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他

    第二日的清晨,魏浅禾睁眼的时候,地铺已收拾干净,房内只空留她一人。

    心中浅浅淡淡的失落萦绕,魏浅禾叹口气,起身叠被,简单收拾后走出屋门。

    原以为会像往日一样又独自用过早食后去往蚕室,没想到出门反而看到了顾沧恒。

    拴挂在东西屋两侧的草绳之上,灰白粗布的床单悬挂其上,随风轻轻飞舞。

    顾沧恒捞胳膊挽袖,抖落着手中被单上的水迹,不甚熟练的将它们挂到绳子上晒太阳。

    魏浅禾愣在门边,心中大呼稀奇。

    顾沧恒竟然洗衣服了?他亲自,洗了床单被褥?

    应当是自小没做过这种事,他动作迟缓,铺开的被褥上面湿一块干一块的,劣迹斑斑,还不如不洗。

    魏浅禾心急,冲上去嫌弃满满地埋怨道:“哎呀,你不会洗就不要洗了,装什么勤劳朴素,你见谁家被褥子泡水洗的,都是拆开里头的棉花直接晒一晒,外头的包被才需要手洗呢!”

    顾沧恒原想早起,悄默声地将床铺收拾了离开,结果还没干完就撞上她早起,心下一阵怪异的别扭尴尬。

    他小声,没什么底气地解释道:“没有,我没泡水……”

    魏浅禾生气道:“我都看见了,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么大块地方湿乎乎的,没泡水它怎么湿的?”

    顾沧恒咬牙不吭声了。

    他再蠢笨,也见过下人们晾晒床铺,自然知道棉花被子不用打湿沾水,他只是不会拆换外面的包被,怕麻烦,便直接将那些脏污的地方凑到水底下清洗,是以弄湿了好几块而已。

    魏浅禾见身后没了动静,以为是自己又口无遮拦地戳了人家短处,心下暗骂自己不长记性。

    顾沧恒性格自尊自傲,可受不了被人抓着错处嘲讽指责,他一不说话,便是又开始赌气闹脾气,难伺候的很。

    好不容易他没逃走,她正要抓着机会继续哄他骗他呢,可不能因为态度太差将人吓走。

    努力调整了一番情绪,魏浅禾脸上堆笑,转身好言安慰道:“没事,今日阳光正好,晒晒就干了。”

    顾沧恒看着眼前女郎一脸谄媚讨好的假笑,却其实什么也不懂的无辜模样,心中羞耻难捱,冷着脸哼一声走了。

    魏浅禾却莫名其妙,她明显是想要为这几日的冷战主动求和,根本不知他恼什么,心头火起,又拼命压制,努力劝自己大度,莫要跟他做惯上位者的狗脾气计较。

    好在,今日顾沧恒没有再早早消失,两人沉默着吃完了早食,一前一后往蚕室的方向走。

    魏浅禾脚下踱步,有意放缓步伐,想要拉近跟身后人的距离,谁知顾沧恒一个大男人,脚下步子更小,始终跟她不远不近的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魏浅禾气闷,愤恨地跺了一下脚,尔后快步朝前走去。

    坏人,起码要让他知道自己很不满。

    蚕室早已围了一帮子农妇等在那里,看到魏浅禾进来,全都拥上来,兴高采烈道:“娘子真是厉害,今年蚕茧个个饱满厚实,且病蚕都被救了回来,产量丰盛,比前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今年真是大丰收,托了娘子的福了。”

    魏浅禾抿唇笑了笑,拉住其中管事儿的村妇道:“婶儿,我其实亦有自己的私心。”

    她将村妇拉到一旁,小声嘀咕道:“婶儿,我和夫君其实还在南方做点儿小买卖,这次迁徙到北方,也是要寻这柘蚕丝倒手到南方去卖,你们村子里的柘蚕丝,我与夫君都盘下来,婶儿可能与管家的说说。”

    村妇拉着她的手,一脸亲昵信赖道:“娘子这点子事儿何用跟我家那口子商量,婶子这下就可以给你做主了,都包给你。”

    村妇高高兴兴道:“往年那点产量,都是散卖给附近猎户,但凡想要成包的卖给小商铺,还得求爹爹告奶奶的腆着脸送上门,价格压得死低死低的,庄子里一起干活儿的大家伙儿不知多少抱怨。”

    “如今娘子救活了我们庄子上的农户,你们说什么价就什么价,大家绝对一句旁的话都没有。”

    魏浅禾高兴,扭头看了一眼顾沧恒,转头又对村妇道:“谢谢婶儿,那我们按市场价收,绝不让大家吃亏。”

    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其他城镇的柘蚕丝,她也早就将治病的房子传信给了李闻,由他牵头收购所有的柘蚕丝,如此这般,当是够前线打仗用的了。

    她和顾沧恒剩余要做的,便是赶紧将此处这批最快能产出的柘蚕丝,偷偷运送到宋青乔打仗的地方。

    又是一日忙碌,直到星夜,两人才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顾沧恒孤僻,仍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却始终不愿与她并肩,魏浅禾走过半段路程,终于忍不住转身质问。

    “你还生我气?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说话了,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回京城好了,省得看见我这张惹人厌的脸生气!”

    “没有,不是。”顾沧恒下意识反驳,却又像是想起什么,抿着嘴不说话了。

    仿佛任由她这样误会下去,便会日渐与自己生分,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魏浅禾气得跺脚,“哼”一声转身就走,顾沧恒照旧跟上,却没几步又见她停下,转身飞快几步走到自己跟前,怒气冲冲道:“那你说,为什么见我就躲,为什么跟我保持距离了?就因为那晚我烧迷糊了,不小心抱了你?”

    岂止抱?二人心知肚明。

    但魏浅禾自己张不了口说亲过他,只能隐晦略过。

    少女脸颊泛红,横眉怒目,能看出来气得七窍生烟。

    顾沧恒却只觉得可爱,她怎能生得这般明艳又娇俏,如此生动的诱人模样。

    旁的女子或许美,然而缺失了灵气,或许灵,然而少了两份娇,唯独她,在他眼中似乎完美无缺,总是如此那般的美好。

    魏浅禾见他只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盯着自己,却不说话,更加气愤了,伸手推他道:“你说话呀你。”

    男子底盘坚实,稳站不动,女郎却自己反一踉跄,差点摔倒。

    魏浅禾出了糗,心头一酸,连日来挫败的委屈一涌而上,瞬间落下泪来。

    “你就是欺负我是吧?从我家落了难你就开始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了不起啊,总是那么凶的对我做什么,不是还要砍我的手砍我的脚吗?你砍啊,你倒是砍啊!”

    女郎哭着闹着,伸手到他面前,软绵绵的拳头直戳他铁石一样硬的胸口,仿佛要彻底捣烂他的心看一看是不是肉做的。

    顾沧恒是花了番功夫,才理解了她口中说的砍手砍脚是什么时候,那不都个把月以前,他伪装成梓宥,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事儿了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生着气呢,怎么能扯到那么久远的事上去?

    顾沧恒觉得神奇,女子气恼,向来是如此能翻旧账的么?她竟如此小气,记着那么些不起眼的,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

    这次,不费吹灰之力,倒是将他逼得步步后退。

    顾沧恒伸手抓住她的拳头,总算稳住两人位置。

    他为难解释道:“我不是欺负你,我也没想过欺负你,只是我们的身份有别,不应当走得太近,我是暗卫,应当……应当与你保持距离。”

    魏浅禾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呆呆愣愣地道:“你意思是,你作为暗卫,与我连朋友都没得做?”

    顾沧恒心思沉沉,索性解释的更明白些:“不是没法做朋友,你注定是王爷的女人,我与你,不应当有超出从属关系的其他任何行为,绝不可以。”

    魏浅禾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顾沧恒始终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症结所在。

    在她心中,他一直是顾沧恒。

    然而在他视角,自己所释放魅力的信号,勾引的却是柳樟。

    他不愿柳樟与自己牵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只能强硬的拒绝。

    魏浅禾目瞪口呆,心中自觉匪夷所思的滑稽。

    是她太盲目,忽略了这之间最重要的那层关系。

    顾沧恒不会允许柳樟与自己产生感情,甚至肢体上的接触,所以那夜言行,犯了大忌讳,令他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好啊,你以为我想与你如何?还是你觉得,我会舍弃宋青乔,喜欢上你?”

    魏浅禾强硬从他掌中抽出手,后退一步,留出顾沧恒所认为的,适当的距离。

    “我对柳樟大人,不过念及同路相护之谊,亦有感怀您始终挺身而出的护我之义,却原来大人始终只有忠于王爷的义,却无与浅禾相扶持的谊,是浅禾唐突了,抱歉。”

    空落落的手心,让顾沧恒的心口亦生出空洞之感。

    更何况,她再次主动提到,始终令他如鲠在喉的宋青乔。

    在他面前,她竟然胆敢承认了喜欢宋青乔。

    顾沧恒好矛盾,他既不愿她与顶着柳樟之名的自己牵扯太深,又不愿听她,与此时真正站在她面前的自己划清界限。

    他要她爱他顾沧恒一人,不可以是其他任何人。
新书推荐: 重生灾年挺孕肚,不慌!娘有神器 狂虐渣渣白莲花,历少点名要娶她 快穿:你不在,月光黯淡 我在原神发外挂 盗墓:被读心后,他们都在演我 佳人难以良人配 一剑镇三界 相思策 英雄无敌之世界新篇 闪婚后我成了豪门继承人的美娇妻