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幸好,在紧急关头希蒙出现并拖住了那几名德国士兵,这才给了萨沙足够的时间,让利未将她连拖带拽地带走。

    回到密室后,雷昂等人看到她脸上的血水,都被吓到了。

    “我的上帝!萨沙你的脸……” 丽娜慌忙地拿手帕将她额头的上的血止住。

    萨沙像泄了气一般,颓废地坐在了地上。

    路卡斯想要扶起她,却被利未制止了。

    “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萨沙突然想回家了,她渴望回到现代的家,但她知道这个念头显得自己很懦弱,只是一种逃避的冀望。

    曾经,她自认为是一个坚强的人。

    父母常年在外工作,他们永远不会记得她的生日,甚至忘记了她的年龄。她也从未因为委屈而流过一滴眼泪。

    反观现在,她的心态每天都在抑郁的边缘徘徊。穿越后的生活给了她一记狠狠的巴掌,看来战争真的会使人的精神崩溃。

    她的历史老师曾经向他们展示过关于二战后人们的文献,有些人失去了半边头颅,有些人则患上了创伤后精神紧张性障碍。

    她在这密室里待了快半个月了,今天好不容易出去透透气,还碰到了德国人,真是糟透了。

    再这样下去,她真快得精神障碍症了,好想念正常的生活啊,她想。

    萨沙内心极度厌恶刚才自己的软弱,但她真的害怕死亡。如果黑暗的枪口对准她,她觉得自己几乎会当场晕倒。

    萨沙咬紧牙关,自言自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知道每个人都过得不容易,西蒙和苏珊娜每天都绷紧神经,不停地检查周围是否有德军的迹象。

    躲藏在地下密室里的他们一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快乐,当然了,谁会在逃命的时候感到愉快呢。他们在这昏暗的密室中相处,每个人的脾气都变得有些急躁。

    尽管路卡斯曾努力试图缓解气氛,但最终失败了。

    楼上犹太男孩最近也闷闷不乐,因为他的妈妈生病了,经常突然晕倒,可是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一个信得过的医生。

    这个小村子里所有犹太裔医生都已经逃离,只剩下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医生,可惜他是个出了名的纳粹分子。一听说德军即将占领波兰,他欣喜若狂,毫不掩饰地表示:“这个世界早就该是这样。” 然而,讽刺的是,听说他亲手将自己的犹太裔女婿出卖给德军后,他怀孕的女儿无法忍受这一切,最终自杀了。

    利未叹了口气,从丽娜手中接过手帕,蹲下身来替萨沙擦拭。

    “哥哥,我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 萨沙眼中慢慢恢复了从前的清澈,“我想向希蒙他们一样勇敢的帮助别人……”

    利未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道,“我知道,萨沙你很善良,但是我们要以安全为主,好吗?”

    路卡斯走了过来,“萨沙你今天真的吓到我了,你简直是疯了,德国人在外面你还敢出去,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雷昂一个眼神止住了。

    路卡斯嘀咕说,“我就是担心一下。”

    “今天我很抱歉,路卡斯,我只是想要去救那个女孩。” 萨沙面带歉意,她将手帕从利未手中接了过来,将其按在额头上好更快将血止住。

    “那你救到她了吗?”

    “没有……”

    路卡斯见萨沙又情绪低落起来,“那是因为德国人有枪,不然你肯定能将她救回来。”

    雷昂想站起来靠近萨沙,但是又被丽娜制止了,他本身就有严重的风湿,最近因为长时间没阳光的照射,再加上地下室温度阴凉,所以导致他的双膝严重积水。

    萨沙和利未几乎异口同声,“父亲,您先别四处走动。”

    他们需要一名医生,萨沙心想。

    雷昂因为疼痛而没有发出声音,但他努力站了起来。他似乎不想让这几位孩子感到压力,也不愿让他们担心。

    后来,希蒙下来告诉他们那几名德军的后续情况。原来,德军在隔壁的树林里建立了一个集中营,那几个德国士兵似乎是在抽空时来到这附近嬉戏玩耍的。

    一想到那几名德军残忍无情地对待那位犹太女孩,萨沙心中充满了厌恶。

    “集中营?” 利未微微皱眉。

    “对,我听那几个德军的对话,好像是专门关押犹太人与反纳粹的波兰人的地方。”希蒙回答。

    丽娜随后问道,“希蒙,楼上的那位夫人怎么样了?”

    希蒙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叹了口气,“她的病很严重,如果不去看医生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去找医生。” 利未声色坚定。

    “我跟你一起去。” 不只是那位夫人需要医生,雷昂的膝盖也急需医治。萨沙不想再被动下去了,他们要反击!

    丽娜和雷昂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们,雷昂声音缓慢,“太危险了,你们上哪里去寻医生?方圆百里恐怕都是德军。”

    利未略带安慰口吻说,“我在克罗科夫有个认识的医生,她虽然已经不从医很多年,但是她应该能帮的上忙,父亲母亲请放心,我们会小心行事。”

    萨沙知道利未平时总喜欢四处游玩,只是没想到他在各地都有朋友,这让她深感佩服。

    她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有很多朋友,但大家都只是为了自身利益,在困难时刻却总是会回避。

    希蒙想了想,“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利未那几天没有好好打理的棕色卷发几乎要遮住了他的眼睛,随后他向希蒙借了把剪刀,将自己的卷发修整了一番。

    “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路卡斯在他们临走前抱住萨沙和利未,萨沙看着比之前消瘦许多地路卡斯,心疼地抚摸他的脸。

    希蒙有个老邻居,今天恰好要进克罗科夫城卖小麦,他也同意帮忙带他们进城。

    当晚,萨沙和利未藏在希蒙邻居的马车里,离开了村子。一路上,他们目睹了许多站岗的德国士兵。

    由于二人藏身在车中的小麦底下,那些站岗的德国人并未起疑。

    接近克罗科夫城门时,萨沙透过缝隙看到门口守卫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

    “喂!这辆车停下!” 一名士兵对着正要经过的希蒙邻居的马车喊道。

    那老人颤颤巍巍地从马车上下来,“将军,有什么吩咐?”

    “你这里的小麦都要坏了吧!现在都要十月份了!” 说完,一群德国人大笑起来,还上手把老人拽到他们中间。

    萨沙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她恨不得自己立刻冲出去拿枪干掉这些渣滓!

    一名德国士兵恶狠狠地笑着,从马车上抓起一捆干瘪的小麦,然后伸手把这些小麦递给了老人,“老头,吃了这些你就可以离开了。”

    老人虽然抗拒,但为了保住性命,他还是抓起小麦塞进嘴里。然而,没多久那些干瘪的小麦让老人噎住了。

    老人因为被噎住,呼吸不上来,跪在地上痛苦不已。

    那些士兵看到此番场景,更是笑得停不下来,有的甚至还在打赌看看老人会不会被噎死。

    萨沙忍无可忍,她气得双目通红,利未却抓住她的手,用眼神制止了她。

    的确,现在出去她确实没办法救出老人,反而还会把自己和利未的命一起搭上,可是老人几乎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她还在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外面那些骇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那些士兵异口同声恭谨的问候声,“上校。”

    萨沙竖起耳朵,听到了车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军靴沉稳的脚步声在石子路上响起。

    随后,车外是死一般的寂静。良久,萨沙听到那名上校冷冷地说道:“谁干的?”

    一个士兵声音颤抖着,慌忙地将罪行推到同伴身上,“是他,是他强迫那老头吃的!”

    众人纷纷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上校恕罪,上校恕罪。”

    被指认的士兵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刚才恶劣的气势一扫全无,苦苦哀求道,“求上校饶命,求上校……”

    “嘣”的一声枪响,那名士兵的话还没说完,便重重地倒在地上。

    “放了他。” 上校随后上了车,汽车便开走了。

    他指的应该是那个老人,萨沙想,不过,这个声音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缓缓转头,便看到利未眉头锁紧,脸色阴沉。

    怎么了?她想问,但是碍于现在情况紧急,她便屏住呼吸静静等着老人将马车驶走。

    这次算是有惊无险,还好老人已经将小麦全部吐了出来,这才活了下来。

    抵达目的地后,利未将他的黄金戒指送给了老人。这戒指是纯金制成的,如果卖掉的话,可以换取很多兹罗提(波兰货币)。

    老人支支吾吾,不想收下这么贵重的报酬。

    “我们很感恩您冒着生命危险愿意捎上我们来城里,您就收下吧!” 萨沙劝说道。老人本来再三拒绝,但见他们硬要坚持,离开前这才将戒指收下了。

    随后二人穿梭在克罗科夫的街道里,街灯昏黄的光线洒在石板路上,投下二人深长的影子。

    萨沙跟着利未到了他朋友的住处,利未走到一个旧房子前,轻轻地扣了扣门。

    “谁?” 门开了,一名眼窝深陷的女人探出头来,看清眼前的人后,她颇为惊喜,“哦我的天!利未,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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