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惊才

    晏渊歌的目光在马场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扫向马场外的看台。

    鲜艳的旌旗与彩幡,锦衣华服的人们,王公、贵女、随从、武士……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

    欢声从远处伴随着风吹拂而至。

    长安城的风华与蓬勃生机永远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能来长安的人,会在长安停留的人,来了都不会愿意走。

    晏渊歌一笑,十几岁的她的想法,不过是长安城里的皇亲最真实的想法。或者,又该去问一问那些皇亲国戚,有哪一个愿意舍了功名利禄离开长安的。

    “郡主。”许和又唤了一声,亦如之前的冷漠邪然。

    晏渊歌转眼看向他,唇角依然带着似有若无的轻笑:“走吧。”

    她的声音清泠,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

    许和微睁大眼睛,心下虽然有那么一丝狂喜,但面上如故。他的出生成长都在黑市里,他揣度人心,他掌管父辈留给他的万千家财,他从小与权贵与女人打过无数次交道。

    他知道成为她的身边人,成为她身边的男人,该保持怎样的姿态。

    他需要依然高傲,因为她喜欢。

    她喜欢他身上的傲骨,因为她也曾恃才傲物。

    或许,她只是在某一刻,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

    只是这一刹那间,许和突然了悟了。

    虽然这样的顿悟,留给他的余温是悲凉的。

    他跟在她的身后,从看台的走道走上最高的观景台。

    这一路,许和看到那些王公家眷们诧异的、惊疑的表情,他始终不曾低下眉眼。

    他知道荆南郡主有很多不好的传言,至她及笄后那些嫉恨她的人就在谣传她的一些事。

    嫉恨美人会攻击其贞洁与清白,嫉恨英雄会攻击其品行与道义。他是一个流于市井的人,也早已看穿这一切。

    无论如何,他也会是她的第一个面首。

    许和扬唇一笑。

    晏渊歌走远后,小声的议论才渐渐响起。

    “那个人……他、他不是许和馆的馆主吗?”有人低声问。

    旁的人点了点头。

    此时已有人看向韩王世子所在的观座方向,此刻李扬自然已去了骑射场,他的观座前只剩下他的侍读和侍官正在吃茶说话。

    几人言笑晏晏,似乎还未注意到荆南郡主刚才领着许和馆的那位公子走过。

    “真是有好戏看了,当初李扬的表姑表姐几个还想要许和馆公子去府上‘做客’来着……”有人说完此句便捂嘴偷笑一阵。

    原本在说笑的李扬的侍读也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他的眼儿一斜,扫视过来,方觉四周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

    这下更让他肯定,方才这些人在议论他们韩王世子。

    侍读对一旁的侍官使了眼色,侍官顿时起身离席。

    没一会儿侍官匆匆回来,他脸色黑如锅底,走至侍读面前,回道:“方才荆南郡主领了一个男人过去,闻说是许和馆的公子,吓得我跑去确定了一下……”

    “如何?”韩王世子的侍读急忙问道,此时他的脸色已是煞白。

    “那人确实是许和。”侍官咬牙说完,瞅着张侍读让他拿主意。这个许和之前可是和文心帝姬有些纠缠……

    虽说帝姬是世子堂姐,但荆南郡主是他们世子最疼爱的,荆南郡主年纪小时也曾与世子同吃同住过一段时日。

    他们韩王世子跟前做事的谁都知道这晏渊歌在世子心中的地位,即便她将来不会被世子娶作世子妃,那也是世子当妹子一样看待的人。

    张侍读撩了一把袖子,坐回原位,嘴角微下压:“这可不好玩了。”

    这位郡主为何想不开要碰那许和啊?这不是要打文心帝姬的脸吗?或者,郡主压根不知道这许和的旧事儿,是那许和花言巧语哄骗郡主?

    *

    *

    最高的观景台上,几个在长安城名望颇高的帝姬和贵女都在,还有几个没去骑射场的世家子,他们正看着骑射场的方向说笑着。

    而此时当晏渊歌走来,最先看到的几人顿时停止了说笑,因为他们很快注意到了晏渊歌身后的许和。

    几人不约而同的瞥向几个帝姬的方向,脸上神情莫测。

    当文心帝姬感受到周遭的异样,她顿时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也在这一刹那间笑容凝固,脸上神情陡变。

    许和,长安城内一个坐拥万千家财的富户。

    同时他又是一个自负美貌的人……

    这样一个有容貌有家财的人,想拉拢他的有身份有权势的女子很多。

    而他却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得罪过的权贵不计其数,只是他做事这么绝,也无法撼动他在长安的位置……

    以至于很多人都对他背后的势力十分好奇。

    阿勃驽和四皇子的侍官回观景台拿些东西,刚走至楼道便看到文心帝姬迎面走来。

    可以看到文心帝姬满脸写着愠怒,似乎是生气离场,而且这位帝姬在从他们面前经过时,那双锐利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眼。

    阿勃驽的身体顿时一僵,什么事会和他们少家也有关系?直到他看到了那位荆南郡主,和那个站在郡主身后美的妖邪的青年。

    阿勃驽惊诧地微张开口,他恍然明白了,那日少家使臣在殿中和皇上皇后提起和亲之事时,文心帝姬可能正好在偏殿处。

    只是这荆南郡主……阿勃驽猛瞥了一眼那晏渊歌和那妖邪青年的方向,只觉得眼皮儿狂跳,内心不知是何滋味,他径直的走至一旁的桌子前,拿了东西便快步离开了。

    骑射场上,上一场的骑射暂时告一段落。

    各个皇子公子的侍官捧着刚拿来的装备小跑上前去。

    阿勃驽走上前去,他身后的小奴牵过少师砚的马儿,又给少师砚递了水。

    少师砚却是扫看向阿勃驽,笑道:“怎么苦着一张脸,谁惹你了?”

    阿勃驽走上前去,给少师砚解下绑在腿上的护甲,有换上刚拿来新的。待绑好之时,他的手微顿,抿了抿唇:“属下,不知当不当说。”

    “长安呆久了,还学会绕弯子了,你若不说,便滚去朱雀大街跑一圈去。”

    “……”阿勃驽双耳微红,硬着头皮继续说,“荆南郡主在观景台。”

    他微垂着眉眼,正想着要不要告知公子,荆南郡主她是领着一个男人来的,那个男人很可能是她的面首。

    哪知他刚刚思量完,正抬起头继续说的时候,公子已快马往看台的方向而去。

    “公子不可啊。”阿勃驽脸色煞白,追了上去。

    好在那荆南郡主已离开了,少师砚也在走至看台的刹那间猛然清醒过来。

    他的兄长少蛰羽和家臣祁贺台部都曾提醒过他,在长安时不要和任何女眷走的太近。即使想走太近,也只能私下联系。

    他去晏府找晏渊歌,晏府的人不会传出去,但这大庭广众之下不一样。

    还好晏渊歌已离去。

    但方才他心中那股激烈感受做不得假,这样想见到一个人的心情有一些奇怪。

    想到这里,少师砚微拧起好看的眉。

    直到少师砚隐约听到四周的议论声,又见李扬的侍读匆匆往看台外来。

    张侍读与少师砚撞了个正着:“平乐王殿下?”

    “殿下,为何没在骑射场上??”张侍读微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见少师砚抿唇不语,作揖行礼后,忙说道,“在下还有些事要去找世子殿下,在下先告辞了……”

    张侍读刚走,阿勃驽追赶而至。

    “阿勃驽,我听到他们在说荆南郡主与面首……”少师砚的声音压得很低。

    阿勃驽虽然面色如常,可他的身体已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

    “哪个面首?”随着少师砚追问而至的,还有少师砚那由柔转冷的眼神。

    阿勃驽紧抿了一下唇,仿佛有细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他答:“属下并未查到荆南郡主有什么面首,唯恐是个误会。”

    若是承认那郡主有面首,岂不是他之前办事不利?归咎于他失职可是会扣掉俸禄的,他心疼真金布帛。

    *

    当晏渊歌的马车驶过朱雀大街,她突然吩咐车夫停车。

    坐在她对面车榻上的许和突然抬起头看向她。

    “下车。”只听到她冷漠的二字从唇中溢出,这一刹那许和的脑中嗡嗡作响,他知道是她在吩咐他下车……

    他明明知道是这样,却不肯在第一时间动一下,他应该拂袖而去的,可是他仍然木讷的坐在原地不动。

    他似乎是明白了,她只是想利用他,她并不是真正的想要一个面首。

    他早该想到,她这么一个恃才傲物的世家贵女,如今大业长安年轻一辈里最耀眼的星子,她怎么可能随他堕落……

    她不过是需要一个利用完便扔弃的人……而今日她的车马驶过朱雀大街,恰巧又遇见了他许和。

    好狠,好狠的女人。

    许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马车的,只知道马车从他背后驶离时,马蹄声在耳边振聋发聩,路边行人的说话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数个时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幼年时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他不禁大笑起来,过往,从来就只有他利用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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