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

    庭外远山如黛,春日暖阳。

    苍穹盛蓝,层层叠叠的云朵,金色的光从缝隙中被掷洒,水面正如镜子一般将青山映射,清清朗朗。

    庭内衣香鬓影,香烟袅袅。

    按理说像燕娘这样的成婚妇人,不该掺和到这群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里头来,既是被点了名,只得按头参战。

    那时的她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因一再的忍让、顾忌,处处谨小慎微,让这群瞧不起她的贵女更加肆意妄为地□□作乐。

    开局还是从前一样,被众星捧月的嘉仪郡主去岁刚及笄,还礼道:

    姐姐们不必多礼,请入席吧。

    大家依次落座,年岁相当的相互让座。

    燕娘身份地位最低,被引至末座,首座却还有一位空着。

    李晚霜中间靠前,对众笑语盈盈地指着她道,郡主这就是元朗哥哥的那位夫人。

    正要落座的燕娘只能再次正身对郡主行礼。

    有个黄衫的小姐接着冷嗤一笑:

    “听闻谢省元仙妻美名,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所有人都在盯着燕娘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

    有惊艳的有蹙眉的也有鄙夷的,她们面上看起来都笑意盈盈,燕娘知道这群高门贵女是打心底是瞧不上她。

    燕娘颔首一笑,先礼后兵客气地赔罪:

    “鄙妇陋颜,吓着了小姐们,还请海涵。”

    主人翁嘉仪郡主许是很满意她自知身份卑贱,够低姿态的回答,高傲地点了点下巴,受她一礼。

    郡主边上落座的黄衫小姐哼笑了一句:“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届时,婢子们端着两盆花瓣水过来。

    另有一白衣小姐眉眼间全是算计,对燕娘笑道:

    “夫人不必过谦,在座的也就夫人一人已成婚,烦请夫人帮我们去边上折几枝柳枝祓禊,也好让叫大家都沾沾夫人的好福气!”

    上巳日,以柳蘸水点身,可拔除不详。

    此刻燕娘便也不能入座了,说了句稍待,被人引带着去往河边。

    河岸两侧杨柳垂卧,绿郁葱葱,柔嫩的枝头点碎了金色涟漪。

    小碗儿说这种小事她来就行,正要去折柳被另外两个丫头制止,说福枝当有福人亲自摘取,邀她加入旁边的斗草队伍。

    燕娘当然明白这是何意,明着是过来诗词赴会,实际上这群王公贵女她们的意思是:

    你这样的,给我们提鞋都不配,只配做此等粗使杂活。

    燕娘点头放了人,小碗儿就被一左一右地拉着去了旁边。

    见她伸手折柳,有个簪花的大丫环得了眼色,跟了过来喊道:“劳烦谢娘子要选临水的摘才好,才真正的干净。”

    燕娘已经啪地一声折下一支,听着要求便又再往河边走了两步,准备折第二支。

    又听见背后的丫头在喊不是这个是那个。

    燕娘祖上是靠行船发的家,善水的她倒也不惧怕,只是不想再做那个被人取笑有伤风化、还被冻了一场春寒的落汤鸡了。

    她面色如常,装着耐起性子听指挥,掂起脚尖快要踩到水里了,更是来回踩踏的几步。

    即便一连选了几支都不是她们想要的,燕娘也未置气,扶着粗壮暗哑的树干,勾唇一笑:

    “那个是哪个?烦请姑娘过来帮忙指一下。”

    “你可真是够蠢笨的”

    丫头边说边走过来,并未发觉河岸边的泥土湿软有塌陷的迹象,

    燕娘赶紧往边上一让。

    对方手指着前面继续道:“就是那!啊!”

    湿软的河岸终于在超过了它的承受力后大面积松垮崩塌,让这指使人的丫环脚上一滑,扑腾之际,她还想抓燕娘一起落水。

    燕娘一个侧身躲过,紧紧地抓着枝干做支撑,也跟着友情提醒大喊:“河面湿滑,小心!”

    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像只断翅扑腾的鸭子舞动着双手入了水的丫环,大喊救命。

    有人落水,落水的却不是谢夫人。

    亭中那群小姐的丫头们纷纷围了过来救她们的小姐妹。

    这群贵女们相视一眼,随即一白衣小姐站起身,对众叹息一句:

    “不过就是请你折点柳条,谢娘子何苦把人给推下水。”

    燕娘无语。

    呵,这次没害着她,转头就给她安个推人落水的罪名。

    来救人的丫鬟婆子们寻了一支长杆过来。

    有个婆子立即附喊道:

    “想不到谢省元的夫人,竟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不愿意替诸位小姐们赐福大可明言,又岂是那等计较的人,你这将人推到河里,想将人淹死吗?”

    这三言两语的责言发难,誓要将燕娘淹没在口水里给淹死。

    小碗儿跑过来护主:“你们胡说八道什么?难道你们没看见,她是自己脚滑掉下去的!”

    “没看见,大家都只看见她们二人一同折柳,这人若不是被你家夫人给推的,难不成她还自己跳下去的不成?”

    “你,你们!这是诬陷!”

    小碗儿气得跺脚。

    水里的那个挣扎着大喊嬷嬷救我。

    被人拉起来吐了几口水之后,就开始嚎啕大哭让她家主子做主,指着燕娘说就是她推的。

    燕娘把自家丫头拉到身后安抚下来,她看了眼庭中坐着巍然不动的千金小姐们。

    她们个个面含嘲意,相互间在说:准备看好戏吧。

    这水中丫头的主子就是先前喊话的绿衫女子,户部尚书府的秦小姐趾高气扬:

    “谢娘子,不知我家丫头如何得罪你了?要将她置水淹死!”

    李晚霜唯恐天下不乱地相劝:

    “姐姐莫气,我这燕姐姐打小就是要强的,我都已经习惯了。”

    今日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脏水,那就索性脏到底吧。

    雕虫小技,不过而尔。

    燕娘不卑不亢,笑了句:“推?我告诉你,这才叫推。”

    说着她一掌就把前面告假状的丫头又给削下了河。

    被打脸的秦小姐顿时恼羞成怒,大骂你怎敢?

    眼前的这些个婆子也动起手来,与小碗儿相互推搡,势必要把她们这对主仆给按水里讨个说法。

    燕娘一脚又踹飞一个婆子,水里的两个大喊救命。

    其他几个丫环也都同仇敌忾,要去帮水里的姐妹报仇,一起向她扑了过来。

    燕娘趁机后退,直接迈到沿河生长的倒柳主干上避让,一群丫头也跟着踩上了塌木追过来,没成想她们三四个,一个挤一个,一不小心又下了两个饺子。

    而燕娘拽着头顶的分枝,身轻如燕地一旋,临水照花的模样,力道跟着手腕子一动,旋身就从侧面又回到了地面。

    小碗儿抢了根竹竿在用吃奶的力量与两个丫头角力,差点就要下河了,燕娘在后面助了一掌,竹竿一横,双手一推,剩下的全给下去了,齐活。

    燕娘拍拍手,满意地笑道:“各位,今日你们可要好好沐春受水一场啊!都去去嘴巴里的晦气,不用谢本夫人。”

    小碗儿哈哈大笑:“谁让你们满嘴喷粪胡说八道的,活该自己掉下去了吧!”

    一群只能在水里扑腾喊救命的,还没等着旁边的婆子小厮们带着竹竿过来搭救,有麻利的婆子从水里站起来,直接就往岸上爬,那水也不过半身高。

    被填出来的湖,能有多深?根本淹不死人,更何况燕娘已经试过一次了。

    水中其他人见状倒也都不装了,先爬起来再说。

    被通报的管事婆子进来一看,便知是如何一回事,赶紧陪笑到:“哎呦,是我们招待不周了,还请姑娘们先去换身干净衣服吧。”

    丫头们叽叽喳喳地开始告状。

    小姐们骂骂咧咧地说是被谢夫人推下去的。

    颠倒是非的达官贵人们,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跟着谢大人婬浸官场的几年,燕娘已经习惯了。

    燕娘点头,双手一摊:“你们说是我推的,那便是我推的吧,反正全京都皆知我乡下来的,我人微言轻,自是随你们说了去。”

    一副老娘不在乎的样子。

    梁王府这边却是在意声名的很,岂能因为一群争风吃醋的丫头片子,去得罪一个风头正盛未来大有前途、且王爷夫人交待了要好好招待的省元家的夫人,打定主意两边都不得罪,三言两语地先把这事压下再说。

    先是当众训了那落水的婆子,让她还不闭嘴,自己没当好差没看好姑娘们让大家踩滑落水,还敢叽叽歪歪,回头定叫夫人好好罚她。

    接着又再次给姑娘们赔不是,担心等下受了凉。

    最后又请了谢夫人继续入席。

    燕娘赌的就是这群小姐不敢将事情闹大,才敢一杆子将人全部挥下去。

    她闹得越大,她们越是不敢声张

    一众落水的挨了训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灰溜溜地立在一旁。

    这群丫头片子也不敢继续在主人家的面前造次,风一吹越发的冷,只能先怨着一肚子的气去换干净衣裳。

    落汤鸡们边走边打喷嚏,看起来好不可怜。

    连那老婆子都还在回想,这谢夫人到底是怎么把她们全搞下去的,就一眨眼的功夫太不可思议了,又看见自家小姐一脸愠怒,自知没把差事办得漂亮吓得赶紧走。

    亭中的一群小姐们,也特别识趣,没有继续为自家的丫环出声,相互间交流的眼神在说:

    看吧,果然是蛮横无礼粗鄙不堪,根本不配谢郎。

    燕娘甩着两根枝条,优哉游哉地踱步回亭,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秦小姐与讥讽她的黄小姐,一唱一和地继续对词:

    “如此品行与德性,睚眦必报,看看她有哪一点是能与谢郎登对的?”

    “就是就是,脚大如船,腰粗三尺,这手,啧啧啧可真是应了那句孔武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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