这牢狱里的人只不过是像伊瞬和吴昕一样的异能者，一定要像关核污染变异生物一样关押着吗？
她们又不是怪物，而是有尊严、有思想的人类啊。
“C-173，你的速度太慢了，快一点。不要忘记，你的氧气只够支持十分钟。不完成投喂任务，门是不会打开的。”
周锐的声音很快从头盔中传来。
陈辰深吸了一口气，甩掉脑海中的杂念，硬着头皮接近水牢。
水牢旁边的墙上贴着“受污染实验体079”的序号，旁边还贴着一列规则，很符合这个基地一贯冷冰冰的作风。
上面清晰写着，常规投喂投喂受污染实验体需要将水牢顶盖打开，操纵升降杆将受污染实验体拎出来。手动投喂营养物质后，还要给受污染实验体的氧气瓶重新注氧，最后再将其重新拎回水牢中，封锁顶盖。
而特殊投喂则需要根据研究人员的具体要求进行操作，只有开盖与关盖的步骤是相同的。
陈辰十分确定手里的药剂不属于营养物质，因此这必然是一次特殊投喂。
至于特殊投喂会引发什么后果……
规则最下方有这么一行字：投喂期间水牢外侧大门封闭，特殊投喂所引发的后果将在完全记录数据后进行牢内处理。
陈辰身后的门就是水牢外侧大门。
也就是说，如果她投喂的药剂会引发任何后果，都没有人会来支援。北宫虽然也跟着进来，但他就相当于一台监视器，即便自己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插手，即便他自己即将死亡，他也不能逃离这里。
而所有基地的研究人员都会站在安全的监视器后，一边记录下他们想要的实验数据，一边冷眼看着这牢狱里的一切惨状。
陈辰先打开水牢的顶盖，后按下操纵杆的上升键，看着水里的人被提着缓缓上升，脑袋浮出水面，直到脚尖也彻底离开水面，被操纵杆拎到陈辰不远处的半空中。
陈辰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面对一名异能者。
面前的异能者明显是名女性，身材瘦弱娇小，不过看上去比伊瞬高一些。近距离可以透过面罩看到她紧闭着的双目与细长的眉毛。
没了水里的浮力，她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头也向下耷拉着，头发又脏又乱地结成一团。
如果不是胸腔还在轻微起伏，陈辰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陈辰上前两步，站得近了一些。
她拿出针管，刺进装着药剂的软胶塞中，抽出一管药剂。
药剂是有些发暗的墨绿色，看上去像是黑暗版的恢复药剂，没有绿油油的生命气息，倒是有水底污泥深埋似的死亡潮气。
接下来就要伸手捏住这位异能者的面罩，将针管里的药剂从嘴部开口处注射进去。
陈辰伸出手，隔着防护服托住了异能者小巧的下巴，将嘴部封口栓转开。
079干裂的嘴唇微张着暴露在空气中，不知是什么原因，门牙都少了一颗。
她一动不动，显然正在昏迷。
陈辰将针管凑近她的面罩，准备将药剂推送进去。
可谁知就在这时，079突然双目暴睁，被铁链缠住的两手唰地抬起，掐住了陈辰的脖子！
这从沉默中暴起的反抗太过突然，陈辰虽然及时反应过来，但她的隔离服太过笨重，导致她还是慢了半拍，被掐了个正着！
“呃……”
陈辰被隔着防护服大力掐着脖颈，伸手使劲地试图推开079，可是根本没用。
这名异能者的力气出奇地大，陈辰在穿着隔离服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跟她抗衡！而且陈辰看到她凸起的双目中布满了血丝，明显是正处于失去理智的暴怒状态，想沟通根本是不可能的！
“立刻挣脱出来，C-173，否则你在二十秒内就将死于窒息。”头盔里传来周锐的声音。
【警告！隔离服遭受外力压迫，面临受损风险！】
【警告！检测到特殊实验体血氧含量下降！】
【警告！检测到特殊实验体状态异常，严重程度危及生命，建议即刻停止作业！】
隔离服内的系统警示音响得铺天盖地，陈辰眼前被一片红色感叹号刷屏，还要同时忍受着脖颈上的扼痛与呼吸困难。
手臂够不着，陈辰只好努力地抬起脚，使出吃奶的力气抬脚踹向旁边的升降杆！
一次，没有成功……
两次，擦着表面划过……
第三次，一定能行！
陈辰卯足了劲狠狠一脚下去，终于踹到了操纵杆！
操纵杆被她踢中后高度骤然上升，连带着079也被拽着往上腾飞起来！
079抓不住陈辰，终于松开了手。
陈辰整个人砰地一声从半空中摔落到地上，整个人撞了个七荤八素，头昏脑涨地剧烈咳嗽了许久，尝试了几次都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做得很好，C-173。接下来务必小心一些，尽快将投喂任务完成。你的氧气含量只有最后五分钟。”周锐的声音嗡嗡响在陈辰耳边。
陈辰又缓了一分钟才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滚落在一边的针筒。
左手手腕一阵刺痛，几乎不能活动，想必是刚刚压在下面骨裂了。
她站起身时正好面对着身后的北宫。
北宫笔直地站在门边，冷眼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根本没看见陈辰差点死了。
只不过在陈辰看过来时，他眨了眨眼。
示意他还是个有思想的正常人，而不是没有感情的死机器。
任务继续。
陈辰再次拉下操纵杆。
这次她学聪明了，从侧面接近异能者。
079能伸手，却无法转身，只能像是溺水时遇见浮木的人一样疯狂挥舞着双臂乱抓。
陈辰从侧面接近，伸手一把就攥住了异能者的手，确保她无法再像刚才一样掐住自己。
接着她举起针管，将针尖凑近079的嘴唇。
079像是感觉到了陈辰的动作，不配合地偏过头去。
陈辰换了个角度，迎合着079的唇缝再次将针尖递上去，再次被079偏头躲开。
陈辰发现，079好像清醒了一些。
她眼中的血丝虽然没有褪去，但眼神里有了光，聚焦在陈辰的身上。
陈辰看到她干裂的唇瓣一张一合，口型似乎在说着：“救救我……不要喝……救救我……”
这显然不是079第一次被投喂药剂了。
这药剂让她无比畏惧和痛苦。
她在请求自己救她出去……
“C-173，你还有两分三十秒。你在等什么？”周锐冷冷提醒道。
陈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
她突然抬手，一手按住079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另一手将针尖刺进079缺失的门牙空位中，推动针管。
079拼了命地挣扎，但陈辰早有防备，而且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她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针管中的墨绿色液体一点点被推进她的口腔。
结束了。
陈辰退后一步，手里的针管掉在地上。
她看到079血红的眼眸中清明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只剩下眼角滑落的两行泪水，以及歇斯底里的绝望。
079的身体突然像是过了电一样崩得极紧，全身都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剧烈地抽搐着，有白沫不断地从她嘴角流下。
最后079突然脑袋一歪，失去了生息，身体上漂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的整个身体都随着光芒的流出化为粉末，很快就彻底消散，连一滴血液都没有留下！
陈辰难以形容这一幕对她认知的震撼，她看着地上那滩淋漓的绿水出了神，直到有人在她肩膀上点了两下才反应过来。
转过头，是北宫。
北宫指了指两人身后洞开的门，意思是这次的特殊投喂任务已经结束，两人可以出去了。
陈辰跟在北宫身后浑浑噩噩地走出去，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脱下隔离服，又重新被铐上手铐、带进电梯里的。
她只知道，周锐的实验失败了，079死后身体消失，她体内的73物质也另出现在了基地内的未知随机位置，周锐已经出动基地内的大量改造人部队前往搜寻。
两人又回到了第一个房间门外，周锐并不在那里，只派出了一个智能助手机器人。
陈辰忍不住对着机器人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们对异能者做的事吗？囚禁，虐待，杀害？”
智能机器人将陈辰的话同步传给了周锐。
很快，周锐的回复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真理。一万次失败的实验都是为了那一次的成功。唯有足够的牺牲才能获得应有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