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惊才

    从天门酒楼出来后,晏渊歌快步赶去凫楼茶园,如她所料想的一致,昔日郁郁葱葱的凫楼茶园,此时已是人去镂空,连茶园里的茶树也被刻意摧毁,呈现出一片荒芜。

    她不知这是田萦然让人刻意为之,还是田萦然的仇家干的?

    只怪那日她来这里一心想问月见花毒的事,却忽略了田萦然下焚身蛊为何锁定了许和的乐师?

    似乎田萦然在三年前便认为许和和此事有关?

    而如今,田萦然失踪了。

    她不是离京是失踪了!

    此时凫楼茶园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晏渊歌微拧了一下眉,闪身离开了。

    *

    深夜,京郊小木楼。

    今夜晚风细细,月色朦胧。

    巫山的线人来过后又匆匆离开了。

    晏渊歌将线人带给她的情报展开看过后焚烧了。

    只是停了一会儿,她取出笔墨纸砚伏案书写。

    巫山线人带来的是李扬在北川都护府的战情。

    那边情况也不太乐观。

    她写完了,匆忙回看之后,又觉得不妥,再取过一张纸。

    这时,她听到一阵轻轻的推开窗户的声音,她在警惕中抬起头的刹那又很快舒展了眉。

    “少师砚。”

    “嗯?”

    “你不早朝也不去马场,我以为你是怕了。”她说着放下手中的墨笔。

    “怕什么?”他的声音轻缓中带着几分哑意。

    “怕这长安城的刀山火海。”她的身体微微后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也看清了烛光中少年苍白的脸,她微拧起眉,“你生病了?”

    少年点点头,爽朗的笑:“嗯,病了好几天。”

    不然早就来这里了。

    他一笑,飞扬神采又回来了一些,让晏渊歌看得有些怔然。

    “从我这里回去的时候病的?”她轻声细语,仿佛是怕吓到了他,也未察觉自己双颊微烫。

    少师砚眉目和煦,笑得温柔,他再点头,人也已离开窗边:“是啊。”

    但他很快给出一个解释:“那日风大,着凉了。”

    其实不全是,着凉了是真,旧毒发作硬熬了几日也是真。

    “说这个多么无趣,可有吃的,我赶着过来饿了。”他说话间目光已将这个书房打量一圈,似乎是真的很不舒服,支撑着走到桌前坐下了。

    晏渊歌转身往门边走去唤婢女给他拿吃的。

    却在走到门边时停下,她看向少师砚,少师砚微有些惊诧的看向她,目光仍旧澄澈,烛光在他的眼瞳中若星子闪烁着。

    “少师砚。”

    “嗯。”他笑看向她,微带几分疑惑。

    “是你先招惹我的。”她说完微偏过头去,唇角却含着一丝薄笑。

    少师砚默了片刻,笑得诚挚,他重复着她的话:“是我先招惹你的。”

    只是这一瞬间,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之间似乎有种无需多言的默契,是他闯入这里,而她也默许他踏足这里。

    *

    “郡主为何一直盯着师砚看。”

    少年用完膳,放下碗筷,耳边的宝石耳坠轻轻晃动发出一阵清脆声响。明亮的眸不错眼的盯着面前的女孩,眸中仿佛是闪烁着耀眼的星辰,嘴角也一直带着笑意。

    晏渊歌觉得少年的眸过于清透,眸光也过于炙热……她强压下心中那股滚烫感受,微挪开眼,随手拎起茶壶倒茶。

    “你长得像一个人。”她说。

    少年唇角的笑顿时一敛,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狂跳了一下,深怕她下一句便是说他像哪家的公子,或者哪个侍官……??

    可几乎就在他开口的同时,晏渊歌说:“像我小姨陈清河。”

    少师砚睁大眼睛,这个人阿勃驽是提过的。

    晏府的人阿勃驽都查过。

    可阿勃驽也没有说晏渊歌的小姨和他长得相像。

    “曾经丞相长子王啸写诗赞誉她是长安第一美人,七八年前住在江南的老静王最后一次来长安,赞誉她是大业第一美人,可也是自那时起,我的小姨不再素颜出现,她抹上浓妆,以至于我现在都快要忘记她的真实容颜了。”她停了一会儿,将调好的茶递给少师砚,“说来你与她眉眼有些相似。”

    也无怪她第一眼见他便觉得熟悉。

    “她素来不喜欢别人说她的容貌,每个人都有逆鳞吧,容貌便是她的逆鳞。”她凝着面前的茶杯,微有些出神。

    少师砚如画的眉眼微动,笑道:“那我还是别出现在郡主的小姨面前,以免她不开心。”

    他虽然这么说,但也心知他与郡主的小姨见面的机会极少,可以说此前是几乎没有。

    晏渊歌站起,刚转身。

    少师砚以为是他说错话了惹得她不快,慌张之下也跟着站起身来。

    晏渊歌轻笑出声:“殿下勿动,我只是去书桌写完那封要明早之前寄出去的信。”

    如此,少师砚又安心坐回了原位。

    晏渊歌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说他乖巧,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叛逆感,乖巧的人可不敢夜闯民宅。

    说他纯善,他的心思并不简单但又确实是温良的。

    *

    阿勃驽去处理了几个埋伏在这附近的可疑人,等他收拾干净后折返这处小木楼,却看到了木楼外的大石头上公子留给他的暗号:

    阿勃驽,我今晚不回去了。

    阿勃驽略厚的唇猛扯了一下,额角的青筋也跟着逐渐暴起。

    他似乎是缓了一会儿,才平静的伸出手抹掉大石头上的暗号。

    临离去时,他转身看了一眼木楼,见那木楼处某个房间内隐隐透出灯光。

    他深吸一口气,气不打一处。

    大王千叮咛万嘱咐,是权当耳旁风了去!

    *

    “少师砚,我的信写完了。”

    晏渊歌看了一眼窗外。

    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的少师砚抬首看向她,满脸写着困倦慵懒,低哑的“嗯”了一声。

    晏渊歌不禁笑出声,这人大抵是不怎么熬夜的。

    “所以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

    “是该睡觉了。”少年说着,人已向她的床榻走去,他已困得不行了,就等着她这句话。

    他踢掉了脚上精致的小靴,斜躺上床榻。似乎是刚碰到枕头,便再也不想动弹一下了……

    “你……”晏渊歌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嘴边,那人已抱着枕头睡着了。

    他是真的没想过回头啊……

    晏渊歌盯着床榻上少年的身影出神。

    少师砚,这扇窗你踏进了,便也出不去了。

    因为……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踏出去了,也不准你后悔了。

    她走过去,学着少师砚的样子踢掉脚上的鞋。

    *

    次日,阳光透过镂花大门映照至屋内。

    楠木大床上,绝美的少年缓缓睁开惺忪睡眼,习惯地喊了一声:“阿勃驽……”

    但当他看清悬在头顶的黑蓝色纱缦,他很快清醒过来,这里不是他的寝宫。

    慌乱之间他看向旁处,很快看到了与他相隔不过一尺的晏渊歌。

    她和衣而卧,睡容平静,青丝散在他的手边,与他麻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若一丝暧欲在心底生出,开始蔓延,让他惶恐,又让他好奇。

    他从未和哪个女子走得如此之近,只是看到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就能让他深感满足。

    他的思绪仿佛是陷入混沌,他想他又犯病了,连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他有些坐不稳,又不敢惊扰到熟睡中的她,缓缓地靠向床头。

    为什么自那日来此给她解了月见花毒后,他的旧毒复发仿佛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再这么下去皇宫里的太医会起疑。

    ……

    少师砚醒来时,晏渊歌便醒了,因为察觉到他的气息不稳,她没有立刻睁开眼。

    此时她隐约感受到,这个少年的身体不太好。

    可是她看过他之前在骑射场上的表现,又不像是。

    “你那日从这里回去便身体不好了?”她睁开眼问出声,感受到一旁的少年明显身体一僵。

    “所以可以告知我那天你是如何给我解月见花毒的?”

    她原本不打算问的,因为她知道这有可能是少师砚的秘密。

    少师砚偏过头望向她的方向,却始终无法开口对她做出解释,他不能说给她解毒用了他的血。

    而那时为了不让她死掉,他也别无选择。

    晏渊歌勾唇一笑,静默地起身下榻,拿起漱架上的衣裳,不慌不忙地穿在身上:“现在不想说也行,或许殿下以后会告知我吧。”

    屋外,婢女听到了屋内的动静,敲了敲门。

    晏渊歌:“不早了,殿下请回吧。”

    少师砚起身,落寞地穿鞋,不时的对晏渊歌投去几眼,他似乎是在担心她是不是生气了,只是他不能说他身上的秘密,他的血液的秘密。

    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的刹那,闪身消失在窗口处。

    晏渊歌转眼看向窗外,晨曦之中的山野静谧又饱含无限生机,少年的身影已不知去向。

    她的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门外又传来一声敲门声,这次敲门的不是婢女。

    晏渊歌一凝眉:“进来。”

    巫山线人推开门躬身进来,低声说:“少主……我们的线人查不下去了。”

    晏渊歌微睁大眼眸:“被人发现了?”

    线人的额头上已渗出细小的汗珠,哑声答道:“……是,派出去的几个全都失踪了。”

    闻言,晏渊歌的脸顿时失了颜色,线人失踪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许和馆的人弄死了她派出去的线人。

    “你说?我们可能暴露了身份吗?”晏渊歌问他。

    线人不确定的摇头:“少主,属下不知。”

    一想到死了那么多的线人,她扶着额道:“先不查了。”

    她说完拿起书案上的一封信:“将这个送到北川给韩王世子。”

    线人拿了信离开了。

    这几日,长安过于平静了,关于北川的战事如何,能收到消息的人或多或少得知一些,但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属实有些不正常了。

    不知怎么,晏渊歌的心底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

    晏渊歌的担忧没有持续太久。

    是日黄昏,从极门外狂奔而至的驿兵,快马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也只是沉静了一个晚上,次日早朝,金銮殿上宛若雷声炸响,满朝皆惊。

    七万士兵被困北川境外与涂国相交的大峡谷中,而造成这次指挥失误的原因是四殿下李梁一意孤行。

    不怕死的谏官们将这个十九岁的皇子推上了风口浪尖。

    金銮殿上卫护四皇子的人站了出来:“四殿下不知情,督军的是许大人!”

    这位许大人是二皇子李秦的表舅。

    “皇上,许将军虽是援军,但将军并未完全赞同进攻峡谷占据要塞,而是说静观其变。”

    “许大人是沙场老手,怎会全听四殿下的话,我们四殿下还未弱冠,又无功名傍身,他怎会调动得了七万余人?”

    “……”

    争论持续了很久,但最终谁都没有定论。

    有人提议:“皇上,中州离北川最近,不若请中州节度使出兵救援?”

    这中州节度使正是如今深受皇上宠爱的臣子斛贻邪。

    *

    当朱雀大街上,晏渊歌被尔朱姐弟拦下马车,便知道事情变得有多糟糕了。

    和之前一样,看到姐弟二人,晏渊歌总是会问:“晏凭南在哪?”

    “小姐……”尔朱红哭着上前来,对她行礼,“大公子不在府上,皇后传了他过去,他进宫前让我姐弟二人来找你。”

    晏渊歌又看向尔朱翠,少年特意和马车拉开较大的距离,紧抿着唇也没有要上前的意思,他太清楚了,自家这位小姐生气踹起人来只踹男的。

    “木已成舟,我也救不了他们。”晏渊歌说,如果昨日那封信能提前送到还好,可惜晚了。

    “小姐,您也不信四殿下吗?”尔朱红都快绝望了。

    “四殿下再无用也不可能害七万人,他一个没打过仗的皇子,调动不了那么多人。”

    尔朱红抹了一把眼泪:“小姐,你既信四殿下,为何又说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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