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从头到脚，四面八方，只要是视线扫过的地方，几乎都被一层厚厚的透明冰晶所覆盖着。
陈辰边哆嗦边往里走，两脚冻得发麻，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冰牢旁边，心里念叨了无数遍这个冰牢的设计者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明明都已经有奥玛禁制来限制异能者的能力了，还要搞出“元素克制”这种变/。态的设计来。
还好，她在资料里看到了这种元素克制的开关位置。
陈辰摸上墙壁，解锁了触控面板，把冰牢中的元素克制选项关掉。
房间的所有墙面都立刻停止制冷功能，开启加热功能。
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地面的冰层就化成了水，房间内的温度达到二十四度后，加热功能自动停止，开启气流循环。
内牢的冰墙快速融化，顺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像一缕缕小溪似的流下。
触控面板上还有可以关闭监视器、以及打开内牢门锁的选项，只不过需要B级以上的身份卡才能解锁权限。
陈辰从衣服里掏了掏，在避着监视器的角度掏出一张安保巡逻队的高级身份卡，权限评级正好是B级。
这张身份卡是她前天晚上闲逛被改造人巡逻队抓现行时，故意撞了那个领队一下借机偷来的。
她偷这张卡本是为了方便跑路，没想到后面发生了171事件和一连串后遗症，跑路的计划当场搁浅。
昨天巡逻队来调查过C区，也搜查到了陈辰头上，但没有任何发现。陈辰早预料到他们会来搜查，提前把身份卡藏在了卫生间的马桶水箱里。
比起被发现，她用这张卡最大的顾虑是怕身份卡已经被挂失导致失效。
陈辰把身份卡放上识别区域，等待……
识别区域的灯光闪了闪，让她有点紧张。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近十秒钟，突然灯光转变为绿色，发出“识别成功”的提示音。
身份卡识别的过程不太对劲，但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陈辰顾不上去想这些，动作利落地将监视器和门锁都搞定。
她淌着水走进打开的玻璃牢狱里，升腾的水汽熏得她很难睁开眼睛。
“叶然？”
环着膝盖的叶然抬起头：“你是……陈辰？”
“你果然见过伊瞬了。”
陈辰松了口气。
她一眼就扫到叶然手腕上被扭曲的空间能量覆盖着的光表，握住叶然被手铐锁住的手腕，把光表摘了下来。
“她说你会主动接触我，我本来还心存疑虑。现在看来你们果然很了解彼此。”叶然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也有些羡慕。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她只说让我把光表交给你。另外其他的……你找个能确认安全的地方，查看光表便知。”
陈辰还有问题想问，但这时她听到了门外的两个研究员敲击外门的声音。
她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时间快要到了。
她与叶然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里都有些无奈。
“先走了。”
“我们有缘再见。”
匆匆别过叶然，陈辰将光表塞进衣服里，大步流星地离开冰牢，门外的两个研究人员似乎想要叫住她，被她随手不耐烦地一挥给打发了。
陈辰边回忆着地图上背下来的方位，边注意着身后，确认那两个人没有跟上来。
走过独立囚牢的走廊入口，陈辰躲着改造人巡逻队，用最快的速度闪身进了最临近的女卫生间。
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卫生间里应该不会有人。
但陈辰还是很谨慎地把每个隔间的门都推开，把门以及马桶后的阴影处都仔细检查一遍。
直到拉开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发现有个人正躲在门后，环着双臂姿势悠闲地靠在墙上，甚至抬手跟陈辰打了招呼。
这人毫不意外地当然是北宫本宫。
陈辰蹙着眉思考片刻：“你能骇入整个基地的监视器网络？”
北宫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你怎么在这’，或者‘这可是女厕所’。”
“我像是会浪费时间问这种弱智问题的人吗？”陈辰冷笑。
北宫能提前在这里等着她，显然代表他对自己的行踪一清二楚，知道自己从资料室出来，也知道自己进了冰牢找叶然，还知道自己会在撤离路线上遇到一队巡逻兵，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先躲进附近的女卫生间。
能做到这些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会算命，只能是因为他能随时随地查看监控！
而且冰牢里那张身份卡奇怪的识别过程，就是他最大的破绽，她都懒得挑明。
北宫轻叹一口气：“看来一般程度的小把戏确实唬不住你，轻敌了。”
陈辰根本懒得理他。
她把智能马桶的顶盖放下来，盘着腿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坐下，将光表从内衣里掏出来。
“这么信任我吗？都没考虑过先叫我转个身，你是真不怕我看到什么，还是自己知道根本没什么可看的。”
好欠的嘴，好贱的人！
陈辰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跳起来揍他的冲动。
这个“北宫”就是个精神病患者，来抢劫自己又故意放自己和伊瞬生路，从实验室里杀出来又自己改头换面跑回实验室潜伏，明明有骇入整个监控网络的能力却没想过干脆利落地干点大事，整天不知东晃西晃在干什么，还总爱搞些根本没意义的恶作剧。
依她看，就是犯贱，欠揍！
但她现在没心情也没闲工夫揍他。
伊瞬特意让叶然把光表给她，一定留下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她必须尽快调查清楚。
陈辰开启光表，先是在通讯记录里看到了叶然发送的讯息。
她给一个终端报了平安，并且发送了时间与地点，通讯内容只有“营救”这两个字。
陈辰立刻懂了，这是叶然搬的救兵，会在她发送的这个时间地点接应她们出逃。
至于后续的消息就没有了，叶然很谨慎，强调让收信人“勿回”这两个字，显然是为了避免收信人那边的回信可能会被拥有智脑的敌人拦截，从而暴露位置与计划。
陈辰仔细看了看，光表里的其他设置都没动过，甚至备忘录也没有更新。
她分析，伊瞬很可能没有机会亲自操作光表。
光表还能出现在叶然手上而没有被基地的人发现，说明那股空间能量像个还书屏障一样，只有异能者能够看破，而普通人无论是肉眼还是机械眼都无法看破。
伊瞬应该有一次短暂的释放能量的机会。
基地里到处都是奥玛禁制，就连做实验室也都是在一片封闭的空间内区域性解除禁制。
所以伊瞬施展异能的机会应该是……
昨晚那场突发的大规模停电？
或许奥玛禁制是电力维持的，又或许伊瞬的能力在成功施展时可以穿透奥玛禁制的封锁，又或者两者都有！
事情发展的过程逐渐在陈辰脑海里清晰起来。
她猜想伊瞬是在进入基地前就把光表藏匿在了某片只有她能触碰到的空间里封存着。而伊瞬昨天制造了机会与叶然碰头，同时又策划了一次大停电，借着这个机会将光表给了叶然，让叶然能得到机会联系外界求援。
还给自己传递了信息。
信息不在光表里，因为在光表的储存空间里！
陈辰探知空间，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异样。
她心心念念的纳米切割器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储存空间的角落里。
旁边还放着伊瞬前些天一直在制作的手账日记本。
陈辰把日记本拿出来。
精致唯美的手账上写满了伊瞬注意到的每一件大事小事，每一页的画面都是垃圾场、植物架、娃娃，但每一篇文字里都同时住着她们两个人。
陈辰一页页翻过去，胸腔中逐渐被一些复杂的情绪填满。
明明她们也就相处了两个星期的时间，伊瞬怎么能观察到那么多东西。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熟的时候会蜷缩起来抱着被子。
伊瞬，算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了吧？
“你眼眶可疑地有点发红。”耳边突然冷不丁响起北宫的声音。
“闭上你的鸟嘴。”陈辰面无表情地抬头瞪了北宫一眼。
北宫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靠着墙举起两手：“饶命，饶命。原谅我，实在觉得太新奇了。这样的环境，竟然能长出你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
陈辰忍着怒气问。
“用什么词形容好呢……纯粹吧？”
陈辰：……
真想撬开这个人的脑袋里看看是不是只有黑色和水。
“伊瞬才是纯粹，我这叫社会。”她随口答。
“她……可不一定是你表面上看到的样子。”北宫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复杂。
陈辰本能地想反驳，但又顿住了。
伊瞬身上确实都是谜团。
比如她为什么会失忆，身上又为什么同时带着空间与时间两种特殊73物质，以及她用枪械的熟练程度……
再加上从最开始仿佛幼童般的天真，短短半个月就成长成现在能够筹谋帷幄的样子。
就算说伊瞬以前是职业杀手，陈辰觉得自己也是相信的。
“不管她以前经历过什么，至少本性一定是纯粹的。”
陈辰说着，将日记翻到最后一页。
这一页与前面的岁月静好的画风截然不同，是用血写的。
上面简单几句话交代了伊瞬的计划，跟陈辰刚才自己猜想的大部分吻合，同时告知陈辰她能在能力恢复的情况下随时随意从光表空间内取放物品。还画了个简略地图，标明了几个她标记过的地点。
位置在异能者们被击中关押的大厅，位于地下深层。
结合陈辰先前对空间系异能的猜想，只要奥玛禁制能再次短暂解除，这几个被标记的舱室内的异能者就能恢复能力，从内部协助她们一起越狱！
信越写到后面越发潦草，最后的“勿念”两个字，龙飞凤舞得陈辰看了几次才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